“这么晚还出去干嘛?”一个妇女拦下电瓶车。“妈,我有事。”少年骑着电瓶车绕过妇女扬长而去。窗外天色渐暗,浓烈的夕阳已经退下,正处于傍晚与黑夜的交接地带,星星提早在天边闪现。楼下妇女嫌自家儿子不听话的唠叨声隐隐约约爬上窗来。厨房灶台上火光跳跃,锅里汤水煮开,咕噜咕噜冒着气泡。顾朝明打开橱柜,拿出一只汤碗。楼下妇女的唠叨声渐远,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和谁的老妈。顾朝明小时候还和他打过架,打架后就再也没有来往。顾朝明性子野,小时候也一样,一个人和好几个人打架,竟然被他给打赢了,结果人家家长跑到家里来告状。顾朝明没在意楼下渐远的声音,端着做好的汤走向客厅。汤碗烫手,顾朝明小心地将汤碗放在茶几上,又装来一碗米饭。茶几上的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顾朝明从筷篓里抽出一双筷子,端着饭碗不急不慢走到茶几边,坐在沙发上看一眼手机。是林见樊的信息。说让林见樊帮自己补习补习,顾朝明第二天主动加林见樊的联系方式,方便讨论问题。“你觉得今天考得怎么样?”林见樊问。顾朝明看着林见樊发来的信息一笑,这还是他加林见樊好友以来林见樊第一次主动给他发信息,以往都是自己问他问题,往上翻翻都是自己开头问他作业的信息。“还行吧。”顾朝明嘴上逞强说着还行,其实心里轻飘飘的没什么底,像站在一处海岸边不知道海水有多深。考试时间对于岑西立来说有些紧,对于顾朝明来说是剩下一大堆时间对着不会做的题目干瞪眼。顾朝明一开始先把会做的题目都做完,剩下的时间看看试卷上有哪些题目长着一副“你可以做出来”的样子。以前一张试卷写一下名字,看一眼前边几道选择题,有缘撞见会做的就拿笔做做,再看看后面的,不会做就算了,反正最后都是扯过岑西立的卷子随便抄几个答案。这次测验顾朝明完完全全是自己一笔一画写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是自己大脑的产出。尽自己的脑力,多做一题是一题。有些是乱写的,过程和答案都不太记得,正确率顾朝明也估不太出来。考完后心情像坐过山车,一会觉得自己考得还行,一会觉得自己写的都是些什么垃圾,肯定都错了。忐忐忑忑,明明老师改卷只用一天,内心架起一辆过山车的顾朝明却觉得过了好久。第二天还没上课老师就提前通知课代表来办公室拿卷子。看着课代表拿着一沓白花花的卷子从走廊走过,顾朝明忽然觉得倒是没昨天那么紧张。再紧张,成绩也已经尘埃落定。顾朝明成功体验到上次公布月考成绩时自己所想尝试的班上同学公布成绩之前的期待与紧张。恐怕这么期待测验成绩的就只有他吧,顾朝明看看班上其它同学,都平淡地干着自己的事,完全不是月考时期待成绩的样子。月考毕竟也是一次大考,这次只是一次小小的班级测验,但对于顾朝明来说却是对他这段时间学习成果的第一次检测。“紧张吧,顾帅。”苏炳反坐在顾朝明前桌的位置上,指间玩着顾朝明桌上的水笔。顾朝明不自觉地擦擦鼻子,摇摇头:“我紧张个屁呀。”苏炳听他这话低头憋笑,还说不紧张,这不知道是谁一直盯着走廊上拿卷子的课代表。“好,不紧张,不紧张,我们顾帅这几天这么努力肯定成学霸了吧。”苏炳说。“你别乱说,我这才学几天,你就想笑话我。”苏炳笑着夸张地说:“我哪想笑你了,我一直都很尊敬你们这种勇于向学习发起挑战的勇士。”“西立才是拼搏勇士,我怕我以后是要挂白旗的士兵。”顾朝明叹一口气。苏炳劝顾朝明:“顾帅,都叫你顾帅了,你别这么消极成么,将帅之才哎你是。”顾朝明歪嘴一笑:“顾帅难道不是因为我的颜值吗?怎么改将帅了?”苏炳一脸嫌弃的“咦”。讲台上课代表开始发卷子,看着一张张带着红色分数的试卷从课代表手中发下,顾朝明平复下的紧张感突然又破土而出。顾朝明看着课代表发卷子,对苏炳说:“不瞒你,我确实有点紧张。”“我看不是有点吧,你盯卷子盯得眼睛都直了。”苏炳说。苏炳一说,顾朝明收回盯着试卷的视线:“滚,你少在这乱夸张。不过我看我们班的人都不怎么紧张,感觉就我一人紧张。”苏炳环顾四周,看看顾朝明所说的不紧张的同学:“他们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心里肯定都紧张,不过可能没你这么紧张。”付出努力都会期望有收获,苏炳都懂,不过才刚开始努力,收获应该不大,而且顾朝明以前的测验成绩都是抄的,现在自己做,比以前分数还低也不是没可能。“我怎么越来越觉得我考得不好啊。”看着课代表发卷子,顾朝明隐隐感觉有些不安的情绪在靠近。“还说我唠叨,你今天比我话还多,你可别乌鸦嘴了。”苏炳说。苏炳话音刚落,顾朝明一语成谶。林见樊拿着顾朝明的试卷走过来。曾经帮顾朝明捡过传单的手小心地将留着顾朝明昨天两节课奋斗痕迹的试卷放在顾朝明桌上。“慢慢来。”林见樊劝顾朝明。一听林见樊“慢慢来”三个字,再看看顾朝明脸上的表情,苏炳低眸看向试卷上的分数。一个狂野的二十分停在分数栏里。哦吼,这下真乌鸦嘴了。苏炳看到真如自己所想的比以前还低的分数,不放心地再次看向顾朝明。怕顾朝明这段时间这么努力,看到不如意的分数会泄气,会成为他刚刚所说的白旗将军,可顾朝明只看几眼成绩,听到林见樊说“慢慢来”后笑一声:“行,这不挺好的嘛,要求不能这么高。”林见樊盯着顾朝明,听到顾朝明的回答嘴角微微抬起。课代表发试卷的时候,林见樊朝顾朝明的方向看去,发现顾朝明在和苏炳聊天,林见樊悄悄跑到课代表身边,问课代表能不能先找出顾朝明的试卷给他。课代表一口答应,在众多试卷中翻找。“哎,找到了,”课代表抽出顾朝明的卷子,又抽出另一张试卷,“顺便也把你的拿出来。”两张试卷交叠,课代表看过顾朝明的分数:“努力学习分数倒变少了会很难过吧。”林见樊从课代表手中接过自己和顾朝明的试卷,一看顾朝明的分数,和课代表有同样的担心。课代表又说:“不过看他这乐天的性格也不会消沉多久。”两位数与三位数的卷子夹在一起,对比有些惨烈。林见樊把自己的试卷折起来放进课桌,拿着顾朝明的卷子走向顾朝明。短短的路程,林见樊犹豫该怎么安慰顾朝明。想了一路,最终只说出三个字——慢慢来。顾朝明没有林见樊想象中的失落与泄气,“慢慢来”三个字换来顾朝明的微笑与“不能要求太高”。努力这么久肯定会有自己的一点小期望,顾朝明笑容下肯定还是会有一点失落吧,林见樊想。并不是脸上在笑,嘴上说没关系,就代表内心真正快乐。林见樊盯着顾朝明调侃自己二十分的笑容,苏炳这个话唠在该说话的时候不出声。苏炳不说话偷偷注意着看向顾朝明的林见樊。有人说爱情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顾朝明觉得后边应该还要补一句“学习同样也是”。看到二十分的成绩,说完全不在意是假,心里肯定会有落差,但顾朝明不说。二十分就二十分,总向别人表达你的失落也不会改变什么。自己测验分数还不如以前随便抄岑西立试卷的分数,顾朝明也猜想过,而且觉得可能性很大。岑西立是他们班上去就没退下来过的前十,上次月考很多人退步,岑西立还坚稳地往上升,自己抄全班前十的卷子肯定比自己写的那么一丁点分数要高。已经有很强烈的预感,可顾朝明还是抱着一丝小侥幸,侥幸自己能考个好分数,然而现实告诉他什么叫做骨感。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猜想自己的分数,顾朝明想起母亲说的幼儿园就能用英语对话的小女孩,自己甚至连她都可能比不上。顾朝明想起以前考试最后抄岑西立试卷的自己,竟然蹦出为什么不在去新家的时候把分数抄高一点,或者男人问他的时候谎报一下分数呢?这个想法一蹦出来,顾朝明自己都觉得恐慌。撒谎,自己已经满脑子谎言了吗?下一次是不是和顾涛一样,撒谎成篇,脾气不定?顾朝明害怕,害怕自己和顾涛越来越像。他最怕听到别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仿佛就是在说自己,自己永远无法改变,无法改变顾涛流淌在自己体内的基因。撒谎的想法一出现就被顾朝明立马否定,他不想成为顾涛一样的人。他笑着说:“要求不能这么高。”你才刚开始学,你又没那个一学就会的脑子,你不能急,你得慢慢来。顾朝明劝自己,自己才刚刚开始,考不好很正常。自己需要的不是勇猛直前的冲劲,而是慢下心来的等待。等待时光的磨练和知识的积累,让它们都成为自己通往成功的垫脚石。等待并不容易,等待总是焦急的,无聊的,又疲累的。顾朝明不知道岑西立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自己从当时安慰没考好的岑西立,变成自己没考好被别人安慰,顾朝明想自己身边就有岑西立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自己不能放弃。放弃才是真正的被打败,失落与犹豫只是短暂的休息。在沙发上吃完一个苹果,顾朝明自我疏导,想通以后把吃完的苹果扔进垃圾桶,洗个手继续到卧室学习。手边放着苏炳放学时给的薄荷糖,台灯照亮书桌上一小片天地。林见樊每日帮忙抄的家庭作业记录本立在桌上,纸页上的笔迹工整。顾朝明完成一项就在那项后边打个勾,全部勾完第二天交还给林见樊。其实这本家庭作业记录本已经没有意义,顾朝明开始认真学习不可能不认真完成家庭作业,顾朝明觉得那是最基本的,可林见樊依旧在帮他抄,那他就省一点力气吧。再说在费劲脑汁辛辛苦苦完成全部作业后,能在家庭记录本上发泄发泄自己的劳累也挺舒缓疲劳的。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林见樊递给他的不仅是平常的家庭作业记录本,还有一本知识手册。“这个我觉得你应该用得上。”林见樊说。顾朝明道谢,拿过来塞进书包,写作业的时候才拿出来看。册子小小一本,上边林见樊用彩色荧光笔标记重要知识点。除了标记重要知识点,册子上还有各种林见樊补充的知识点和难易心得,几乎每页都有林见樊做的标记。顾朝明翻看着,终于找到一处林见樊写错字打叉的地方,顾朝明微微一笑,原来林见樊也有写错字的时候。林见樊每天的笔记太过于工整,让顾朝明揪到一处打叉的地方就像揪住林见樊的小尾巴,忍不住笑他。正翻看着林见樊给的手册,床上手机提示音响起。顾朝明拿过手机一看。“顾帅,你今天不兼职吧?”苏炳问。顾朝明简单回一个字:“嗯”。苏炳:“你爸在家吗?”顾朝明在林见樊打叉的地方回复林见樊:“终于找到一个你写错的地方,我还以为年级第一永远不会写错字呢。”回复后又想想这本知识手册不用还给林见樊,他看不到,所以又在明天要拿给林见樊的家庭记录本上誊抄一遍。手机不断震动,顾朝明誊抄完才拿起手机回复苏炳。“我爸没没在家。”顾朝明说。苏炳:“没在家就好,快出来吃宵夜。”“干嘛突然吃宵夜?”顾朝明问。“出来嘛,西立都出来了。”苏炳能把岑西立叫出来?这可稀奇了。要知道从上次闹出那事,岑西立家就不允许岑西立乱跑,不让他和朋友乱接触,以免别人乱说,简直是病态管理。顾朝明问:“西立都出来了?你怎么把他弄出来的?”“别说了,快下来,我就在你家楼下,乌漆麻黑的,你再不下来,别人都以为我是贼了,刚一个大婶看我那眼神,我怕她直接抓我打110。”顾朝明:“你不早说,你上来,我给你开门。”苏炳:“我不是怕你爸在嘛,我不上去了,你快下来,我请你吃夜宵。”第31章一楼楼道里一片漆黑,楼道顶上有一盏看起来应该是声控的灯,苏炳刚来的时候蹬几下腿,没亮,再用力蹬几下,还没亮,苏炳放弃,站在没有灯的楼道里等顾朝明下来。苏炳打着手电筒往楼道上照,想看看顾朝明下来没有。顾朝明家他以前来过,被顾朝明带着进门,好巧不巧正碰上顾朝明他爸回家。顾涛进门的时候和和气气,和平常的父亲没什么不同,顾朝明却拼命让他们回家。苏炳听说过顾朝明他爸打人,但顾朝明也没犯错,压根没打人的理由,苏炳那天放心地回家,第二天看到顾朝明身上的伤,才明白什么鬼屁理由,打不打全看顾涛不定的脾气。自那天起苏炳来顾朝明家就不敢直接上楼,不是怕被打,而是怕顾朝明被打。苏炳选择先问问顾朝明顾涛在不在家,才叫顾朝明下楼。叫顾朝明出去吃夜宵,还带上家里管得严的岑西立,苏炳也不是大晚上一时兴起,而是看到顾朝明二十分的分数,怕顾朝明这个“铁盒子里装棉花”的人心里不开心也不说,光闷着。苏炳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吃货,但毕竟吃东西解万愁嘛,胃饱了就没心情想那档子烦心事。以前岑西立闷着不说话的时候,苏炳也是费劲心思,还上网各种查抑郁症资料,硬是逗不说话的岑西立开心,现在又来帮没考好的顾朝明疏解烦闷。自己真是为“吉祥三宝”做出卓越贡献啊,苏炳想。正想着,楼道上传来一阵下楼的声音,声音有点急促,苏炳猜下楼的肯定是顾朝明。下楼的声音越来越近,苏炳等下楼声近到头顶,拿起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将手电筒对准自己的脸,扮鬼吓唬下楼的顾朝明。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炳叫他出来吃夜宵,顾朝明换上鞋关上门匆匆下楼。一楼楼道里的灯最近坏掉了还没修,他晚上上楼都是摸着黑。既然没有灯,乌漆麻黑一片,要不扮鬼吓一下苏炳?顾朝明下楼想。顾朝明想到扮鬼吓人,没想到底下等他的苏炳和他想的一样,而且还是同一种招数——拿手电筒。顾朝明举着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脸快步跳下楼梯,本想吓一吓苏炳,结果跳下楼梯看到同样举着手电筒扮鬼的苏炳,没防备差点被苏炳吓死。苏炳也被突然跳出来的顾朝明吓得慌乱一抖,退后一小步。两只“鬼”相见,空气有一秒钟安静。安静中两人相视一眼一同爆笑。顾朝明放下手电筒走向苏炳:“你很幼稚哎。”“你不也一样,”苏炳说。“怎么突然叫我出来吃夜宵?”顾朝明问。苏炳定不会说吃夜宵的真正原因,只随便找个理由:“我饿了,想吃。”两人一同走出黑暗的楼道,顾朝明有点不放心地问:“你真的叫了西立?他到哪了?”顾朝明总觉得苏炳是在骗他,不过上次在店里兼职,苏炳确实也把岑西立叫出来陪他吃那顿“示威撑腰”的晚饭。顾朝明半信半疑,苏炳说:“西立还在家,我们去他家接他。”顾朝明震惊,感觉自己上当受骗:“卧槽,你知道他家很远吗?”苏炳长叹一口气:“老大,我又没让你步行,我车都叫好了。”车内播放着本地电台,苏炳和顾朝明坐在后座。苏炳一直在刷手机,顾朝明看看窗外的风景,扭过头来:“这么晚西立他家肯定不会让他出来。”苏炳打包票说:“没事,他一定会出来。”“你怎么这么肯定?”顾朝明问。“他家守这么严,他哪次没逃出来?他都告诉我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刚还发信息给我说成功出逃。”苏炳说着把手机拿给顾朝明看。原来刚刚苏炳一直在和岑西立聊天,顾朝明翻翻苏炳和岑西立的聊天信息,简直就是直播岑西立如何从看管严中之严的家出逃。越往上翻,看到岑西立“越狱”之前和苏炳的对话。“你们怎么会突然约着吃夜宵?”顾朝明再一次问。苏炳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回答。一心瞒着顾朝明,苏炳已然忘记下午和岑西立一起在线上商讨叫顾朝明出来吃夜宵帮他缓解心情的事。苏炳还没发觉顾朝明已经发现,还在说:“别看西立那么老实,野起来比谁都野。”顾朝明往上翻看信息,没有回答。苏炳奇怪顾朝明怎么突然没声,凑过去一看才发现顾朝明都不知道把他和岑西立的聊天信息翻到哪去了。他只想让顾朝明看一下岑西立是怎么“越狱”的,结果刚出来,夜宵还没吃上,就被顾朝明发现吃夜宵的真正原因。苏炳抢过手机:“现在知道哥们对你的好了吧,就一次成绩而已,消沉个屁咯。”“我哪消沉了?”顾朝明嘴硬。虽说看到二十分的确有点小失落,但顾朝明自认为很好地掩饰下去,谁曾想还是被苏炳看穿。顾朝明看着苏炳,内心还有点感动,但苏炳接下来一句“别太感动,其实我也真的挺想吃夜宵的”直接强势地把顾朝明的感动打翻。“吃吃吃,我请你吃。”顾朝明说。“那还是算了,都说好了我请,自家兄弟别客气。”“那aa吧,”顾朝明提议,“因为我还想叫个人。”“叫谁?”苏炳问。“林见樊,我们学习小组组长。”“还组长呢,你们组压根就你们两人。”“所以我是组员,他是组长嘛,”顾朝明笑笑,“他也帮了我,我想请他吃个夜宵。”“那好吧,”苏炳同意地点点头,“那他这种学霸会出来嘛,这大晚上的也不早了。”“不知道,应该会吧。”顾朝明只和林见樊聊过学习上的事,林见樊今晚有没有空,会不会出来,他还得问下才知道。“你有他电话吗?”苏炳问。“有,我打个电话给他。”顾朝明拿出手机拨通林见樊的电话。电话拨出的嘟嘟声从手机里传出,顾朝明握着手机,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的夜景。出租车正在通往岑西立家的路程中,窗外路边一排排路灯后退,退到看不到的尽头。在窗外排排路灯被翠绿挺拔的树木代替后,林见樊才接通电话。“喂。”电话那头林见樊比平时在班上还轻的声音传进顾朝明的耳朵。“顾朝明?”林见樊轻轻问一句,声音有些哑,还有点模糊。“嗯。”顾朝明应一声。顾朝明听他声音里有些迷茫:“你睡了?我还想叫你出来吃夜宵,你睡了就算了吧。”还想请他吃夜宵谢谢他这些天帮自己讲题,一听林见樊好像在睡觉的声音,顾朝明觉得自己可能是打扰别人睡觉了。顾朝明说:“那你继续睡觉吧,我……”顾朝明让他继续睡,林见樊却直说:“没有!没有,我没有在睡觉。”顾朝明疑惑:“你真没睡?我听你声音……”“我在看电视打个盹。”林见樊立马回应。“你是怎么可以这么晚看电视,成绩还这么好的?”“我,我…我…”“好吧,”顾朝明轻叹,“果然是天才。”电话那头的林见樊都不好怎么回答。顾朝明告诉林见樊夜宵街的地址,还问一句:“你家离这远不远?远就别来了,太晚了。”“没事,还可以。”林见樊说。出租车再行驶十分钟才到岑西立家小区门口。岑西立从家里成功逃出来后站在小区外等他们俩。出租车停在岑西立面前,顾朝明招呼岑西立快上车。岑西立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顾朝明说:“我以前还以为我们仨西立最听话了,看来西立你也挺野啊,这么晚都能出来。”“你是不知道他,老油条了,”苏炳在一旁说,“我第一次叫他也怕他出不来,结果他说让我放心,他能翻墙。”岑西立:“………???”三人抵达熟悉的夜宵街时林见樊还没来。林见樊转来也一个多月,对学校应该很熟悉,但学校外顾朝明就不知道他熟不熟悉了。顾朝明怕他人生地不熟又一个人出门迷路,还是大晚上自己叫出来的。抵达夜宵街顾朝明先拿出手机给林见樊发个定位,再拍几张夜宵街显眼的标志性建筑,方便他找地方。“你到哪了?”顾朝明问。顾朝明在后边捣鼓手机给林见樊发信息,前边苏炳和岑西立看着夜宵街回忆着以前。“上次去顾帅兼职店里吃完饭,等他下班,半夜就是在这里撸串。”苏炳指着一个露天的夜宵摊,上次三人就坐在靠边上那一桌一起吐槽店里的员工。“西立现在看到烧烤还吐不吐?”苏炳笑问。岑西立说:“上次都是你点这么多,叫你别点这么多还拼命点。”“我不是怕不够嘛。”苏炳说。夜晚的街市吵闹,各种夜宵摊的香味传出。一块块彩色的霓虹灯不断闪烁,为主人拉客。路边一张张圆桌摆出,大排档的人络绎不绝,吃了一桌又来新人,有人大声说着话,有的碰杯喝酒。苏炳挑一家熟悉的夜宵摊:“还是在这吧。”岑西立点头说好。苏炳转过头,对后边还在看手机的顾朝明说:“你在看什么啊?看一路了。”顾朝明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抬起头,没有跟着他们走进夜宵店而是对苏炳说:“林见樊说他到了,我去接一下。”“他不知道进来?”苏炳问。“我怕他人生地不熟的搞错路。”顾朝明说。“那好吧,我们也一起去。”“成。”林见樊从出租车上下来,司机说到了的时候林见樊正好收到顾朝明发来的定位信息。林见樊抱着手机看着热闹的长街,各式各样的人从他面前走过,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断闪烁,拼凑出店家的名字。带着酒味的男人抽着烟,也有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林见樊站在路口东张西望搜寻顾朝明的身影。顾朝明走过来看到他安份得像个听话的小孩站在路边。“这呢。”顾朝明朝林见樊招招手。林见樊看到顾朝明挥舞的手,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他身后闪烁,路人从他身边走过,林见樊站在原地看着他。顾朝明走到他面前,林见樊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互相都认识,没有多余废话,顾朝明带着林见樊走进苏炳选的夜宵店。“这里离我兼职的地方挺近。”顾朝明坐下来说。“你又找了兼职?”苏炳点着菜闻言抬起头问顾朝明。“就守超市,星期六一天。”“真努力啊,顾帅。”苏炳点完菜问:“要不要啤酒?”三人默认,以前他们仨一起吃夜宵都会点啤酒,顾朝明知道苏炳这问题是专门问林见樊的,因为林见樊的成绩和他的性格仿佛在说:“我是好学生,我不喝酒。”林见樊明显没有听明白,愣愣地不回答,顾朝明问:“你能喝酒吗?”“啊?我?”林见樊点点头,“能。”“你别逞强啊,待会你一个人回家。你要是不会喝,你喝个果汁什么的也可以。”顾朝明说。也许是林见樊好成绩的禁锢,外加他唯唯诺诺、认真做事的性格,顾朝明连揪住他写错一个打叉的字都像揪住他犯错的小尾巴。林见樊一看就是好孩子样,顾朝明总是怀疑他能不能喝酒。林见樊并不像是会喝酒的人,以他转来做出的一系列骚操作,不会喝酒硬装成会喝酒,顾朝明觉得也有可能,所以不放心多问几遍,以免自己像老陈说的那样带坏好学生。林见樊硬是点头说自己会,顾朝明也没办法。苏炳也怕林见樊不太会喝,怕他喝醉,所以只点一点啤酒夜宵上桌,服务员拿来四个玻璃杯,开瓶器在林见樊那边,苏炳让他帮忙拿一下。林见樊拿起旁边的开瓶器想递给苏炳,苏炳却说:“要不你先开。”林见樊递开瓶器的手有一秒停顿,停顿后收回开瓶器,拿过桌上的啤酒,将开瓶器压在啤酒瓶盖上,一用力,有些生疏地将啤酒盖起开。林见樊松一口气往自己杯子里倒酒,苏炳在桌下悄悄踹顾朝明一脚,用眼神说:“他这开啤酒瓶的样子很明显就不会啊,你别他说会就会,你叫他出来的,他喝酒出了事我们得担着。”顾朝明打开一瓶啤酒接收到苏炳的信息,点点头。岑西立不出声,看一眼他们俩的眼神谈话。两人用眼神聊完天,顾朝明开完啤酒将开瓶器递给岑西立。只是把开瓶器递给岑西立的一会功夫,林见樊杯里的啤酒已经不知不觉少了一半。“你悠着点喝。”顾朝明对身旁坐着喝酒的林见樊说。林见樊抬头冲他笑笑,顾朝明莫名地担心,莫名觉着林见樊才半杯啤酒就已经喝出红晕。自己就不应该叫他来,没考虑到啤酒这个因素。四个人,岑西立特意叮嘱苏炳别点那么多,上菜时却还是满桌子、四个人肯定吃不完的菜。“都叫你别点这么多。”岑西立说。“没事,我吃。”苏炳说。岑西立又开始嫌弃苏炳,林见樊看着互怼的两人笑。几人吃着夜宵吃着吃着谈起以前的趣事,吐槽吐槽自己学校,安慰安慰二十分的顾朝明,欢声笑语不绝。“贵宾犬以前还教过我表姐。”“你那个店员现在想着都来气。”“二十分也不低嘛。”三人太过于熟悉,林见樊转来才一个月很难加入话题,加入话题也容易被三人这股默契的洪流卷走。三人注意着话题,林见樊没话说,三人便默默创造新话题,拉不说话的林见樊进入话题一起聊天,不让林见樊有隔离感。顾朝明注意着林见樊的酒量,偷偷注意一会,看林见樊有话题聊,没怎么喝酒才放下心来。说到欢乐处,几人聊的起劲儿,顾朝明也没能太顾及林见樊喝没喝酒。没能太顾及的后果是笑着聊天后一转头林见樊直直地一个倒身,栽在他肩头。“哎???!!!”肩头忽如其来的重量让顾朝明心一提,想动又怕没有支撑的林见樊会往后倒去,摔在地上。对面坐着的岑西立都懵了,刚刚还行啊,还能清醒地和他说话,啤酒也没喝多少,怎么突然就倒了?苏炳握着酒杯:“哦吼,我们好像犯错了。”第32章林见樊靠在顾朝明肩头,眼睛缓缓闭上,顾朝明整个肩头都不敢动,微偏着头,看到林见樊闭上眼睛,不得不说林见樊睫毛真长。林见樊柔软的头发蹭着顾朝明的脖颈,顾朝明肩膀不动,看看对面的岑西立和苏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