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幸第一次提到自己要活到三百岁,其实是他十岁的生日会上发生的事。
“九喇嘛大人,萤大人,你们怎么不问我的生日愿望啊?”那时候,他戴着生日王冠,吃蛋糕吃得满脸奶油,还不忘仰着圆嘟嘟的脸朝着两位先祖露出灿烂的微笑。萤颇有些兴致缺缺,还是九喇嘛反问道:“那你想干嘛?”
“我将来,要活到三百岁哦!”秀幸就这样轻易的吐出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他挥舞着手里的叉子,快乐的说道:“这样,等到我三百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像现在这样一起庆祝生日哦!”
“唔,这样啊,听起来还不错……”九喇嘛抬起爪子摸了摸下巴,萤却出声否定道:“别闹了,生老病死,只需要遵循自然规律就好,不要以外力束缚自己才好。”
等到生日结束,萤花了点时间把抱着生日礼物不放的秀幸哄睡了,九喇嘛才凑到他的身边,好奇的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情:“喂,萤。”
“嗯?”萤从鼻子里回应了它一声。如今,家里只有他们三个活人,屋子什么时候都显得空空荡荡的,他懒洋洋的倒在沙发上,将修长的腿搭在了扶手上,九喇嘛也靠了过来,像是他小时候那样,将自己的尾巴搭在了他的身上。
“你是不是后悔了?”九喇嘛问道。尾兽的生命无穷无尽,乃是因为它们诞生自充满查克拉的十尾(神树),这份庞大的力量给予了它们漫长的生命,但萤却并非如此;他年幼的时候,和这世上的其他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是因为他实现了名为“天之杯”的第三法,将自己的灵魂物质化,才停止了他身上的时间,但世间的光阴并不会因为他的止步而就此停滞,世间的风雨,也并不会因为他的强大而不向他倾斜,如今的他,已经很难看出当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了。
闻言,萤并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思绪,却骤然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也是在这座庄园里,也是在这个地方,他的妹妹宇智波薰站在窗前,在听完他说的话之后,骤然回过头来看向了他。
她那时候还是个青春美丽的少女,紫罗兰的长发搭在肩膀上,微微蹙着眉的模样足以让世间任何人心生爱怜,然而只有萤知道,她是个多么有主见、意志多么强大的人。那时候,薰毫不客气的对他说道:“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实现第三法!”
“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妹妹,世间能有几个魔法使啊?”萤说。“我以为你会为我骄傲?”
“别人是别人,但我是你的妹妹。”薰不为所动。“第三法将灵魂固化以后,死亡就再也不会降临在你的身上了,但如此漫长的生命,对于人类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目光如刀的追问道:“是为了找到阿斯特拉吗?”
“不错,人类的寿命,实在是太短暂了。”萤从不对心爱的妹妹掩饰自己的想法,此时自然也没有例外。“阿斯特拉曾经说过,对于他们一族来说,生命是一条漫长的河流,我相信他仍然活在这世上的某一处,只是,我缺乏一点时间——”
“那么,这份时间的上限是什么呢?如果一直找不到他,你就要一直这样无望的找下去吗?”薰冷静的说道。“你现在觉得,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但长此以往,或许你会发现,这件事像是诅咒一样,牢牢的束缚在你身上,一条丝一条丝的缠着你,到那个时候……”
“不会的!”萤打断了她的话。“我是不会为此后悔的!”
“……”薰金色的眼睛转过来,深深地注视了他好几眼。她仍然不赞同自己的话,萤当然看得出来,但面对妹妹的逼视,他也硬挺着脖子不说话,最后,还是薰退让了,她收回了目光。
“……好吧。”她喃喃自语的说道,那声音是如此的颓然,似乎已经预见了萤未来的命运。“好吧,哥哥。”
“——萤。”九喇嘛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神智,萤答非所问的说道:“九喇嘛,我想起薰了。”
“你怎么又……好吧,我还是去陪秀幸吧。”九喇嘛无语凝噎,他现在只希望秀幸将来千万不要长成这样复杂的大人,宇智波偏执的性情,有时候真是可怕,这么多年过去了,萤也一样事情都放不下。
而在九喇嘛返回卧室之后,萤则去花园里摘了花,抱着它们穿过花园,来到了庄园背后的墓园里。
薰就在这里长眠着,她的后裔也都在这里陪伴着她。萤轻车熟路的穿过一排排墓碑,停在妹妹的墓前,认认真真的将花束放了下去,薰则在墓碑上,如生前一般对着他灿烂的微笑着。
当年,在顺利得到了更强大的力量以后,萤很快就离开家门,前往其他时空寻找阿斯特拉的踪迹,薰则代替他成为了宇智波一族的家主,继承了时钟塔君主之位。尽管他们约好每五年必然要相聚一次,以免让彼此担心,但他还是错过了妹妹的许多生活,以至于有一天回家,骤然发现妹妹多了一对双胞胎的幼子,族里却根本没有孩子父亲的踪迹。
“他是我无意中前往其他时空认识的,我本来也没有把他带回来的打算。”面对愤怒的哥哥,薰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坐在地毯上,轻轻摇着摇篮,两个可爱的婴儿正在里面熟睡着。“你不用担心,他是一位真正的男子汉,虽然如今误入了歧途,但我相信,他总会回归正道,完成他的使命……”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难道不打算再和他相见了吗?误入歧途?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萤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反而更加警惕了起来。薰却淡淡的笑了:“我身为家主,本也不可能外嫁,而加隆有自己的使命,也绝非作假,所以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哥哥,孩子们难道不可爱吗?只要有他们在,你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她这样说着,把一个孩子抱起来放到萤的怀里。萤有些手忙脚乱的抱住他,看着小宝宝扭动着身体,很快又含着手指睡了过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身上,他恬静的小脸是如此的天真可爱,以至于萤满腔的怒火,忽然就消散了下去。
“好吧,我是管不了你了。”萤柔声说道。“但至少要让我留在家里,帮你照顾孩子吧,妹妹?”
“恭敬不如从命。”薰微笑着,拉住了他的手。那是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孩子们很快长大,会跑会跳,像世上所有的双胞胎一般彼此讨厌,又不允许别人欺负对方,也能为母亲负担起家族的重担,于是,萤又一次放心离开了家,继续他的寻人之旅。
但天不遂人愿,不管他去往多少地方,也无法找寻到一丝阿斯特拉的行迹,反而是时光无情的流逝,终于有一天,他收到了家族的传信,带来的却是一个难以言说的噩耗——他唯一的、珍爱的妹妹,宇智波薰,即将离世了。
萤立刻飞奔了回去,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回到家,薰就躺在床上,被流着泪的族人簇拥在其中。她不再年轻了,头发变得雪白,皱纹爬满了那张原本美丽如仙子的面庞,但却为她增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魅力,萤抱起她,她才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如同每一次再会时那般,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