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南彦松了手,又改为十指相扣,一副说什么都不可能放手的样子,唐小酥不禁唏嘘:“你松手我难道还会跑了么?”蔺南彦望向别处,回避这个问题。他是愿意相信唐小酥,但就是没法相信自在散人。唐小酥无奈也没用,只能将就了:“既然不分手,那陪我回去听我师傅讲故事呗。”蔺南彦哽着脖子,轻微点了一下头,唐小酥便拖着人又回到了餐桌前。“师傅,我们好了。”墨白这段时间似乎想明白了些事儿,竟然还笑得出来:“这就安慰好了啊,你还挺厉害嘛,不愧是我家糖糖嘛。”蔺南彦硬邦邦道:“敢把你所作所为全部告诉你这好徒儿么?”墨白一副我就算众叛亲离也会坦白完,唐小酥连忙安慰:“没关系的师傅,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永远是我师傅。”第98章 师父的故事墨白是个医学狂人, 唐小酥一直都知道的。像这种医学狂人科学狂人什么的,脑回路和一般人确实不太一样。唐小酥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充分感受到这个不一样的厉害, 但这只是对理想向往的方向不同,也许是因为九年义务也许是因为几千年的文化底蕴, 让唐小酥可以理解墨白对医学事业的这种疯狂。但凡是牵涉到自己喜爱的领域, 那是任何后果都可以不作考虑的, 哪怕把自己也交代进去的疯狂。能理解这种疯狂,那师父与老情人的故事,在她看来其实挺简单的。墨白认识蔺翰星是因为他那时研制了一种毒.药把自己搞得命在旦夕, 蔺翰星将墨白的毒过到自己身上救了墨白,墨白又保下了蔺翰星的命。你看,你救了我, 我再救了你, 于是没羞没臊的故事就开始了吗?说实话, 师父为了药理研究能把自己搞死,唐小酥一点也不意外。可师父为此爱上蔺翰星,这就有点意外了。蔺翰星作为当时越蠡帝指派给墨白的贴身护卫,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比尊贵的帝师大人就此嗝屁, 况且自在散人还是他护卫目标人物, 墨白要是嗝屁了, 他得陪葬,所以蔺翰星以身过毒, 拼死一搏也很正常。听到蔺翰星以身过毒, 唐小酥还暗搓搓地脑补了一幕十八禁的身体接触,这才符合爱情故事的开端嘛!可是蔺南彦表示,他祖父留有家书的。家书表示, 蔺翰星救人完全是为了任务。况且他已有家室,有妻有子,夫妻恩爱和睦,钢铁直男一个,以身过毒也并没有十八禁的身体接触。所以这并不是一个爱情故事的开端。蔺翰星和他的家人和周围所有人包括越蠡一家子,都无法理解墨白对蔺翰星的感情,只当他是为报救命之恩,这才对蔺翰星过度关照。毕竟,这个社会,忠仆为主奉献生命的事很多,但主子因此爱上仆人的事就基本上没什么前人事迹可参考,即便是有,那也是异性。唐小酥只能默:性别相同却爱上直男的悲剧。这特么,还是已婚直男。真.金刚石.直男.蔺翰星。但师傅的情感爆发点,她还是能窥知一二。墨白的毒,把他自己都快搞死了,哪儿那么容易解的,况且蔺翰星之前并没有接触过药理修习,也就是在当贴身保镖的时候跟着学了一点儿,但也许是他天赋高,也许是他运气好,可能两样都有,所以他想出以身过毒这一招,还让他给搞成功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戳到墨白的心扉了吧。墨白以为他会是一个同好者,可以携手奔往理想的康庄大道。就把自己以为好的,全部都悄悄给他,其中最为显著的一项,便是驻颜。墨白那么一张谪仙的脸,身姿出尘,早已超越了性别,无条件对一个人好时,一般人都吃不住,可蔺翰星却始终对自己的妻子专情不二,那份定力也确实令人佩服了。钢铁直男从来没有往歪处想过,过命交情,那是男人之间的信任,再有,墨白始终是主子辈儿的,所以墨白给他什么他都吃,丝毫不会怀疑有什么不对。墨白也从来不解释药物用途,反正是对你好的你吃就是了。医学狂人嘛,也别指望他能有多少社会伦理心境,他只觉得蔺翰星的老婆迟早会死,等她死了,蔺翰星就能一心陪他专研医学了。他当然不可能对蔺夫人有多少关照,但也并不会去加害她。可蔺翰星的老婆死了,还死得很年轻,三十出头便郁郁而终。蔺夫人病得很蹊跷,也就是普通的伤寒,然后一直就没好,从发病到病故也就半年时间,蔺翰星甚至怀疑有人下毒,但神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肯认真救治。而且墨白坚持蔺翰星他老婆是心疾,自己不想活了,救不了。蔺翰星怎么肯相信啊,毕竟自己与老婆恩爱和睦,前途似锦家里也不缺钱,后院儿也干净,可以说是夫疼子孝,也无长辈刁难,隔房在他夫人面前也不敢说句重话,妯娌间即便是有点酸,那也是羡慕嫉妒恨了,差不多是贵妇圈儿里最幸福的主了……这还能不想活了?不止蔺翰星想不通,蔺南彦也想不通。但是墨白觉得,这女人分明就是过分矫情!矛盾就大了。唐小酥十分感慨:原来蔺南彦这一根筋又敏感多疑的性格来自于祖父母。一个敏感多疑的女人,怎么能忍受自己的爱人容颜不变,自己却慢慢衰老,那么始终有一天,会被爱人看见自己鹤发鸡皮的样子,还不如让一切保持在最美好的时候。事实就如她期望的一样。男人嘛,始终会有点什么爱好的,但爱好与天赋可能并不是同一种东西。蔺夫人病故后,蔺翰星痴迷剑术与炼器,每天不是在练剑,就是在炼器,剩下的时间用来缅怀夫人,连蔺南彦他爹都没有好好照顾,直接丢给军营里操练,还是墨白代为关照的。因此蔺南彦的爹,蔺如磐成长得那么优秀,墨白功不可没。蔺翰星的老婆死了也没有陪着墨白研究医理,墨白很失望。他始终觉得蔺翰星在剑术和炼器的天赋上,不如在医理用药上高,为了证明这点,所以他也跟着潜心了一段时日剑术与炼器,还连带研究了暗器……事实证明,墨白可能真的不是人类范畴,他用一段时日的研究,轻而易举超越了蔺翰星,将人家打击的体无完肤。这种追求方式,可能搁谁也受不住。蔺翰星自然也就在剑术和炼器上和墨白较上劲儿了,自然也是无关风月的较劲儿。于是又过了好多年。蔺如磐跟着睿帝征战时重伤,蔺翰星这才想起老婆临终托付,蔺如磐毕竟是他夫人留下的唯一骨血了,所以蔺翰星又求到了墨白头上。其实他不求,墨白也不可能放着不管。可他毕竟还不是神仙,并不能真的活死人肉白骨,所以他又用了长生蛊。这孩子毕竟是蔺翰星的骨血,而且他也养过呢,怎么能忍心放任他成为尸卫,是以墨白这些年一直都在研究怎么解除长生蛊,只是一直都还没有成功,所以蔺如磐最终也成了尸卫。万幸的是,蔺如磐在重伤之前,已经成家,有了妻子,也有了蔺南彦这个遗腹子。然后就是蔺南彦的悲情世界。蔺如磐毕竟是墨白亲自炼制的活尸人,是以各方面能力都比其他尸卫要强悍,睿帝心里才会跟着觉得蔺家血脉比分外比别人更好些,给自己的血脉选一个贴身尸卫当然希望是最好的,所以当那些人献上蔺南彦时,越睿明知道这当中肯定有猫腻,却也默认蔺如磐的夫人是自愿献出蔺南彦的。没能保住蔺如磐,在墨白心里始终是个遗憾。是以他专注解除长生蛊这些时日,真是深山老林与世隔绝的,消失了一样,等他有些眉目回来时,发现不仅蔺如磐救不回来,连人家的遗腹子也被搞成了尸卫!墨白那段时间很颓废,隐藏在皇宫做了一名宫廷画师,顺便照料蔺南彦。蔺翰星从儿子变成尸卫就自闭了,把自己关在一处山洞,再不见天日,也不见墨白,拒绝服用解药,可他毕竟也是武林高手,而且之前墨白给他太多好物,将身体底子打得很好,除了自己抹脖子,消极怠医并不会死,所以他这是自我囚罚。墨白每年中秋都会在山洞口,给他讲讲蔺南彦的事情。没救到蔺如磐,总要救到蔺南彦。所以,瑰钰夫人遇害,蔺南彦失智后是墨白给他换的蛊主。所以,蔺南彦其实也没那么容易受蛊主掌控。唐小酥安静地听完这个说不出滋味的心塞故事,还有心调侃一下缓解气氛:“所以说,师父你谈这么久的恋爱,都是单恋啊?亲都没亲过一下算什么谈恋爱啊?”墨白一时语塞,蔺南彦不可思议道:“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一个情爱故事?”“我师父围着你们姓蔺的转,难道不是因为蔺翰星吗?”唐小酥很不屑,“你祖父也没有很干脆好吧!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示过拒绝,拿不知情打幌子能打三四十年?你在跟我开玩笑嘛?”蔺大人怎么可能辩得过唐小爷,只能哽着脖子望向旁边,唐小酥还不依不饶地补充:“我师父没什么对不起你们蔺家的好吧!蔺老夫人估计是产后抑郁症,没办法接受老公驻颜有术,自己却逐渐苍老,那是你爹和你祖父的问题,跟我师父没什么关系。”他蔺翰星要是真有那么爱妻子,会发现不了这点?要么他去求墨白,给他妻子也驻颜,要么就直接拒绝自己驻颜,怎么选都不可能有夫人早逝的戏码。只怕是那蔺翰星明知道墨白的情义,自己没拒绝导致夫人心里病严重而早逝,内疚所以才缅怀那么久。可他依然拒绝不了墨白,一出什么事,马上想到找墨白,明知道那时候墨白为了避开越睿的尸卫扩张大计都躲着的呢!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还要墨白去关照,自己躲着逍遥的痴迷剑术与炼器,分明是恃宠而骄任性得很呢!所以嘛,为什么要自我囚罚,而不是直接抹脖子殉情死了算了。要说他对墨白没有那种感情,恐怕咱们有塘客栈的大黄都不会信。唐小酥抿了抿唇,忍着没将事情说得那么白,但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你祖父自己不作为,怎么能将锅全甩在我师父身上呢!”蔺南彦只能转移话题:“这些事情都不是很重要,你听完后面的事再做评判吧。”“这些都不重要,那你在气什么?”唐小酥抓了抓头发,像在安慰小朋友:“行吧,你说不重要就不重要吧……反正你祖父还活着,就算要计较也轮不到我们来计较。”她弯着眼,又调侃墨白:“你说是吧师父,毕竟是你的老情人,你们之间怎么计较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哈~”唐小酥其实还是有点酸的,毕竟这么好的师父,竟然围着那么一个男人做了那么多的事。想想,有点不是滋味。没有见过蔺翰星本人,颜狗还有点接受不了这种cp。墨白看着唐小酥,眼底敛起些沉重,却又十分淡然地说:“我之所以收了那么多徒弟,都是为了那些假身份的安顿,是以,都不长久。”假身份自然是为了关照蔺如磐和蔺南彦咯,唐小酥和蔺南彦都能明白,唐小酥还悻悻地看了眼蔺南彦,一脸:看吧,还不是为了你们。“最初那些徒弟,年龄都与蔺如磐相当,我是准备给他换血,可惜,失败了。”墨白说得云淡风轻的,“后来,蔺南彦也被种了长生蛊时,我又研究出一种新的解蛊办法,那就是换心。是以,那时候收的徒弟都是与蔺南彦年岁相差不大的,也就是暮行云昆江这一批。但是后来,我发现,还是不行,血脉不相容,强行换了,那和尸卫没什么两样,可能还会比尸卫更惨。”唐小酥瞬间惊了一头,敏感地察觉这事儿到最后,好像又会扯到自己身上来。果然,墨白看着她继续说:“是以,我需要寻找一名合适的婴儿,从小以毒炮制,养成……解药。”那样的话,血和脏器都可以避开血脉问题。唐小酥摸了摸鼻子,轻声道:“我吗?”我擦!劳资是解药?!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7 18:47:41~2020-08-09 15:3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橙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9章 新年守岁啦墨白点点头, 深邃的眼底有些微晃动的光。这个事儿,他捂了好久,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唐小酥的态度了。“机缘巧合, 在我需要一个婴儿的时候,遇见了重伤的你娘。”他说。刚巧需要一个婴儿, 刚巧遇到重伤频死的瑰钰夫人, 身怀不足七月孕肚, 早产剖腹,这个孩子一般情况都活不下来,拿来做药也不会有太多的心里负罪。可是她却活了下来, 还活得这么恣意爽朗。是以,墨白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将瑰钰夫人的祈求放在心上。在一个医学狂人看来, 一个懂得医术却不自爱将自己的身体折腾亏空的女人, 并不值得在意, 肚子里那块宝贝也并不比在山上采到一味珍馐多点什么用途,只是恰巧而且有用,那就带回去养着做药吧。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每次正眼看她她都在对他笑的时候, 也许是奶声奶气叫他狮唬唬的时候, 这个在他面前从安安静静到叽叽喳喳, 还管这管那的小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彻底的改变了他。养亲了, 越养越可人, 越养越心疼,养着养着就成了亲闺女,又怎么舍得拿去做药人呢?所以, 墨白早就决定,实在没办法,就用自己的心脏换给蔺南彦,反正,他自己也有同样功效嘛!本来换自己的给蔺南彦,早就可以换的。可是墨白却觉得,我小闺女还没长大,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不行,还得等等,让蔺家那小子再熬几年吧……等到唐小酥轻功暗器都练得炉火纯青,用药功夫也顶顶不错,在江湖上应该可以横着走的时候。墨白又想,我闺女还没嫁人,万一遇到个骗子怎么办?就算不是骗子,可男人的花花肠子那么多,万一不小心给人做了小妾,那不是一样会被正牌娘子欺负死吗?就算做了正牌大娘子,万一后院塞得鸡飞狗跳的,还不是一样得被气死。不行,还得再等等,反正蔺家那小子都已经习惯了,这两年也死不了。墨白想着,闺女既然迟早要嫁人,那他还能期待一下闺女给他生个嫡传弟子呢~那肯定比蔺翰星的天赋……嗯,蔺家那小子其实也不错,至少他们家祖传就后院干净还会心疼老婆。所以墨白安排了一次有塘客栈相亲会,先碰个眼熟吧。万幸的是,唐小酥竟然是睿帝夫妇的血脉,那么,解蛊的事,比换血换心似乎要简单些了。也幸好多等了这么些年!这么些年,算起来也没多少年,比起他活的这些年岁,也就一成时光而已。可偏偏就这些年,才让他感受到人间温情,觉得自己实实在在是个人了,说起来,他好像越来越依赖这个小丫头,好像无论什么事,跟她商量一下,就能得到一个不同的令人欣喜的结果。他有什么为难的事都与小闺女商量,可唯独这件事,他不敢面对,不敢说。自己一心一意敬仰的师父,竟然是存的这种心:你养大我是要拿给别人吃的呀!没人能受得了的吧!小桌上,火锅还在咕噜噜冒烟,汤都快敖干了。墨白的心情大约和那火锅差不多,他看着唐小酥,面上一片镇定,但发白的唇瓣,泛红的眼尾,微颤的指尖,不自觉蜷起的小拇指,都没法掩饰心底的紧张。蔺南彦已经浑身都崩了起来,看起来比唐小酥可难受多了。自在散人既然要看顾他,自然是和他有过接触的,用的真实身份与模样,他当然知道自在散人与他祖父的关系,这一段恩怨情仇除了那俩当事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蔺翰星既然活着,聪明如蔺南彦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寻不到蛛丝马迹。他甚至去见过蔺翰星。也正如唐小酥说的,那是爷爷辈儿的恩怨情仇,他并不想评判。可他比别人更了解自在散人的秘密。蔺南彦一直以为墨白是自在散人的徒弟,或者药童,按年龄来算,这才合适。是以,他也没有多想。可是,墨白就是自在散人,那结果就不一样了。蔺翰星曾经无比酸涩的说过:自在散人不能生育,养了个可爱的小徒弟,大约是不会再折腾姓蔺的了。蔺南彦就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是啊,这个老妖怪养的小妖怪就在他面前,折腾完他这个姓蔺的,那才算完事了吧。可事实剥开来讲,真相居然是老妖怪为了给他解毒才养的小妖怪。蔺南彦心底漫起一种疼,他都不敢低头看唐小酥的表情,握着的手也在发抖。所以说,纠结这些答案来干什么呢!这俩人都好像在等着她裁决,唐小酥有些尴尬,舔了舔唇,给锅里加了些水,有点无赖的样子假笑:“所以说,我是药,呃……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吃呢?”她看着墨白,征询意见一样问,“是生啃?还是蒸煮?或者煲汤?”她又回头看蔺南彦,一脸你剑法好嘛,“不然切片儿了,吃火锅?”说这种话,那就是没生气!墨白眉梢微抖了一下,松了一口气,蔺南彦震惊道:“你不会连这也不在意吧?”“有什么好在意的!”唐小酥终于能挣开他的手,挪了一个位置自己坐好,烫菜吃起来:“谁叫我运气不好呢?我的命是师父给的,他要收回去,我也没二话。我的身体是睿帝夫妇给的,本来就欠了你家的,父母债子女偿,你要杀了我也好吃了我也好,我都配合,不会反抗的。”蔺南彦:“……”墨白:“……”她说得实在太皮,令人觉得自己方才那一场心理波动都是矫情鬼。墨白与蔺南彦都无话可说,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这见鬼的口气,分明就是把他们俩都吃得死死的。墨白无奈完,开始好奇:“你就当怎不怕么?为师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怕呀,不过我已经怕过了。唐小酥心里吐了一阵泡泡。她从一开始就有记忆,当然记得墨白一开始时是在拿她做各种实验,这也没多久,而且她那时身体本来就差,在师父的各种折腾下,才慢慢健康起来的,若说记仇记恨,还真恨不起来。而且为了不疼,她从奶团子时就撒娇卖萌各种讨好师父了呢!这种自动技能真是掌握得炉火纯青,况且,从开始教她轻功暗器各种功夫起,墨白就已经没再拿她做任何实验了,后来的日子就真是师父各种好了。这种事,当然不能说出来找抽,唐小酥笑眯眯地捡着好听话说:“师父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我好就够了呀。”墨白:“……”蔺南彦似乎有些气不过:“你还真是有够豁达了,那如果我一定要你的心来解蛊呢?”唐小酥哼哼道:“那你就拿去呗。”她实在太轻松,蔺南彦却更生气了:“你对这个世间,就没有半点留念吗?”唐小酥敲了敲碗边唏嘘道:“我留恋呀,可你非要宰了我,我能怎么办啊!”蔺南彦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墨白却没忍住,差点笑出来,一口茶水呛进嗓子里,咳嗽了好一会儿。唐小酥给他捶背:“师父啊,一把年纪了,看笑话也别这么明显嘛~”墨白:“……”蔺南彦:“……”“吃菜吧,蔺犟头!”唐小酥坐下来给蔺南彦烫了一夹菜,很是无奈地宽慰:“不是说我不在乎,只是我知道你们都在乎我!既然在乎我,那肯定就不会伤害我的对吧!那我干嘛非要哭哭闹闹伤心难受一会儿呢?又不是拍戏,多累呀,又假,何必呢!”该正经的时候,还是要正经一些才好的,唐小酥终于也收敛了嬉皮笑脸的不正经,严肃地说:“关于解蛊的事,我以为,我们已经协商妥帖了呢!”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蔺南彦:“我师父的心不能换给你,我舍不得,我的心换给你我师父舍不得,你肯定也舍不得,所以,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下地宫找越蠡帝剥出虫母呀,我顺便带出睿帝尸身跟我娘合葬,这不是咱们早就商定的事么?!”小丫头正经不了两分钟,又揪着眉头嫌弃他们:“既然都商定好了,我就搞不懂你们现在是在纠结啥?”唐小酥噼里啪啦说了一顿,乐滋滋地从旁边的矮几下拧出一壶酒来,一人满了一杯。“来来来,大过年的,除夕呢!咱们干一个呗~”她一脸仓鼠般的得意,“这可是小香酿,我藏在有塘客栈的,半夏子那老头儿翻修客栈都没找到呢,我厉害吧~”墨白端起酒杯,表示服气:“不愧是你呀~”蔺南彦上次中秋发酒疯后就准备戒酒了,可这会儿实在憋得慌,端起酒杯匆匆与他们碰了一下,便一口焖了。唐小酥:“嗳你别喝那么急呀,万一又醉了,你是想让我以后对节日过敏吗?”蔺南彦端着酒杯楞在那里耳朵刷地就红了,墨白拿过酒壶又给他满了一杯:“嘿,咱们家这小管家婆,厉害着呢,听话点儿啊~慢慢喝,来碰一个。”咱们家的……蔺南彦呆了呆,心里头那股别扭,忽然就散了,不由自主地跟墨白碰了碰酒杯,乖乖地抿了一小口。气氛总算有个正常样子了。墨白和蔺南彦喝着喝着就聊起来了,说的都是这小管家婆小时候的糗事。居然还有脸说劳资的糗事!唐小酥佯装生气地哼哼着‘我再去拿点菜’起身溜出门去。房间外,寒风冷冽,唐小酥吹了一会儿冷风,心里才真正松了一口气。麻的,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要不是咱为了活命从小就演,这会儿稍微有什么没拿捏好,都摆不平这两家伙。还好他们俩都不是那种偏执狂神经病,那现在应该差不多没啥可纠结的了吧!唐小酥搓了搓脸,这才去伙房添了些菜来。守岁小火锅吃到后半夜还没收工,唐小酥已经困得不行了,墨白和蔺南彦还在慢慢品酒说闲话。墨白瞧着她小鸡嘬米的点头样儿,心里有些感慨:“往时每年守岁的时候,这丫头都是趴在我腿边上就睡着了,今年……”他看了一眼蔺南彦,“你带她回房睡吧,再搁会儿别给磕在锅里了。”蔺南彦恭敬地起身,将唐小酥抱了起来,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一桌狼藉。墨白挥了挥手:“去吧,我来收拾。”蔺南彦便将人抱走了。第100章 纠结的心思后半夜, 下了一场大雪,即便是在温泉上面,也能听见瓦背上簌簌的落雪声。唐小酥冻得裹了裹被子。蔺南彦起身将暖炉里的炭火翻了翻, 又添了些进去。今天的情绪波动挺大的,他怎么也睡不着, 帘子后面的小妞倒是睡得跟猫咪一样, 偶尔还呼呼两声。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 在屋里转了好几圈,也安稳不下来,最后居然将床旁的隔断木板拆了, 就把唐小酥那边的床头给封了起来。唐小酥眼也没睁迷迷糊糊哼了哼:“你干嘛呀,半夜不睡觉你还折腾个啥?”蔺南彦:“嗯,就睡了。”楔子卡槽工艺, 都不用钉子, 蔺大人便独自完成了木工活计, 终于可以睡安稳了。他倒是睡安稳了,可唐小爷起床上厕所,一头撞在隔板上,倒回床上懵圈儿了半天。“唔~什么玩意儿?”四周乌漆嘛黑的, 唐小酥伸手摸了摸冷冰冰的隔板, 还以为自己做梦被装进棺材里了, 幸好后面是帘子,还有些微光源从边角透过来。她捂着额头, 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蔺大人叮铃哐啷地搞了半响。擦!神经病啊!“蔺二缺你搞什么名堂啊!”唐小酥哗啦一声拉开帘子, 就看见蔺南彦有点心虚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罩住了鼻子以下,只留了两只黑黝黝的眼, 映着暖炉那点微光忽闪忽闪的,一副可怜巴巴的小媳妇样。蔺南彦:“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分房了。”唐小酥:“……”分泥煤啊!这货有病别和他计较,这货有病别和他计较。唐小酥默念了两遍,然后从他身上翻过,准备先去解决内急,再回来算账。然而还没翻过去,被人一把搂住:“你去哪儿?”唐小酥捶了他一拳:“放手,劳资去死一会儿!”蔺南彦抱得更紧了:“生同裘死同穴,就算是一会儿也得带上我。”虽然是句情话,但唐小酥更想揍他了:“我去出恭,你别闹了好不好。”蔺大人沉默了一秒,终于松手了,唐小酥麻利下地及上鞋,取了厚重的披风裹上。蔺南彦又跟着起身:“屋里有恭桶,你干嘛要去外面?那么大雪,很冷的。”唐小酥瞥了眼屏风后面的恭桶,再看了眼蔺南彦,心里十分别扭:特么的,要不是你在这里,谁特么挨着冻也要出去小便啊!恭桶那玩意儿跟水桶有什么区别?放水有声音啊!万籁寂静的然后旁边还有个人,还特么是个男人,这跟当面尿有什么区别?想想就丧病!小爷再皮也没皮到可以当面尿的吧……“你管我呢!”唐小酥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谁家媳妇会在大冬天避着夫君出门去茅厕的?蔺大人望着晃动的门扉发了一阵呆,失落得不行了。他们看似亲密,但其实……不敢深想。越不想去想那么多,可有些事就越是从脑瓜里崩出来,压都压不下去。她曾经说过,她的村庄没在这大越的地图里,怪力乱神之事,那就是说壳子里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才能这么洒脱……她什么都不在乎,要真想走的时候,怕是没什么能留下她的吧……唐小酥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外面那么冷,肯定也不愿多呆嘛。她其实有想过要姓蔺的滚出去回避,可毕竟人家在被窝里暖和着呢,为了你要上个厕所就得滚到外面受凉吃雪,确实有点不人道,所以想想也就罢了。小爷可没想自己这么心疼人家一回,人家却不领情,还脑补了一堆事儿,一脸失魂落魄地靠在床边上。“嘶~真冷~”唐小酥很不客气地将冻得发红的凉手伸进蔺南彦颈窝里取暖,“嘿嘿嘿,想什么呢?”蔺南彦一把掐住她的腰,翻身将她压进被窝里,贴着脖子喘息:“能不能再给我一个定心丸?”“什么定心丸?”唐小酥本来没睡醒,回到温暖的被窝困劲儿回来了迷糊着呢,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又给炸清醒了。她怼开蔺南彦,盘坐起来:“你又咋了?”蔺南彦一堆话居然找不到出口点,只能闷唧唧的哼:“没事。”唐小酥瞧了眼那边被隔板密实封起来的床案,颇为无奈:“没事你搞这些什么名堂啊?不分床……”她一把拽住床中间的隔帘用力一扯,便将那帘子扯下来了罩在他头上:“那你把这破帘子取了不就得了?大半夜你把床给我封了,你看我这额头!”蔺南彦:“……”“我说你一大男人,能不能别这么……啧。”唐小酥忽然咔住,她一时还找不到什么形容词,顿时为自己读书少了感到心塞,顺头就将这怨气撒在了男人身上:“我特么自从跟你这祸害在一起,身上的淤青就没断片儿过!不知道的还以为劳资被家暴了!哼!”她一头倒进被窝,还踹了那祸害一脚,“给我滚里面儿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