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心魔?阮玉对于这个回答一点儿也不例外,她心虚做错事的时候也不会立刻就承认呢。“那梦域里的莫问是谁?”阮玉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执道圣君,脸上分明写着——你别想骗我!逢岁晚淡淡道:“我曾以莫问之名游历天下。”阮玉一脸震惊:“别装了,这里又没别人,难道你还想抹去他存在的痕迹?”她左手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执道圣君的心窝处,“莫问是在那里对吗?”逢岁晚心浮气躁,语气都有些不耐烦了。他冷冷道:“若有聚形心魔,我岂能修到半神之境?又怎会封印妖魔?”阮玉捏紧右手的云梦蛟珠,语气很冲:“难不成你想说梦域里的莫问就是你?”“跟我两情相悦,有过神魂交融的莫问是你?”“你白天对我那么凶,一天板着脸罚我这罚我那,夜里就跟我手牵着手看星星看月亮?呵,你骗谁呢!”逢岁晚头更疼了,他额角生汗,豆大的汗珠都滚入眼中。面前人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那喋喋不休的话语并不凶戾,却宛如锋锐的剑,斩出无数的剑气,劈裂他的心神。阮玉还在喊:“骗子,狗执道!”逢岁晚以手抚额,声音隐含薄怒:“我没骗你,天道为证!”话音落下,面前人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良久的沉默之后,就听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梦里的莫问,真的是你吗?”她垫起脚尖儿,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白皙的手已经伸到他面前,像是要触碰他的胳膊。逢岁晚不耐烦地将那只手打开,说:“是!”他快撑不住了,拔剑对他元神的损伤太大。这几日元神不过恢复些许,结果见了阮玉一面,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元神又出现了更多的裂纹,再好的修养,都能被她气到破功!阮玉的手背都被拍红了。她抬起来一看,那只手像是被洛长老的戒尺给打了一下,又红又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抽泣着将手放到唇边吹了又吹,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我才不信,我才不信呢。”可天道誓言的约束力量有多大,现在的阮玉已经知道了,她口口声声说不信,却又下意识地觉得,执道圣君没有撒谎。“莫问怎么舍得打我。”“你装莫问半点儿好处都没有……”头猛地抬起,声色俱厉地喊:“你把莫问还我!”“无理取闹!”逢岁晚不想再与她多说半个字。他直接吩咐君子兰:“把人扔出去。”他倒是想亲自动手,奈何现在元神剧痛难忍,根本做不到。君子兰缩在角落里没动。被圣君冷眼看着,这才磨磨蹭蹭地往阮玉的方向挪。阮玉见君子兰过来了,像敏捷的兔子一样蹿开,她一边躲一边回头冲执道圣君吼:“你说你是莫问,那你证明给我看!”见执道圣君冷眼瞥过来,她脱口而出:“你亲我一下!”瞧见那张淡漠的脸变得冷若冰霜,阮玉委屈极了,嘴上仍是道:“还有元神,元神合修!让我感受一下你的元神,我就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倒是希望执道圣君不敢。“你要不敢,就说明你不是!”明明面前两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君子兰却有些幸灾乐祸,等听到阮玉喊你有种就合修时,它差点儿笑岔了气。君子兰还偷偷散着叶子,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偷偷告诉外面守着的玉兰树等灵植,抖着抖着,叶片颤个不停,引起了圣君侧目都没注意,等到冰冷的视线落到身上时,君子兰整个僵住,叶子都快枯了。“信不信,是你的事。”何须证明给她看?眼看逢岁晚要走,阮玉追问:“如果你就是莫问,那你其实是爱我的,对吗!”听风殿里到处都有结界,她都怕他一走,直接传到她去不了的地方。她必须得问清楚!逢岁晚凝视着那双眼睛,缓缓摇头。“呵,连爱都要否认吗?你会跟不爱的人牵手、拥抱、元神相交?”——呸,花街的小娘子都不如你浪荡!逢岁晚记得梦域之中发生的事。然而剥离了情感,在看待那些事的时候,都有了另外一种解释。他声音平缓,无悲无喜:“梦域之中,一切负面情绪都会放大,你身为其中钥匙,需照顾你的情绪,尽量满足你的要求。至于元神相交……”逢岁晚语气稍稍一顿:“我得确定,你是否就是傅紫衣。”阮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以你都是骗我的对吗?为了破除梦域?”逢岁晚迟疑一瞬,微微点头。阮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你现在怎么不骗了!”逢岁晚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灵光一闪,脑中有了个较为合理的解释。他回答道:“你已知道真相,梦中信念或许会动摇。此后危机四伏,不适合再参与其中。且梦域破除过半,我元神上的枷锁解除四重,剩下的三重,我自己便能应付,只是会多花一些时间罢了。”阮玉不愿相信:“你胡说,不需要我了,你干嘛要千万百计把我弄回来!”“你身份特殊,留在外面太过危险。”逢岁晚顿了一下,“洛惊禅心魔缠身,性情大变,并非良人。”“编,你接着编,凡间的说书先生都不如你会编!”阮玉还想再问,就见执道圣君往前迈开一步,整个人原地消失。她愣了一瞬,疾步上前,直接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阮玉转头问缩在墙角的君子兰,“路呢?阵法开关在何处?”问了几遍君子兰也没有半点儿回应,它周身灵气全无,连叶片都失去了光泽,好似一瞬间退化成了最普通的植物。阮玉四处摸索,依旧像困在笼中的鸟,找不到通往莫问的路。用火烧,用剑劈,用水泼……阮玉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破开这殿内的结界。等到灵气彻底耗尽,她坐在地上,蜷缩成团,头深埋于膝盖。双肩一怂一怂的抖动,无声抽泣。她能顶着风雪忍着剧痛爬上听风殿,却撞不开那透明的墙。骗子,狗执道、老东西、大骗子啊!呜,莫问,才不会骗我感情呢!第144章 赌气夜里的听风殿很冷,哪怕关了门,依旧有冷风穿过空荡的屋子,钻进她轻薄的衣衫里。狂风呼啸,宛如鬼哭。阮玉没有离开,她灵气已经所剩无几,都无法施展法诀抵御严寒,只能在屋子里跑圈,蹦蹦跳跳像只兔子。配上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兔子精无疑了。听风殿外风雪肆虐,也没办法叫人送床被子。玉兰树和君子兰它们估计也受了执道圣君的威胁,怎么喊都没有动静。狗执道真是心狠,肯定是想逼她主动离开。她不能回艸斋。回去了想上来还得遭罪,她心情已经够难受了,可不想身体再难受一回。等跑得脚软无力时,阮玉猛地一拍脑门,她一定是冻傻了,连随身的洞府都忘了用。云梦蛟珠不能轻易动用,她还有个金灿灿的豪华大茅房啊!储物袋里别的东西不多,之前他们给的法宝都被毁得七七八八基本不能用,酒倒是装了不少,还有很多金银鱼的鳞片,不知道帖在身上能不能保暖。阮玉躲进五谷轮回所里恢复了一会儿灵气,又将金银鱼的那些鳞片取出均匀地塞在里衣之中,接着把头上的金属发簪用金系法诀化成细丝,将鳞片一片一片地钉在了衣服上。难过的时候得给自己找些事做。哪怕是傻乎乎的事,一旦沉浸其中,便能暂时地忘记烦恼。缝着缝着,阮玉摸到了一片特别坚硬的浅灰色鱼鳞,它应该属于银鱼,却没有一点儿光泽,鳞片边缘还有一点儿翻卷,想来是条老银鱼了?金线始终无法穿透鳞片,阮玉只能将它放到一边,反正鳞片很多,根本用不完。她如今是元婴期修为,把鳞片缝完也没花多少时间,阮玉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又从五谷轮回所里出去,睡在了听风殿一角。她想在殿内入睡。这里,是离莫问最近的地方。喜欢不喜欢,执道圣君说了不算,哪怕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她也要听莫问亲口说。夜里的忘缘山很阴森。阮玉蜷在角落,神识都能感觉到屋外盘旋的阴云。那是,外溢的魇气。执道圣君元神陷入沉睡,所以魇气也会出现波动,以前阮玉晚上睡得沉根本毫无察觉,然而现在,她能感觉到天地间徘徊不去的恶意。魇气越来越多了,若是点上一根白烛,恐怕立刻就会彻底熄灭。这是魇气失控了?执道圣君不是说不需要她,自己可以控制魇气了吗,结果白天刚吹完牛,夜里就让魇气在山里作威作福!现在忘缘山上没别人,不用担心将无辜的人卷进梦魇里。阮玉站在门边暗自祈祷:“失控吧失控吧,要是能直接出现梦域就好了!”她就能进入梦域,揪着莫问的耳朵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魇气越来越浓,狰狞犹如鬼爪。屋外的积雪都开始发黑,隐隐有暗红色血迹从雪中透出,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阮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魇气失控,会不会跟梦中的莫问有关!狗执道伤他的心,莫问生气发狂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说,执道圣君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哪怕他以天道誓言为证。他给自己取名执道圣君,都手持大道、天道了,没准也不怕天道约束,有独特的瞒天过海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