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好阿缨,我会保你周全。”秦王妃再强调了一遍这个承诺。楚拂没有答话,秦王妃只是倦然笑笑,再提醒一句,“楚拂,再收收棱角,以免惹祸上身。”说完,不等楚拂应她,她便离开了【春雨间】。楚拂已经许久不曾这样莽撞了。那些话放在大陵,她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如今这般放肆,只因她忽然茫然了。一个医不好病家的大夫,一个看清了局面却无法帮手的多余人,到底为了什么留下?她对燕缨而言,她到底是大夫,是婢女,是知己,还是……还是燕缨口中的描眉之人?酸涩之意汹涌而来,楚拂只觉哽咽,低下头去。“拂儿……”“我是谁?”作者有话要说:感情里面最难受的就是这种不确定性。这更是因为子卿菌的长评炸出来的加更~大家慢慢看哦~长凝退下了~第46章 轻薄楚拂问出这句话后,很快又后悔了。明明她与燕缨已是心照不宣地约好了糊涂度日,现下怎会如此唐突地非要问一个清清楚楚呢?燕缨说好听的,也只能解一时酸涩,燕缨说不好听的,那她日后如何与燕缨单独相处?燕缨已活得这般不易,怎能再给她添这些堵心之事呢?楚拂轻叹,今日确实是她冲动了。觉察到燕缨欺身靠近,楚拂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今日是民女多言,郡主勿怪。”燕缨坐在床边,探上前去,温柔地捧住了她的脸,捧起了她低垂的脑袋,打趣道:“我今日才知道,拂儿原来偷偷地打听了我的那么多事。”楚拂蹙眉,冷声道:“民女并不想知道那么多。”“知道越多,越无力,是不是?”燕缨笑得淡然,抚平了楚拂紧皱的眉心,“拂儿别总皱眉,皱多了要老了的。”楚拂刚欲答话,燕缨突然狡黠一笑,额头贴上了楚拂的额头,不给她再次皱眉的机会。燕缨的双臂勾住了楚拂的颈子,她含笑看着楚拂,柔声问道:“拂儿怕不怕我?”又是这句话?楚拂忽然觉得今日她思忖的那些“害怕”,似乎都不是燕缨真正想问的。“怕……什么?”楚拂迷惑的眸光辗转在小郡主的眉目之间,额间肌肤相贴的温暖,她很是贪恋,也很是惶惑。燕缨微笑,“怕不怕我死后……”“胡言乱语!”楚拂厉喝。燕缨却不怕她,温柔的眸光地沿着楚拂的鼻梁往下游移,最后落在了楚拂的唇上,幽幽地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还来缠着拂儿求喂酥糖?”楚拂蓦地轻轻一颤,没想到燕缨竟会问这个。燕缨笑容渐浓,“入夜后又央着拂儿抱抱我?”软糯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天明要离去之时……还要拂儿给我描眉……”“你……”楚拂错愕地看着她。燕缨往后退了些,不再与楚拂额头相抵,她迟疑再三,终是低哑地问出了口,“怕不怕我……是个将死之人?”燕缨交叠在楚拂后颈上的双手犹豫地松了又紧,她咬了咬下唇,“怕不怕……我与拂儿一样……都是姑娘家……”这句话问完,燕缨也开始后悔了,她猛地摇了摇头,终是松开了双臂,往后一退,拉开了她与楚拂之间的距离,“即便是拂儿都不怕,但……但我怕……”这次是燕缨垂下了头去,哑声道,“我怕活真切了,便再也笑不出来,我怕说太多,却终要食言,我怕贪恋太多,更惧怕死亡,怕……”燕缨偷偷地看了一眼楚拂,她眼眶微润,歉声道,“最后惹拂儿哭……”略微一顿,燕缨忍泪,双手捂住了耳朵,再摇了摇脑袋,强笑道:“我今日不该说这些胡话的,对不起。”心疯狂跳动着,皆是不安。原来,讲真话也会让人这样心虚,这样忐忑。燕缨本想倒在床上,缩在被中躲一躲,可她又好怕楚拂听了这些,与她一样地怕了她,躲了她。她不敢轻诺,又想每日都哄拂儿欢喜。她不敢贪心,又想楚拂陪她走完最后的光景。她很是自责,她若走了,拂儿又当如何?矛盾的从来都不是楚拂一人。燕缨小心翼翼地牵了楚拂的衣角,细声细语地问道:“可不可以……唔!”当什么都没听见?可她的话突然休止,楚拂猝不及防地捧了她的脸颊,以吻封缄。不是做梦……这一次真真实实的不是做梦。若非要说有哪里不一样,便是楚拂的唇瓣贴在了她的唇上,一动不动。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激动,楚拂捧着她脸颊的手心悄无声息地沁出了细汗。这一霎好似时光静止了一样,漫长地好似过了大半辈子。擂鼓般的心跳,突突作响。原来,亲吻是这般滋味。楚拂终是有了勇气踏出这一步,燕缨的唇很软,甚至还有些凉,会如戏文里说的那般,也是甜的么?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燕缨涨红了脸蛋,这就是女子轻薄女子么?她好像……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期待。“喳!”没吃饱的莺莺在小竹篓中抱怨地叫了一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楚拂慌然后退,却被燕缨霸道地勾住了她的颈子。“莺莺它……”楚拂赶紧扯其他的话题。“嘘。”燕缨娇媚轻笑,再次吻住了楚拂的唇瓣,只是这一回燕缨才不像她那样笨拙地一动不动。她记得,梦中的拂儿像蜻蜓点水一样地点吻她。该是这样吧。燕缨羞涩地笑着,唇瓣在楚拂唇上一下又一下地轻触,好似一只顽皮戏水的蜻蜓,每点一下,都可以在湖面上留下一圈涟漪,荡漾开去。荡进芦苇深处,荡进在水一方的那个姑娘心里。楚拂初始还笨拙地回应着,直到——那只小狐狸小巧的舌尖撩了一下她的唇,楚拂感觉心头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突然捧住了燕缨的后脑,大起了胆子将燕缨压在了锦被之上。燕缨又羞又慌,鼻音发出一声哑涩的“嗯。”“啊!”小郡主大羞,躲开了楚拂的唇,歪头看向了一侧,手揪紧了被面,揪出了一个小漩儿,“不许……笑我!”楚拂本还以为是吓到了她,可瞧小狐狸此时霞光满面的羞怯模样,哪里能忍住笑意,“不笑。”“你明明就在笑!”小狐狸又羞又恼,余光瞥见楚拂笑得灿烂,羞色似乎比她还要淡些,她不甘地道,“拂儿欺负人!”说也好笑,方才还难过得有如钝刀在挫心折磨,可现下满心满眼都是喜色,哪里还记得方才的酸涩之痛?“民女知错。”楚拂心跳尚未平息,瞧见小狐狸通红的耳根,那个念头再次浮现,可这一回她可不会忍耐。惊觉楚拂欺身而下,燕缨只觉耳垂被轻轻地咬了一口,她瞬间酥得绷直了身子,“拂儿……你还……唔……”燕缨再次被封住了唇,这一吻,几欲窒息。果然是甜的。楚拂忍笑,再次放开燕缨时,小狐狸的唇瓣红艳欲滴,似是肿了。燕缨轻抿下唇,她痴然看着楚拂的眉眼,将楚拂碎散的青丝捋到了她的耳后,无声嗔道:“坏拂儿……”说完,她似是发觉了什么更羞人的事,她并拢了双腿,哑声道:“我……我想沐浴……”小郡主并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是怎样的可人?楚拂很快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坐了起来,笑得有些局促,“民女……去给郡主准备热水……”“拂儿。”燕缨揪住了她的衣角,低颔羞然捏着。楚拂柔声问道:“怎么?”“拂儿是我的拂儿。”燕缨仰头看她,笑容真挚,双颊羞色未褪,她一字一句地道:“只是我的拂儿。”楚拂心口一烧,“好。”燕缨揪紧衣角,她唇角上扬,“若是我能活过十八岁……你信我……我也可以……可以只做你的……”“缨缨。”楚拂眼眶微烫,“一定能活过十八岁。”燕缨莞尔,她轻轻抚过楚拂的眼角泪痕,“我信拂儿。”“我也信。”楚拂温柔地轻揉燕缨的耳垂,留在那儿的淡淡牙痕,晚些应该会褪去吧。眸光渐烫,燕缨已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燕缨忽然小声道:“拂儿,好像……”“嗯?”楚拂静静看她。“门一直敞着。”“……”楚拂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门口空空,绿澜尚未回来。她轻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燕缨,“下回……不能这样了。”“哦……”燕缨故意拖长了尾音。楚拂认真道:“你本已经处境艰难……”一念及此,楚拂必须重新思虑当下的处境。郡主如今是众矢之的,究其根源,莫过于怀璧其罪。“璧”乃世子也,祸之根源,也是世子。或许?燕缨发现楚拂出神了,她轻唤一声,“拂儿?”楚拂回神,“嗯?”燕缨牵了楚拂的手,笑道:“那些烦心的事,到了【春雨间】能不想就不想,好不好?”【春雨间】即便是铜墙铁壁,也挡不住全部的暗箭。她怎能不想?看见楚拂又皱了眉,燕缨眯眼笑问道:“酥糖还有么?”“有。”楚拂起身去拿了酥糖盒子过来,坐到燕缨床边,并不急着打开,“酥糖还是得少吃,甜腻之物,食多了,对你也不好。”“嗯。”燕缨点头,“我今日就吃一颗。”楚拂终是笑了,她低头拿了一颗起来,只见燕缨笑呵呵地张了嘴。楚拂亲手喂了给她,哪知缩手之时,燕缨竟趁机亲了一口。楚拂秀眉微挑,故意沉声提醒道:“现下惹了我,我可是会欺负回来的。”燕缨突然皱眉,吧唧了下嘴巴,“奇怪,为何今日吃这个,觉得味道不对。”“不对?”楚拂警惕地拿了一颗起来,嗅了嗅,放入口中尝了尝,味道还是那样,也没有夹杂其他的味道。很快地,她中余光出现了小狐狸的坏笑,冷不丁地,燕缨凑了过来,在她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燕缨咽下了酥糖,得逞地得意大笑,“这下就对了……唔!”楚拂并不是那种被“欺负”了,永远不还手的人。况且,君子动口不动手。门还敞着,楚拂几乎是竖着耳朵一边听着,一边飞快地吻她一口,当做警告,“还敢胡闹?”燕缨脉脉地看着楚拂,笑容渐浓,甚至还多了一丝狡黠。怎么不敢呢?看看以后到底是谁先“不敢”了?人的胆儿,也是一天比一天肥的。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慢慢看~遁走~第47章 取舍秦王妃离开【春雨间】后,便命人准备了马车,一路朝着临淮许家去了。【许家药铺】一家几乎占了北街的三分之一铺子,许宅就在这些铺子后面,是临淮的大户之一。马车在许宅的府门外停下,秦王妃由婢女扶着下了马车。她只带了十名府卫,因为今日迎驾的缘故,府卫着甲戴盔,婢女穿了宫装,秦王妃也一身吉服在身。她下车以后,抬眼一看写着【许府】两个大字的门匾,脸上的愠色大盛。门口的小厮老远瞧见来了贵人,赶紧哈腰迎了上来。正巧许曜之今日刚准备出府去药铺看看,才踏出一步,便惊呆了眼,惊呼道:“王妃……”他很快晃过神来,急忙低头走了过去,恭敬地道:“拜见王妃。”“把你爹也叫来。”秦王妃冷冷抛下这句话,带着婢女与府卫走入了许宅。许曜之看秦王妃来势汹汹,哪里敢怠慢?他递了眼色跟小厮,“快去药铺把爹请来。”“是,公子。”小厮跑得很快,很快便出了府门。秦王妃在前厅坐了下来,许曜之亲手奉上了热茶,秦王妃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并没有去接的意思。许曜之略觉尴尬,他赔笑着放下了茶盏,“不知……”“不知?”秦王妃没有听许曜之说完,她斜眼狠狠一瞪许曜之,“好一句不知。”语气带着浓浓的杀气。许曜之双腿一软,顿时跪了下去,“还请……还请王妃明示。”“云清公主对你明示的还不够么?”秦王妃直接点明了话,她挑眉睨视,“怀雪是什么果子,云清不知,许公子也不知么?”许曜之惶恐,“怀雪?”“险些要了我的阿缨性命的怀雪!”秦王妃是真的怒极,猛地将茶盏挥落,茶汤滚烫地撒了许曜之一身。许曜之只能忍着烫,瑟瑟回道:“那日公主来这儿,只问了在下临淮有什么果子解暑生津,在下真不知公主会拿去给郡主吃啊。”说着,他连连叩头,“王妃明鉴,我若知道是这样,决计一个字都不会说的!”秦王妃对他的话半句不信,“还不说真的话?”许曜之重重叩了三下,忽地直起了身子,指天盟誓,“我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死于非命!”“曜之你……”白发苍苍的许老爷许川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他许家子息单薄,只有这一个独苗,他慌急了,对着秦王妃跪下道,“我儿是犯了什么事么?”秦王妃冷冷看着许川,那神情与当初的阳清公颇有几分相似,这老人只是个普通的老父亲罢了。许曜之的额头因为叩头的缘故,此时又红又肿,他扶住了父亲,“儿……是真的没有……”他仔细回想那日与云清公主闲聊的话,若说他有错,只错在没有提醒云清公主,这怀雪果子万万不能给小郡主吃。秦王妃也懒得与他辩驳。“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么带着你爹离开临淮游学半年,要么……”秦王妃突然阴冷地笑了一声,“我把你送到云清公主那儿去,让你再教她点药理,再害几个人,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活着离开行宫?”许曜之脸色惨白,颓然坐倒在地。许川猛然叩头,“还请王妃饶我儿一命,我这就带他离开临淮!”许曜之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对!我跟爹这就走!”“真的……舍得走了?”秦王妃再问。许曜之与许川重重点头。秦王妃漠然走到他们身侧,微微弯腰,语带威胁,“别以为攀上了公主,你就可以横着走了。”许曜之噤声不语,已是满额冷汗。秦王妃直起身子,又凉声提醒道:“今日在殿上,殿下可是夸了许公子的,我们阿缨眼睛能复明,皆是许公子之功。”许曜之猛地一颤,在此之前他或许还会高兴,可听了怀雪一事后,殿上秦王这一夸,无疑是要他的命。“要死,还是要活?许公子到底是聪明人,还是蠢人?我拭目以待。”秦王妃鄙夷地再瞪了他一眼,带着婢女与府卫离开了许宅。“啪!”秦王妃一走,许川便迎面给了许曜之一个耳光。许曜之被打得嗡嗡发晕,捂着痛脸问道:“爹,你为何打我?”“早先我就觉得临淮不安全,拉你出去游学,你偏要跑回来,瞧瞧,惹上大事了吧!我许家到你这里,只有你一个独苗,你若有事,我许家百年针法,谁来继承衣钵?”许川想到害怕的地方,忍不住又给了许曜之一个耳光,“你是要吓死爹才罢休么?”“爹,别打了!我知错了!”许曜之双眸通红,“我是真不知道会惹上这些事,我知错了!”“去,收拾行装,我们马上就走!”许川沉沉一叹,在许曜之肩上捶了一下,“快!”许曜之连连点头,扶着许川一起站了起来,惑声问道:“可是……可是我们去哪里啊?”许川皱起眉头,沉默许久。许曜之越想越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公主想找我,不管我去了哪个州府,都会被她找出来的。”“那便穿过南疆,”许川再叹一声,“去朝商岛,你表姑姑那儿。”许曜之瞪大了眼睛,“爹,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姑姑的小算盘?”“也是爹的算盘。”许川肃然看他,“你个不老实的,总是让我提心吊胆,所以这次去朝商岛,就把你的婚事给办了!”“爹!”许曜之不敢相信听见的话,“表姑姑家的小丫头长得瘦巴巴的,我不娶!”“你再说一遍?”许川显然也是怒了。许曜之不悦地道:“她那身子柔弱不堪,万一是个不能生养的……”“那便纳妾。”许川冷声说完,再敲了一下许曜之的额头,“要让你表姑姑留我们住个大半年,总要拿点诚意出来,你到底还要不要命的?”“……”许曜之语塞。许川摇头再叹,“以后多听爹的话。”“是。”许曜之暗暗握拳,云安郡主也只有数月的命了,如若云清公主那日套话是真的想陷害云安郡主,那等郡主一死,公主自然也就遂愿了。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回临淮,说不定还能遇到楚拂。这姑娘一股子倔,做不得正妻,那便收了做妾也好,折下她的傲气也不错。与此同时,行宫中的午宴已罢。群臣与女眷都退出了大殿,唯有秦王还依旧坐在案边,自斟自酌。天子知道他定是有话要说,便挥手屏退了殿上的其他人,独独留下了秦王。“咯吱——”殿门缓缓关上,内侍们都候在殿外。秦王斟满了酒杯,他举杯敬向了天子,直接问道:“皇兄,还想臣弟让什么呢?”天子端然坐在龙椅之上,他脸色淡漠,“承远醉了。”“当年在父皇面前,皇兄可还记得说过的话?”秦王将酒杯放下,缓缓站了起来,他凛凛看着天子,丝毫不惧,“皇兄必保我一世逍遥快意,这句话,皇兄可是忘了?”“承远必辅朕一世海清河晏,这句话承远又可还记得?”天子冷冷反问。秦王负手而立,“臣弟没有做到么?”天子哑然。秦王往前走了几步,在龙台下站定,他凛然抬眼,直视龙颜,“阳清公垂垂老矣,世子性子又软,皇兄到底在忌惮他们什么?”微微一顿,他挺直了腰杆,“还是在忌惮臣弟什么?”“兄友弟恭多年,何必如此呢?”天子也站了起来,俯视秦王,眸光却不如秦王那般无畏,甚至还藏了一抹心虚。秦王说得坚定,“为臣,我问心无愧,为弟,我处处退让。”他往前走了一步,突然一展双袖,猝然抱拳,“为人夫者,当让妻子不惧外间风雨,为人父者,当护子女一世长安。”他眸光一沉,话说得极重,“臣弟,只有阿瑾一个妻子,只有阿缨一个女儿,谁若敢对她们起一点点歹心,臣弟必会诛之!”天子听得心惊,他故作镇静地道:“朕印象中的承远,可不是今日这样的你。”“是皇兄忘了,臣弟本来就是这样!”秦王凛声说道:“为了让皇兄放心,臣弟戴着这个文弱的面具活了二十年,皇兄,如今臣弟已没有再让的,也没有再退的了。”确实,秦王燕承远本来就是这样的,所以他一直都是先帝心中最佳的太子人选。若是他没有遇上萧瑾,若是他没有执意非娶萧瑾不可,先帝也不会把太子位置给了当年还是卫王的皇子。“承远,朕不单是天子,朕与你一样,还是个父亲。”天子暗暗握拳,他语气稍缓,“云清也是朕唯一的女儿,她偏偏是个死脑筋,就认定了萧世子,朕也拿她没有办法啊。”略微一顿,天子为难地看着秦王,“云安的病反反复复的,子靖又是个可用的人才……”秦王笃定地开口,“只要她想嫁,臣弟就护着她嫁!这桩婚约本就是陛下赐的婚,如今反过来让臣弟退让,陛下不觉做得太过了?”这事上天子一直是理亏的。“云清她确实娇蛮了些……”“臣弟请皇兄多加规劝,勿让她再伤害我的阿缨!”秦王直接堵了天子的话,“当年阿缨落水一事,臣弟忍过一回了,这次阿缨咳血之事,臣弟又忍了一回。”事不过三的道理,他希望天子能懂。天子哑忍不言。“如若陛下舍不得管教,我这个做皇叔的是可以代劳的。”秦王说完,对着天子一拜。天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对女人太好,并不是什么好事。”“好不好,也是我的家事。”“她若知道那件事的真相……”秦王眸光一寒,定定地看着天子,眸光让天子把话忍了下去。“皇兄既然知道真相,就别再咄咄逼人了,臣弟忍让之事已经够多了。”“承远……”“臣弟,告退。”作者有话要说:秦王手里一直捏着一个杀手锏,是天子一直忌惮的。当然秦王就喜欢在阿瑾面前做个憨憨,谁让他就是那么喜欢阿瑾呢?嘤嘤怪:为啥感觉吃到了父王跟母妃的狗粮?拂儿:狗粮……云清:有父皇罩着我,我就不信了,我肯定还要作的!世子:女人真烦。(我是个女人好像更烦。)ps:赶紧让许曜之去生若梅,然后就可以安心收拾他了=。=(有点心疼那个瘦瘦的小姐,遇到了一个渣)第48章 锦绣行宫繁华巍峨,是人人羡慕的锦衣玉食皇城,可对秦王与秦王妃而言,终归不是家的模样。秦王安静地站在【春雨间】的空庭之中,侧耳听着【春雨间】中的琴音。他有些恍惚,本来只是来看看阿缨,图个安心,可才踏入空庭,便被这曲琴音吸引了。曲子名为《锦绣》,琴是闻言,可弹琴之人绝不是他的阿瑾。他还记得当年在中秋宫宴上听萧瑾弹奏此曲的画面。那时的他对萧瑾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可萧瑾并不知她这一曲《锦绣》引来了秦王的侧目。也是从那夜开始,秦王悄然将她一点一滴地记在了心上,到如今,已是情深似海。听到会心处,秦王哑然失笑,温润如玉。秦王妃静静地站在院门外,望着秦王的侧影,有些出神。秦王也喜欢听她抚琴,可秦王妃从未注意过,秦王原也会这样会心而笑。他其实是懂琴音的。石径上值卫的府卫看见了秦王妃,刚欲行礼。秦王转过了身来,背身挥手示意免礼后,对着秦王妃笑着点了下头,“阿瑾也是来看阿缨的么?”秦王妃走上前来,牵了秦王的手,“难得阿缨有雅兴,就不要吵她了,我们回去吧。”“好。”秦王握紧秦王妃的手,一起走出了院门,走入了竹径之中。竹影斑驳,投落在秦王脸上,也不知怎的,秦王妃觉得今日的秦王似乎与平日的不一样。她暗暗想着,大抵是因为她许多时候也没有太注目秦王,竟一直以为秦王是不懂琴的。“阿瑾有话要问?”秦王轻笑看她,忽然停了下来。秦王妃惑声道:“殿下不问我去了哪里?”“可是给阿缨买果子去了?”秦王微笑。秦王妃皱眉,“今日的果子都不好。”秦王点头,“那我明日差人去买,定选最好的那种,说不定这南疆的野果会有延年益寿之功。”秦王妃欲言又止,悄然一叹,终是把眉头舒开了。秦王歪头揉捏自己的额角,“阿瑾,我突然有些头疼。”秦王妃凑近了他,温柔地帮秦王揉了揉额角,“殿下今日定是贪杯了。”“所以阿瑾以后要多看着我。”秦王心满意足地笑了,突然有些孩子气,“别一个人跑太远。”仅仅是他话中的意思么?秦王妃错愕地看着秦王。秦王将她拥入怀中,“阿瑾回来了就好。”原是怕她走了么?自打燕缨出生后,秦王就不曾有过这样的不安了。秦王妃一阵心暖,忍不住笑道:“殿下今日是真的醉了。”说着,她轻轻地推了推秦王,低声道,“婢女内侍们都在。”“他们惯了的。”秦王突然有些无赖。秦王妃是真的确定,今日的秦王不是平日那个有些呆讷的秦王,“殿下?”秦王笑了,“回去也给我弹一曲吧。”秦王妃莞尔问道:“殿下想听什么?”秦王笃定地道:“《锦绣》。”“好。”秦王妃点头。秦王高兴极了,牵了她的手,沿着竹径渐行渐远。小郡主燕缨到底是随了谁的性子?【春雨间】一曲奏罢,楚拂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秦王文雅,秦王妃端庄,可燕缨就是只藏了坏水的小狐狸。用过午膳后,说好的抚琴,明面上燕缨杵着脑袋抱膝坐在楚拂对面乖乖地听着,可暗地里,燕缨却偷偷地用鞋尖轻蹭着楚拂琴架下跪坐的膝盖。这曲《锦绣》其实楚拂弹错了好几处,燕缨听得出来,每当楚拂弹错一次,必定是她这只小狐狸胡闹的结果。这“结果”可比什么果子都好吃!燕缨眯眼轻笑,小狐狸的脸蛋儿天真无邪。也只有楚拂知道,燕缨其实一点都不“无邪”。楚拂软声嗔她,“胡闹!”燕缨一脸得意,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哈哈,“拂儿弹得很好,没有胡闹,不信你问绿儿,弹得好不好?”绿澜抱着小竹篓坐在榻边,她听曲的这会儿已经喂了莺莺好几颗浆果。“啊?”突然听见郡主唤她,绿澜歪头看了过来,趁着绿澜不备,莺莺偷偷地啄了一口绿澜捏在指间的浆果,又美滋滋的吃了一口。绿澜一时失神,竟不知该答什么?低头一看,莺莺又偷啄了一口,她急道:“再吃要撑了,不许偷吃了。”“对,莺莺不许偷吃了。”楚拂故作正经,对着绿澜道,“绿澜姑娘,浆果莫要喂多了,不然是要撑坏的。”真不许了?不许莺莺,也不许缨缨么?燕缨狡黠笑着,又想去蹭蹭楚拂,哪知楚拂突然提着裙边意欲站起,燕缨一怔,楚拂突然再次跪坐而下,膝盖压了燕缨一下。痛!楚拂瞧她皱了眉,低嘶了一口。她忍笑挪开了膝盖,笑道:“郡主也该去歇着了。”说着,这次是真的站了起来,上前准备把燕缨扶起。燕缨顺势倒在了楚拂怀中,撒娇道:“拂儿再给我弹一曲,好不好?”说着,她索性在楚拂怀中蹭了蹭。楚拂面上一红,这半遮的双燕微雨图屏风怎能遮住这小狐狸的肆无忌惮?她悄悄地扶住了燕缨的腰杆,暗暗地掐了一把,“郡主回床歇着,可好?”最后两个音,特意带了一丝威胁。燕缨腰杆吃痛,她苦巴巴地眨了眨眼。之前以为楚拂只是个正直的大夫,怎知她还有这些个手段?先……先认输一回。“好……”“嗯,郡主慢些走。”楚拂扶着燕缨故意绕了几步,从屏风的另一边走了出来,顺势在方才掐的地方温柔地揉了揉。说是揉,其实更像是撩拨。好个拂儿!她就轻轻地蹭了她几下,她倒是厉害了,轻薄起她来,还可以面不改色的一本正经。绿澜放下了小竹篓,抱了暖壶过来。燕缨瞥见绿澜走近,她端然在床边坐下,正色道:“绿儿,今日不用暖壶了。”绿澜仔细瞧了瞧燕缨的脸,确实红润,不似平时的苍白。可她还是不放心,她看向了楚拂,“楚大夫,当真可以?”楚拂光明正大地摸了摸燕缨的额头,掌心沿着燕缨的脸颊往下滑,又摸了摸燕缨的颈脉,忍笑道:“郡主今日的身子很好,不必暖壶了。”“嗯。”绿澜点头,转身绕过山水屏风,将暖壶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