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都市言情>狐狸的报恩> 《狐狸的报恩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2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狐狸的报恩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2(1 / 1)

二人随即也被爆炸的热浪掀翻了出去。他穿着防爆服,把车婵娟护在了怀里,不过距离太近,两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点轻伤,车婵娟的一只脚踝还被热浪烧灼到,留下一块发红发烫的疤,但她本人已经毫无知觉,医生的动作或轻或重,她都感受不到。原野看她那副模样,鼻头瞬间就酸了。那双昔日强势的杏眼,此时却像个没关紧的水龙头,不断悄无声息地流出泪来,她不喊也不闹,只是蜷缩在急救车的角落里,注视着残垣流泪。“我没有家了……”她反复地对自己说。郁三落地时伤到了肩膀,简单捆扎了一下就开始四处叫喊郁枭的名字,他常年皱着眉头,眉心间已经有了一道很深的沟壑,担心的表情落到他脸上都如同索命的恶鬼,眼神还不怎么好,郁枭冲他招了他半天手,他都看不见。“三爷!这儿!”原野朝他招了招手,把郁枭往前一推。郁三一见他没死,顿时又暴躁了起来,上去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他妈的,警没警告过你这两天别出门,好好在家待着!听不懂人话还是管不了腿?就非得喝那两口酒,不喝能死是不是?再他妈乱跑腿给你打折!”郁枭却沉默地给他一个短暂的拥抱。死里逃生后,见到态度再怎么恶劣的亲人都觉得分外亲近,不过分开时又摆上了从前相互嫌弃的德行。“别骂了,知道了,赶紧去医院好好包扎一下伤吧,帮我给家里报个平安。”说完,不等摸不清头脑的郁三再说些什么,就推搡着把人弄进了急救车,还顺手带上了车门。“我也回去报个平安,你自己小心点。”原野把他衬衣上的灰拍了拍,径直递了过去。疏散好人群的警察很快也有序撤离了,废墟也用黄线封锁了起来。郁枭把衬衣搭在肩上,拉开黄线矮身钻了进去,余下的小部分墙面都被炸成了火药染成了黑色,硝烟的气味久久散褪不去。他低头仔细地看着脚下,金灿灿的水晶灯保留住了框架,被火红的晚霞映着,倒还有些刺目,他用鞋尖细细地在废墟中翻找着,最终从角落里拾起了一个圆球形的头颅,那是正厅立着的雕塑。他见过雕塑上的女人,她是十年前青阳红极一时的歌女,成名曲曾经在大街小巷被传唱,郁香兰哄他睡觉时还常常哼唱一小段。这个有着天籁般歌喉的女人,于三年前死于喉癌,时至今日,她的丈夫和女儿还都很想她。他把雕塑的头颅转过来面向自己,虽然头被炸掉了,但幸运的是面部还算完整,只有一道很深的裂痕,从左眼的眼尾一直蔓延的嘴角,宛若哭了一般。“我没有家了。”他耳畔又回响起车婵娟梦呓似的那句话,沉痛而又绝望的语气如同钻进了他的耳膜,在脑中肆意乱撞。很快,他又听到了同样绝望的哭叫声,但这一次是真真切切辽阔的废墟上传来的,而非他脑中。郁枭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小身影正跪坐在废墟中央撕心裂肺地大叫着,那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更似一只走投无路的孤兽,跳崖前对着天际耗尽全力爆发着悲鸣。他一寸寸地翻动身下的碎土瓦砾,全然不在乎被扎得血淋林的手脚,没人知道他在找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一无所获后又开始泄愤似的,用他不断流血地手掌狠狠地拍打着地面。“楚珞珈?”郁枭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起身向那个人影靠近。小小的人影闻声颤动了一下,僵硬地转过头来,露出哭花了小脏脸,嘴里的叫唤声换了个调调。他挣扎着站起来,朝郁枭扑过去,没跑两步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他疯疯癫癫地叫喊着,又哭又笑地像个傻子,一边用手背抹着鼻涕和眼泪,小脸很快就被他弄得更脏了。郁枭腾出一只手,把他在脸上乱抹的爪子拿下来,他掌心还扎着玻璃碎片,血流已然汇聚到了小臂,和他苍白的肤色形成对比,看上去是那般触目惊心,拦在他腰上的手也忍不住哆嗦起来。他有很多话想问他。为什么不穿鞋?如何开得门?怎么知道这边的事?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无一例外地化成了“我爱你。”三个字。没有缘由,甚至连一个适合说出这三个字的浪漫气氛都没有,不过是张开嘴,话语就没有意识地泄了出来,仿佛被人借用嘴巴。什么问题的答案都不值得不在意了,什么样的介怀再九死一生后都烟消云散了。“我爱你。”郁枭哑着嗓子又说了一遍,他觉得鼻子很酸,低头顶住了楚珞珈的脑门,“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楚珞珈只愣了一瞬,就凑上去吻了吻他通红的眼皮,又圈着他的脖子舔咬着他的嘴。这三个字他等了太久太久,从冬天到夏天,又从夏天等到了冬天,周而复始,年复一年。后来他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不太平的秋天。他的将军抱着他。他的将军说爱他。第90章 家(一)城西的群英阁这一炸,青阳城内不知有多少人家里也炸了庙。军区大院的水泥路面上此时落满了枫叶,站远了一瞧也是红灿灿的。?郁恩漫不经心地把手中的两枚核桃盘得咯吱咯吱响,脸上却似在斟酌着手中黑棋的落位。这一盘棋从正午开始,濒临夜幕还没有结束。黎凭山从容地坐在他对面,古绿色军装的衣领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不过可惜这世间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他脸上的褶皱熨平整,年迈的面容将永久纵横着沟壑和早年时期留下的刀疤。“你今天不怎么在状态啊。”黎凭山叹息道,伸手将最后一步棋落位,笑道:“嘿,我又赢了。”郁恩谦逊地抿嘴一笑,他抬头看向黎凭山的那双眼睛,也已不再年轻,“司令棋艺高超,晚辈自是不敢比不过的。”“少拍我马屁,莫不是被刚才那爆炸声吓得手软了吧?”黎凭山翘起了二郎腿,皮鞋鞋尖一点一点的,将风化的落叶踩得簌簌作响。“确实骇人。”“娘的丢了崽儿,总要急一急!”黎凭山没头没脑地感叹了这么一句,捏起茶杯仰头饮了一口,又眯缝着眼睛说道:“人一急,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拦都拦不住。”“说起丢东西,司令前些日子弄丢的那物件?还没寻回来吗?”黎凭山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极缓极缓地摇了摇头,道:“没有。”但他很快又补充道:“说是让那些个老鼠给抢走运出城了,至今没有下落,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晚辈不知。”“是驱逐舰“飞龙”的设计图纸,晓得吗?飞龙啊,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战舰。”突兀的咬字感层层渐进的加重,似是要将每一个字眼都化成钉枪一下一下地扎在郁恩的心上,郁恩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略微将眉尾颤了颤,显出一丝惊讶。“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偏就给丢了呢?”他皱着眉说。“是啊,怎么偏就给丢了呢?”黎凭山跟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费了多少唇舌才,才从日方手里把它给抠出来,却不想让几个小毛贼盗了去,日方一直在等我给他一个交代,我也在等一个交代。”??郁恩锁着眉心看他,脸上显出了几分欲言又止。?“怎么这样瞧着我?莫不是觉得我通敌叛国了不成???”“不敢。”黎凭山大笑起来,面颊上的褶皱又纵向的几分,?“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爹和我是拜把子兄弟,你又是我家的女婿,也就是二十年前的旱灾让你对我有了介怀,可这都回去二十年了,没必要纠结从前的那些事儿。?”“是啊,当时年纪太小,早就忘了。”“那咱就不提了,我是真的欣赏你,你也知道,我家那两个小子,一个赛一个的不争气,老大在床上躺着养伤,老二在床上躺着醒酒,我年纪大了,总要有人来接我的班儿,你懂我的意思吧。???”“如果没猜错的话……晚辈才疏学浅,实在难当大任。”“你这话就说得可就生分了,你是我手把手提携上来的,能力素质没得说,就是脑筋太过死板。???”他略微凑得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阳城的人民,这一点始终不会变。日方要来开拓中国的市场,总要有一个地头蛇做引导。与其把这个角色交给心肠歹毒的恶人,不如我们自己来做。”他又一停顿,“用他们的钱和技术养咱们的兵,听不听话的,终归还是咱们说了算,你说呢?”*“嘶——”酒精棉球还未贴上皮肉,狭窄的医院诊室里就回响起一阵抽气声,被一声接一声折磨了好一会儿的外科医生,终于是不耐烦地抬起头来,从圆片眼睛里射出两道视线瞪着郁枭,一字一顿地警告他说:“用不着配音。家属可以出去等候!”“对不住啊,温医生,我这就带他出去,您忙您的。”晁利安连忙鞠躬道歉,拽着郁枭的肘弯给人往外拖。郁三传人报信说他没死后,郁家那几只热锅上的蚂蚁也算安分了下来,晁利安被差去接郁枭一趟,顺便看看他有没有受伤,结果开车找了个遍,人竟然还在爆炸现场没动地方,家里的玻璃却不知道被谁给砸了,他养在家里的小戏子也跑没影了。他驱车赶到现场的时候,两人还在那儿没心没肺地搂着亲,模样还一个比一个狼狈,想刚用卡车从前线拉回来的。???就他比较有正事,二话没说上去就给两人嘴分开装车里,油门一踩送到医院。楚珞珈手脚的皮肉被磨得烂红,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医生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创口清理出来准备上药。郁枭是最怕这些的,还非要站在旁边盯着看,嘴里忍不住嘶嘶哈哈地抽着气,好像那伤是长在他身上的,给医生烦得不行,只想给他撵出去。不过他自个儿想不走,晁利安也拉不动他。“没事的,我不疼。”楚珞珈回过头来,朝他扬起小脏脸,笑得两颗虎牙亮亮的。“看看人家!看看人家!”晁利安有点惊叹于楚珞珈突如其来的乖巧劲儿,一边还不忘借机说郁枭两句,“你真是白长这么大个儿。”郁枭瞪他,“闭嘴,医生让你出去。”“让你出去!”“你俩都给我出去!”医生火冒三丈地发话,“不出去就闭嘴!吵死了!”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在椅子后面背着手站着,干巴巴地吸着空气中浓郁的消毒水味。医生细心地将卡在皮肉里的碎片,沙砾清除,又给患处消了毒,最后涂抹上创伤药用纱布缠好,整个过程楚珞珈吭都没吭一声,也没见哆嗦一下,开口服药的时候,医生还好信儿地问了一嘴,“你真不疼啊?”楚珞珈摇摇脑袋。比这强十倍百倍的疼痛感他都领教过,这点小伤不痛不痒,让他自己舔了舔说不准好得更快。不过他也挺喜欢这种手脚都被缠上的感觉,可以理直气壮地让郁枭抱他,还让他给自己端茶倒水,洗脸喂饭,光是想想他心里就乐开了花,哪里顾得上疼不疼的。医生朝他竖了竖拇指,叹了一句“人不可貌相”,随即又抬头瞟了一眼郁枭,叹了一口更大气。“等会儿去抓药,用量和说明药方上都有些,按时吃药,有几处伤口挺深的,最近不要沾水,小心感染,还有什么情况及时过来找我。”“好的,谢谢医生。”楚珞珈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道。只见他医生的视线一转,忽然落到了郁枭背着手的那条胳膊,语气关切地说道:“我怎么看你胳膊长得有点别扭了,是不是拧着了?我帮你正一正吧。”郁枭面上忽然闪过一丝惊慌,随即拒绝道:“不必了,没什么大碍。”“别啊,来都来啊,其实我本来是骨伤科的,今天爆炸伤了挺多人的,外科忙不过来才给我调过来帮忙,你们是最后的患者,既然遇见了,那就是缘,来我帮你正一正。”晁利安极快地接话道,“那就拜托医生了,我先去那药。”说完还推着郁枭的肩膀给他按在了就诊的椅子上。医生和蔼地一笑,“好嘞。”“真的不用了……”郁枭还想拒绝,忽然看见楚珞珈伸出两个蟹钳一般爪子,凑上来抱了抱他的肩膀,安抚他说,“没事,别怕,我在这儿陪你。”*“别怕”两个字一出口,哪个男人面上挂得住?郁枭当即眼睛一闭,心一横,把楚珞珈给拎了出去。晁利安拿药回来之后,就看见他灵巧着扭着身子,把耳朵贴在了门缝上偷听。“怎么样了?”他走过去问。“叫的和杀猪一样惨。”楚珞珈点头说,转而又有点担心,“他真的只是拧了胳膊吗?”晁利安大笑起来,在他旁边坐下,细细回忆起来道:“他这人痛觉神经特敏感,我俩在柏林的时候,有一次抽血,护士小姐技术不怎么样,扎了他好几次,最后竟然给他扎哭了,有几个女兵看他哭得太惨,还给他塞了好多糖,他回去之后看着那些糖郁闷了好几天。”“还有他和人家语言不通,为人还是那个死德性,经常不清不楚地就和人打起来,最后拖着一身子伤回来,还藏着掖着,最后被我发现了,强行带他去看医生,结果一上药他就开始闹,非说人家医生和他干架的那些人是一伙儿的,故意弄疼他。”楚珞珈听着听着眼圈忽然就红了起来。一个怕疼的男人,落在别人那儿可能是个笑料,是个茶余饭后的闲谈,可被他听了去,心脏却像被锥子抵着钻一般。遇见将军时,他就伤痕累累,离开人世时,又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一个扎针都会哭的人,手腕上被穿了钉子却没吭过一声,上药都要闹的人,却为了护他生生挣脱开铁钉的束缚。楚珞珈恨透了那些人。正说着,就瞧见郁枭面色惨白地拉开门走了出来,仿佛刚在里面经受过什么酷刑一般。他严严实实地合上了门,转过身来就煞有介事地对着晁利安说,“他绝对是故意的。”晁利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结果引得郁枭更加恼火。“都别拦着我,我今晚要去他床头吹唢呐。”他恶声恶气地对着门嘟哝了一句。第91章 家(二)被疼痛激怒的郁枭像只炸毛的大猫,不过很快就被楚珞珈痴痴傻傻的视线安抚了下来,他弯腰凑到他面前,把自己的脖子露给他方便他搂着,也方便自己单手给他抱起来。楚珞珈不明所以,以为他找自己要亲亲,吧唧一声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正准备张开嘴来个伸舌头的,就被郁枭撞了脑门,晁利安哎呦哎呦的起哄声也传了过来。“我让你搂脖子,没让你亲我。”郁枭不痛不痒地训他。从医院出来时夜色依然浓重,空气湿哒哒的,似乎又要迎来新的一波秋雨。郁枭来时穿的大衣不知道被炸到哪里去了,身上只穿了一件扣子没剩下几颗的衬衫,刚一经风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臂把楚珞珈圈得更紧了一些,他身上无论什么时候都热乎乎的,穿得再少也没见喊过冷。风有些大,三人很快上了车,缓缓从医院的后院驶离,融入了车水马龙的街市。这一幕也完完整整地映在了练泽林的眼里。小七拎着晚饭进来,就看见他又把脑袋靠在窗子上,死气沉沉地盯着下面看,那种被生存逼得走投无路的绝望感,她也曾体会过。她笑着邻床的几个病人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到练泽林旁边,想要猝不及防地吓他一下。“开饭啦!”她表情夸张地拿起盒饭对着他摇了摇,却不想练泽林的反应相当迟缓,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惊吓效果。“谢谢。今天辛苦你了。”练泽林转过头来向她道谢,长时间扭着脖子让他肩颈都酸疼得厉害,一时还有些正不过来。“不辛苦不辛苦,照顾你可比伺候我家少爷轻松多了!”小七连连摆手,胖胖的小圆脸笑起来倒有几分憨态可掬。她和露露早上因为撞破了某些不该看见的场景,被郁枭打发到医院来当护工,照顾一个寡言淡漠的断腿少年,一个昏迷不醒的心脏病姑娘,这活计简直不要太轻松。练泽林似乎轻笑了一下,但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体现不出半点。小七手脚麻利得把四菜一汤摆到他吃饭用的小桌上,一边笑吟吟地说道:“你多吃一点,瞧瞧你瘦的,我都能装下两个你。”练泽林没有搭话,他的视线仿佛指南针一般,偏移了没多久,便又执拗地落在了窗外的空地上。小七还在喋喋不休地同他讲话,?像一曲聒噪的配乐。她不知道练泽林有时真想从窗子一跃而下,结束彻底他这操\/蛋的人生。但他做不到,他没有一双可以供给他跳楼的腿,还有一个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拖油瓶妹妹,没钱火化的父亲的尸体,在地下一楼的停尸房里等他,杀人凶手逃之夭夭。他不止一次地和警方说过,杀死他父亲的是一只狐狸,那是他亲眼所见。他看到那只狐狸从郁枭的车上跳出来,尾随着他父亲一同消失在了他视线死角内,不久之后枪声响了。他没等来他的父亲,倒是等来了让他去辨认尸体的警察。“你爹,死于枪杀,一只狐狸会开枪?你跟我这儿逗乐呢?”郁三听完他的目击证词后如是说。其实他还想说他曾经见过那只狐狸,它是个妖怪,有一张吓人的脸。它在一个车灯交错的街巷里,化成了鬼。但他闭嘴了,因为没有人相信。他想告诉郁枭,他知道郁枭肯定会信。可是从那之后,郁枭再也没来看过他一次。*“你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驾驶位上晁利安一边瞄着和前面车的距离,一边扯着脖子喊道。路上他说起了昨晚医院的枪杀事件,死者名叫练五福,是医院中药铺旧街的一个配药工人,郁枭听完脸色就白了。五福叔还有戚儿都是他童年中为数不多带颜色的记忆,其他时候要么是在封闭的小屋里听夫子念之乎者也,要么是在被郁香兰追着打的路上。他想不出那样一个贫困潦倒,颠沛了大半生的老者会与人结怨,唯一可能的解释,或许就是他目睹了什么人的隐私,被杀了灭口。“我刚开始也有点没认出来,后来越看越眼熟。”晁利絮叨着,试图勾起郁枭对练泽林的记忆:“他小时候被他爹卖到了你家,换钱给他妹妹治病,后来郁爷选了十二个孩子送到德国留学,其中就有他一个。”“可我为什么完全不记得有他这号人?”郁枭纳闷道。“你好像还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他那人性格特闷,还总神经兮兮的,不过成绩挺好的,当时有个精神心理学的教授特别看好他,差点给他收成关门弟子,不过他那个家没少给他拖后腿,他妹子先天心脏病,后来又查出来有哮喘,他爹一个人顾不过来,他收到家书的时候天天晚上蹲在河边哭,我怕他一个想不开跳河,就私自做主给放他回去了,路费还是从你生活费里扣的。”楚珞珈心中波澜不惊地听着,脑子里却已经构思出了一百种杀人方法。他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这人不是个善茬儿,不早点除掉他指定后患无穷。晁利安把他们送到了郁家老宅,下车之后见郁枭还自然而然地抱着楚珞珈,完全没有给他放下来的意思,当即不自然地凑到郁枭耳边,小声和他说了句什么,却不想楚珞珈耳朵灵光着,给听了个一清二楚。“你抱个男戏子的回去,你家里不打你?”楚珞珈笑他天真,自己不仅是个公的,还是个狐狸精。虽然他挺喜欢这个小副官,但架不住这人总妨碍他和将军的恋情进展。不断地用他世俗的眼光去看待自己和将军,还间歇地加以阻拦,将军就是信了他的鬼话,不然上辈子他就能抱得将军归了。“没事。”郁枭摆摆手。楚珞珈心里对自己少奶奶的位子是胜券在握的,郁家男人不少,可这家里的琐事都得郁香兰点头。他对阿姐会喜欢他这件事情相当地有自信,可惜结果不太乐观。他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楚楚可怜地依偎在郁枭怀里,是生生浇灭了郁香兰给富婆当姐的梦想。她眼睁睁看着郁枭抱着他走向了常年闲置的房间,忍不住惊叫道:“那是你房间!你该不会让他睡你屋里吧?”“他行动不便,我晚上得看着点他。”郁枭在郁宅的房间常年空着,但下人每日都会过来打扫,屋内的陈设都比较有年代感,床铺也没有他小公寓里的那张软。“你想吃什么,就叫下人去给你拿,我要是回来的晚,你就自己先睡,不用等我。”郁枭给他安置在床上,用棉被给他盖了个严实。楚珞珈从掖好的被子里探出头来点着,“你去吧,我乖乖给你暖床。”“你从来学来的这些破词儿?”郁枭哭笑不得地骂他,走前又低头和他打了一个很响的啵儿。*厅堂里的气压很低,尤其是目睹了现场惨状的郁三,车婵娟已经被车老爷子接走了,可她压抑的啜泣声似乎还围绕在郁三耳边。“你不冷啊?”郁恩瞧见他敞着怀儿就进来了,不知道地还以为这是显摆身材来了。“冷。”郁枭接过他扔过来的军大衣,怀里少了个热源,经郁恩这一提醒还真有点凉。“人都到齐了,我就直接表态了。”郁三的声音闷闷地隔着手掌传过来,“大哥,我不想忍了,我们动手吧。那姓黎的简直丧失人性,为了钱和图纸炸了一整条街,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那些百姓招谁惹谁了?缴着税给他黎凭山养着兵,到头来就这样却这样被当成牺牲品?这公平吗?我们披着这身皮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开战的话,胜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五。”郁恩沉声道,“而且今天这件事情对我们非常不利,群英短时间内不可能复原,难说其他帮派的立场不会因此而动摇。”“所以在驱逐舰造出来之前,我就要一直忍着是吗!”郁三哆嗦着爆发了,起身时撞到了身后的椅子,红木椅背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在沉寂地厅堂内却无比地洪亮。他是个暴脾气,素来看不惯他大哥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作风,换作他当家的话,恨不能在身上别一圈雷管,冲到黎凭山面前和他同归于尽。“你以为我这些年来过得很轻松吗!”郁恩的怒气也被他这一摔给激发了出来。可他看到弟弟们面上惊讶,也随即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得太过厉害。这些年来,他时时刻刻告诫着自己,他是大哥,是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的主心骨,他不可以崩溃。父亲已经死了,再没人会在他上方张开羽翼。“我们,杀了黎凭山吧。”郁枭的声音打破了这难耐的平寂,“就杀他一个人,杀了他所有的事情就解决了,对吧?”郁香兰苦笑一声,“谈何容易啊,我刚嫁给他的时候,每天都想杀了他,投毒,行刺,有计划的,没计划的,大大小小刺杀了他几百次,但没有一次成功过。”“本来拉到那些帮派的加盟,再加上二哥这些年背着军方制造的武器,我们这边的胜算不小,如今这一炸,就又回到了从前。”郁四轻声说,“三哥,你也别朝大哥发脾气,他压力才是最大的。”“其实我今天把你们都叫过来,也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郁恩平稳了情绪,继续道:“今年的十二月十四号是他的六十大寿,他准备大办一下,到时候会宴请很多人,他还点名要求老五到场。”“他叫恒儿去做什么!”郁香兰神色紧张起来。“说是要化解一下他和黎州上次打架的矛盾,但我感觉他已经起了疑心。我现在有一个初步的想法,可能有些冒险,而且也不成熟,若是失败了,我们的下场会很惨。”“但此事若是成了,香兰,老二,还有小五就都能回家,今年除夕,我想团团圆圆地过个年。”没人知道于这昏黄的灯光之下,年近四十的男人,说出了他这二十年来最大的心愿。第92章 寒秋郁枭轻手轻脚地回来时,楚珞珈已经在被窝里团成了一个球,小脏脸被人用棉布毛巾擦得白白净净,不过现在却因为闷热和缺氧透着一点粉红,看上去相当乖巧。他的呼吸很平,干瘪的胸膛一起一伏的,让人很想伸手上去呼噜两把,郁枭也确实这样做了,却见楚珞珈并没有惊醒,而是半睡半醒地哼唧了两声,似乎还挺享受的。不过感受到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了,温热的皮肤接触到冷空气,他忍不住打个激灵,惊惊慌慌地睁开眼,正好瞧见郁枭把他四脚朝天地扳过来,伸手在他胸脯和肚皮上胡乱揉着。“你回来……啊!你怎么把被掀了,等下热气都跑了!”他急急忙忙地伸出两条“蟹钳子”去捞自己身上的被,嘴里碎碎念叨着:“我好不容易才给暖热乎了。”郁枭俯下身钻进被子里,顺势压到了他身上,把脸埋在他柔软的肚皮上蹭了蹭。“哈哈哈哈别蹭……好痒!”楚珞珈咯咯笑起来,刚想扭着腰躲开,又被郁枭整个人覆上来,压了个结实。郁枭一声不吭地抱着他,身上还有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不过很快就被他的体温暖了过来。“你怎么了?他们和你说什么?”觉察到郁枭有些反常,珞珈圈着他的脖颈晃了晃。“没事儿,就是想抱抱你。”郁枭的声音从他颈窝里传过来。在楚珞珈的认知里,郁枭主动抱他向来没什么好事。夜里睡觉时,郁枭也小心的避开他的手脚,从后面给他抱得很紧,他却睡意全无,心里的不安和躁动更进了一层。等到头顶的呼吸声越发沉重了,他才蹑手蹑脚地蜷缩着身子从郁枭怀里钻出来。*郁恩的桌案前的灯一直亮着,茉莉香片的甜涩味久久萦绕着,楚珞珈早些年来郁家老宅探过不少次路,对这里面的地形门儿清,不过当他翻窗户进来的时候,还是被坐在桌案后面直勾勾盯着他看的郁恩吓得毛都竖了起来。“你好……”算是起来,这还是他和郁恩的第一次见面,结果场面相当狼狈。“我是……”他语无伦次起来,一边踮着脚蹦跶,试图把自己挂在窗外的半截小腿拉进来,方才的嚣张气焰已经在他脸上看不到半点踪影了。“我一直在等你。”很快,郁恩就说了句更让他毛骨悚然的话。“等我?”“坐下说吧。”郁恩点点头,把还冒着热气的茶往桌案对面的空座上推了推,“我该怎么称呼你?狐狸精先生。”楚珞珈闻言一惊,倏地蹿到他面前,大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狐狸精?”他还抡起蟹钳子敲了郁恩的头两下,“你是不是道士变的?”郁恩被他这两下子敲得有点楞,毕竟还没谁敢对他这么无礼过,不过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卧房口细细簌簌的声响吸引了过去。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