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装着糯米团子的食盒下了楼梯,走到一半时,随意抬头看了一眼,隐约看到妹妹突然靠近殿下。而殿下,巍然不动。温爱:“!!”——我是不是眼花了。屏风后,陆停看着那碟茱萸粉已经完全空了,那碗被放在角落里的野猪鲊倒是听话地一口没动。好像听了他的话,又好像完全没听。这等阳奉阴违,变本加厉的本事,属实是温月明会干的。陆停起身,自一侧角落里提起温着的茶壶,为她倒了一盏热茶。“小心胃疼。”清粼粼的茶水自铜嘴里流出,带出一阵茶香,瞬间冲淡席间饭菜的滋味,白瓷茶杯被澄亮的茶水溢满,好似层层鱼鳞散开,格外好看。陆停熟练地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这才推了过去。温月明抬眸看他,一只手按着他的手腕,身形前倾,靠近他时冷不丁喊了句。“竹定。”作者有话说:元旦快乐!解放了!!呜呜呜呜,终于可以休息了!!留言发红包!!!么么哒!!!!山葵——芥末第三十七章陆停抬眸,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娘娘怎么知道我的化名?”他眉心微微蹙起, 瞳仁中满是疑惑之色,十足的无辜真诚。温月明仔细打量着,她本意是想要出其不意试探一下, 只要他眼神波动一下都算有鬼,可他现在, 却只有一刹那的惊讶。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难道猜错了!?温月明按着他手腕节骨的手缓缓收回,主动接过那盏茶, 含糊糊弄过去。“听霍光明说的,说你之前在西北化名叫竹定。”陆停揉着拿出手腕, 眉眼低垂,平静反问道:“娘娘为何向将军打探我。”“娘娘想问什么,为何不直接来问我?”那语气格外咄咄逼人。“就随口,谁知道霍将军怎么想的。”温月明破罐子破摔地甩锅,随后一脸真诚地建议道, “不如殿下去问她。”毫不知情被人出卖了的霍光明正一手抓着木景行,一边和脸色凝重的程求知说话。“你们几日去许家做什么, 倒不是我对许道行有意见,只是他太过偏激, 并非好事。”霍光明正色说道。程求知叹气:“他只是对……仇恨了一些,听说还把娘娘骂了一顿, 幸好娘娘大度,没和他计较。”霍光明冷笑一声, 不置可否。“他是守信的君子, 你是心疼娘娘, 才看他哪哪都不好,不过这些年遇到这么多事情,他也一直保守这个秘密,属实不易。”程求知缓和着气氛,顺手接过木景行递来的零食袋子,继续说道:“殿下打算让他再去外任,避开长安这是非地。”“他没同意?”霍光明挑眉问道,被烛火笼着的眉眼笼着讥讽之色。程求知摇头。“自然不会同意。”霍光明讥笑,英气的长眉一挑,声音透出丝丝薄凉,“他非直臣,杂念甚多,自然不肯放弃。”程求知侧首瞧她,无奈劝道:“各有各的苦衷而已,能走到现在的都不容易,下次远远避开就行了。”霍光明凉凉说道:“占据了一个苦衷,好似就给杀人放火开了一个免死金牌一样。”“再说了,我为什么要避开,他打不过我,骂不过我,要避开也是他远远看着我先跑才是。”霍光明呲笑一声,长眉一挑,声调颇有煞气。“我可没得罪你。”程求知眼皮子一跳,连忙求饶,“你若实在厌恶他,你去给人套个麻袋,给你的好朋友出气还不行。”霍光明顺势把木景行拉了回来,断了她跟着糖画走的心思,这才继续说道。“我打他做什么,他这般做派迟早要给你们惹事。”霍光明漫不经心地说着,瞳仁上略过一盏盏花灯,浪荡外表下是闪过的片片无□□,随后话锋一转。“你们今日找他做什么?”语音还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鹤唳之声,天空瞬间炸开绚烂的颜色。“啊啊,开始了!”木景行仰头,脸上倒映着五彩的烟花痕迹,兴奋地大叫着。——烟花会开始了。夜市千灯,高楼红袖,归人流喧,偌大的西市瞬间热闹起来。酒楼内温月明甩锅给霍光明,还未等到陆停说话,便听到背后传来喧闹声,扭头向后看去。纷纷灿烂如星陨,霍/霍喧豗似火攻。长街上箫鼓喧天,人影参差,所有人都围在岸边仰头看着湖中心的烟火盛宴。温月明靠在窗边,两侧虬枝峥嵘的槐树,映着两岸绚烂灯火,晃得树枝光影明灭,半数落在温月明身上,地上是倾翻在地,不计其数的酒坛。“今年的烟花倒是漂亮。”温月明捧着酒盏,酒意微醺,笑说道。“巡防司那边得了一个道士,改良了烟花,若是可以,年节那日应该会有更漂亮的烟花。”陆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温月明扬眉,半撑着下巴看着靠近自己的人,一双眼被酒意晕染,越发显得晶亮:“殿下如今耳目倒是越发清明了。”陆停拿走她手中的酒盏,递上清茶,微微一笑,并不遮掩。“多亏娘娘和阁老帮助。”“那你还敢去找许道行。”温月明笑脸盈盈,漆黑的眸光在酒意阑珊下如玉光泽,“你不怕我爹生气,那个人整天上折子要弹劾我爹,若不是我爹脾气好,九条命也没了。”陆停并未说话,只是朝着她伸出手。温月明嘴角笑意僵硬在原处。陆停的手腕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落在鼻尖格外明显。——女儿红!温月明鼻子一动就闻出了味道。——还是二十几年的陈酿!她忍不住微微侧首,仔细闻了闻。——感觉好好喝的样子!酒鬼温月明忍不住舔了舔舌头。可惜那手腕只在鼻尖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一片叶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温月明一愣。“起风了,有一片叶子。”陆停一本正经地自她头顶摘下这片不识趣的叶子。温月明哦了一声,盯着他的手腕移不开视线。——长安城还有这等美酒。她三心二意地想着,倒是想尝尝。陆停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手中的树叶晃了晃:“娘娘在想什么?”温月明抬眸看他,眉心簇起,瞧着格外严肃。陆停一愣。“你喝酒了?”温月明认真问道。陆停怔怔地看着她,却见她越发严肃,不得不谨慎说道:“喝了一点。”“女儿红?”温月明眉尖一松。“娘娘怎么知道?”陆停吃惊,脑中电光火石一瞬间,突然笑了起来:“娘娘想喝?”温月明眨眼,一本正经拒绝道:“我可不爱喝酒,就是问问。”“哪里的?”她状似随口问着。陆停扶着窗棂笑了起来,把手放在她鼻尖晃了晃,果不其然,温月明的鼻子跟着他手腕动了动。温月明恼羞成怒,气得把他的手挥开,眼尾的红晕越发显眼,那点羞色落在脸上,清冷的眉眼被莹莹烛火一照,便多了点人间人气。“是许家的。”陆停赶在她发脾气的前一秒,反握住她的手腕,柔声说着,“娘娘还要喝吗?”温月明轻嘶了一口气,眉心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最后嘟囔着:“还有点想喝,但也不太想喝了。”花枝灯形,光簇如豆,熠耀辉光落满双眼,连着白皙的手腕都好似镀上一层莹莹玉泽。手心的那截手腕好似玉雕一般。陆停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收紧。温月明瞬间抬眸。今晚的压场牡丹烟花在深蓝色的天空绽放,染红了半边天空,如千树花,如流星雨,落尽满阶红。长街上是近乎沸腾的喧闹之声,小孩的尖叫声几乎要划破夜空。这角雅间却是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悄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