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程星临的电话之后, 简行坐着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手边一叠卷子。简行再一次认真审视起这叠卷子上面的题目。一开始，简行出这套卷子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帮程星临放松。放松之余, 顺便练习一下那些考试频率比较高的题型和知识点。但是……程星临袒露出的担心和害怕, 给了简行很大的触动。他不只是要出一套能够放松的题。他要一套全面的题。更能起到复习效果的题。如果是这个目的，他手上的卷子涉及的题目就完全不够。简行一一检阅试题，然后划掉了几道, 最后又重新搜题，补充上去。预计一点半完工的事情硬生生拖到了四点钟。一共十八份, 两套九科模拟卷被简行装进文件袋里，他才摘下眼镜, 有点疲惫地松了口气, 上床休息。也没休息多久, 简行起床, 本来没打算戴眼镜, 但路过镜子的时候扫了一眼……他又默默把眼镜戴上了。黑眼圈挂着, 着实有些不美观了。做完这一切, 简行背上书包, 带着文件夹抵达他们约定位置。·程星临昨晚和简行通完电话后, 就没有再做噩梦了。不过心里面一直惦记着简行要给他的东西，程星临也没睡得太晚, 早上很早就醒了。他提前了接近二十分钟到学校。但是程星临走到他们约定的地方的时候, 简行已经站在树“就知道你会早来。”简行看见他，打了个招呼，“提前来蹲你是对的。”程星临：“……”简行：“怎么不说话, 是在猜‘武器’指什么？”程星临盯着简行, 摇摇头, 担忧说：“不是——学长，你……黑眼圈，好重啊，是昨晚没睡好吗？”简行：“……”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觉得一副金丝边眼镜能够遮住黑眼圈。“不重要。”简行却是说，“这个给你。”简行避重就轻了自己黑眼圈的问题，把昨晚弄出来的文件袋递给程星临。程星临接过沉甸甸的文件袋，拆开一角：“……这是？”“模拟题。”简行说，“一共十八份，两套模拟卷，押中题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可能性，但是重点题型都在上面了，难度和真实的考试应该也差不多。”“不能说是做了就能考高分。”简行说，“但是练练手，体验一下考试，顺便当做复习了，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程星临低头看着文件袋，感觉心情很复杂。剃光头只是安慰的玩笑话，但是简行永远有真正的后招。程星临想了半天，最后只说得出一句话——“你就为了这个事情熬夜啊……”看着程星临这个样子，简行心里一软。“什么叫为了‘这个事情’？”简行笑笑，“是‘你的’事情。”·大早上的，空气里面的冷意都没散，程星临脸却红了。不过早自习时间将近，两个人也不能在这里面对面脸红下去，简行告诉程星临这两天抽空做完，然后就回自己的教室去了。程星临抱着卷子走进教室时，杭亦通正在玩他的switch。据说是昨天刚到货的，买了好几个正版游戏，正玩得开心。杭亦通看见程星临进来，拨冗看了一眼他手中：“临哥，我刚才可在旧教学楼那边看到你和简神了啊，一大早就互赠礼物，什么好东西？”“试卷。”程星临说。“……”杭亦通缓缓从游戏机上抬起头，“啥？”“试卷。”杭亦通默默比了个大拇指——这就是学神和未来清北班学霸的爱情吗。清早，小树林旁边，面红耳赤交换一套卷子，他不理解，但是大为震惊。程星临才不管杭亦通，他坐下来，打开文件袋，把卷子拿出来看。简行给他的卷子都是按照正式考试的各科卷子来放的。特别方便他拿出来写。前面几节课都是明确说了会支持他的老师，于是程星临大胆挂上耳机，开始答题。用半个上午时间做了两套卷子后，程星临感觉自己的信心完全回来了。简行出的题目不说全都能做得来，但是至少两套改分下来，都是达到了他的目标的。程星临把分数标好，活动了一下自己低了一上午有点酸疼的脖子，看了看钟——离第四节课下课也只有两分钟了。程星临收好卷子，下课后，没有再继续做题。而是跑去小卖部买了一袋各种口味的面包，加上两瓶牛奶，走上五楼，来到简行他们班外面。程星临在简行他们班后面做贼一样地看了一眼。都不用怎么用力找，直接就看到了——简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明明是睡着了，但是简行的气质放在那里，却好似端坐如松，睡影也非常优越。程星临感觉……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简行睡着。但是他并不高兴于看到了简行新的样子，而只是……很心疼。程星临因为心疼在竞赛班门口耽误了一下，就直接被云若蓝抓住了。云若蓝手持语文书，溜到程星临旁边，直接低头在他袋子里面选了选。程星临感觉到有人，顷刻防备姿态，看见是云若蓝，又乖乖把袋子敞开了。云若蓝挑三拣四半天，薅出一个粉色袋子的：“老师拿个草莓味的，没意见吧？”程星临摇头：“老师多拿几个。”云若蓝：“不了不了，我知道我是巴着某人享福，诶，他人呢——”云若蓝往教室看了一眼，反应过来：“啊？睡着了？”“等着。”云若蓝撕开自己手中的包装袋，往里面走，“我帮你喊他起来。”“别——”程星临想阻止云若蓝，但是云若蓝已经大摇大摆走进去了。云若蓝嚼着面包走到简行旁边，伸出手——拍了拍潘阳文，往后面一指。潘阳文莫名其妙往后面一看，恍然大悟，赶紧出来。这一系列风吹草动都没惊醒简行，也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对老潘的行踪漠不关心。没惊醒简行，倒是惊醒了陆思和。陆思和就坐在门边，程星临来他就注意到了。他偷偷看了程星临一眼。也不知道程星临是心理素质惊人，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整个人根本没有一丝他想象的慌乱和颓废。——什么情况？自己的心理战，不起作用了？陆思和整理书册，眉毛一挑，耳朵竖起来，放在门边潘阳文和程星临身上。“小学弟你来啦。”潘阳文搓搓手，“简行在睡觉——昨天半夜可能是做贼去了吧，睡得跟猪一样。”“……可以用一些比较好的形容词吗？”“第一，这是名词，其次，猪有什么不好，猪猪全身都是宝，我跟你说……”“叶都洛可以说是我的至交好友了。”潘阳文瞬间卡壳，他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哀怨看着程星临，发出非人类的声音：“乌乌。”程星临看了一眼简行的背影，目光垂下去：“还有，学长也没做贼，他熬夜是为了帮我出题，然后才会这么累的……”“所以我来就是想把午饭给他，麻烦潘神帮我跟他说声，我中午不去秘密基地了。”程星临想了想，“额……就说我班级聚餐？”考试都迫在眉睫了，程星临当然不会去什么班级聚餐。这就是个借口。他想给简行省出一个中午，好好休息一下。不然天天这么熬着——简行是学神，又不是神。潘阳文看见程星临内疚得眼睛都快低到地上去了，赶紧把他的袋子拿过来。“行，那这个面包我就笑纳了，今天终于帮你看着他吃饭睡觉，可以吧。”“谢谢潘神。”“不谢，谢什么啊。”潘阳文潘阳文帮忙归帮忙，嘴上还是贱嗖嗖地，“简行也不用谢他，皮糙肉厚的，为小学弟服务是他应该做的，是他的荣幸！”“快回去吧。”潘阳文说，“课间还剩五分钟，你也补个觉，再不行下节课补觉也行，你脸色好差。”潘阳文把程星临轰走，提着东西进去了。他走过陆思和的桌子前面的时候，偶然瞥了一眼陆思和，毛骨都悚然了。陆思和垂着眼睫，紧捏着一支笔。如果不是这样，他恶意的目光将被整个教室的人一览无余。原来不是自己心理战没起作用，而是程星临开了个挂。但是凭什么？！！凭什么程星临可以拉着简行给他当挂？？？他心里面一片明亮的月光，在别人那里却是熬夜的出题机器？？陆思和看了一眼自己今天早上放到简行桌上那杯咖啡。更是怒火中烧。原来，他只是为他人做嫁衣。但是，就在陆思和目光撇过去的那一瞬间，潘阳文拿出的牛奶落在简行桌面，挡住了他的咖啡，只剩个角。然后，又堆了三四个口袋面包上去，陆思和的咖啡完全就看不见了。陆思和：“……”他手中握着的签字笔紧紧戳着桌面，这一刻，发出一声细小的碎裂声。坚硬的笔芯，碎了。·陆思和气得不行，程星临却什么都不知道，他回去时甚至还有心情围观一下杭亦通玩动森。然后心平气和地上课，最后一节课还差三分钟下课，勾了一下偷偷玩游戏的杭亦通。杭亦通玩得正开心，被一勾脖子往后扯，差点吓死了。“你干什么！！”杭亦通无能狂怒。“等会儿下课吃什么，一起？我请你吃？”“……啊？”杭亦通这下连游戏都不玩了，他斜过头瞥了一眼程星临，不理解：“你不去找简神吗？”程星临：“嗯，他昨晚帮我熬夜出卷子困了，今天中午我躲着他，让他好好睡一觉。”“那感情好啊！”杭亦通知道程星临是真的陪他吃饭，switch都不玩了，直接往书桌里面一塞，“临哥想吃什么？我们一起？”“你定吧。”程星临看见他动作，“你游戏机，不带着吗？”“不不不。”杭亦通说，“临哥好不容易赏脸陪我吃顿饭，我一直打switch那多不叫个事儿啊！今天中午只陪临哥，纯陪！”程星临非常感动，然后，他就让杭亦通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个事儿”。当然，午餐还是好好吃了的，程星临请杭亦通吃的麻辣拌，为了避免自己身体不舒服，程星临那份麻辣拌没放辣椒。但是午餐之后，程星临抓着杭亦通躲进了叶都洛家里面。做出给杭亦通倒了杯水这唯一一个互动动作之后，程星临就打开了自己的卷子，把杭亦通当空气，开始写东西。什么玩的都没有的杭亦通：“……”他早该想到的！！！程星临中午肯定是做卷子啊！！所以他为什么没带自己的switch出来啊！！！杭亦通百无聊赖，最后只能凑合着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梦里面都是自己没带出来的switch。下午，杭亦通被程星临喊醒，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准备拿出自己心爱的游戏机，先来一局随便什么。程星临看他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忍笑坐下来，刚打开物理卷子，却听见着急找switch的杭亦通一声“卧槽”。“怎么了？”程星临抬头。杭亦通茫然地摸了一圈自己桌子抽屉，又回头找了找书包，但是什么都没找出来。杭亦通有点着急，汗都下来了：“我switch呢？”“中午不是放在你抽屉里面的吗？”程星临站起来了。“对啊，但是没有了……”“别急，有人玩了这个忘记还吗？”程星临直接在班里面问。他们班有时候会随便拿彼此东西玩，事后说一声也没有人会计较。但是今天程星临问了，大家却都纷纷摇头。“……你今天拿switch在外面晃荡过吗？”程星临又问。他问这话的意思，是担心会不会有人进来拿了。他们班肯定不可能有人拿，都不说人品了，单纯从价格说，这个东西也就是大部分人一两个月零花钱，犯不着。但是……他们班每到中午就是一个人去楼空的状态。有没有外人进来拿了，那真的不好说。听见程星临这么问，杭亦通哭丧着脸点点头。那他何止是拿出去晃荡过，他上厕所都抓着这个，n多外面的人都好奇地蹭过来看了一眼。“你缺心眼啊，这种东西拿出去晃了还敢随手放在抽屉里面，真当学校没小偷是不是啊。”洛悦阅拍案而起，整个人都急了。程星临却抬抬手，制止了她继续数落杭亦通。“也没什么。”程星临说，“我们学校到处都监控联网，查一下就知道了。”“趁着没上课，我去找监控教室那边的老师，看看能不能看一下。”杭亦通敢把贵重物品放在学校，并不是人傻钱多。只是因为他们教室监控全覆盖，几乎没有小偷下手的机会。就算是小偷把脸遮住或者是怎么样，前因后果监控都能拍下来，多看几个总能抓住人。程星临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好不容易拜托电教室老师让他进去看了监控之后，却根本没有抓住任何人。程星临以八倍速看完了他们班级整个中午的监控，发现——从他和杭亦通出去之后，一直到他和杭亦通回来，中间就根本没有人靠近过他们的桌子。一个人都没有。这还真的是见了诡了。监控室老师看见他没找到东西，也怕自己不递交申请给人看监控违规，赶紧把程星临赶了出去。程星临从监控室回去的路上，一直皱着眉，但是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靠近他们座位，那switch还能凭空消失不成？确实不能。程星临刚刚一回到教室，迎面撞上往外跑的杭亦通。“临哥临哥。”杭亦通手中捏着他的switch，冲程星临挥了挥。“找到了？”程星临略有些错愕。“对对，刚才文娱委员在后门垃圾桶那里翻到的。”杭亦通憨憨笑，“也不知道怎么到那里去了，可能是有人拿了，然后玩了下顺手放了，然后自己忘了吧。”程星临：“……”谁会这么心大，玩了顺手忘了，顺手忘记在垃圾桶边，然后还不小心掉进了垃圾桶。换一个班风不是那么好的班。程星临都要怀疑是故意的校园霸/凌了不过，他们班……真的就是心大忘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东西找回来了就好，下次好好放着，别再丢了。”“嗯嗯！”程星临说着，回到自己座位上面，打开物理卷子。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但是如果不是巧合，把switch放在垃圾桶又是怎么回事呢？话说……就算是班上同学玩过又忘了，没有人接近他们的桌子这个又怎么解释？这件事情……总觉得有什么自己没关注到的地方。程星临思索片刻，然后被心流给淹没了。程星临被心流淹没的瞬间，陆思和的手机也响了一下，微/信提示：【ok】。陆思和看了一眼，把这个【ok】删掉了。他删掉这个【ok】轻而易举，就如同他今天中午删掉自己拿走switch那段监控一样轻松。对。现有的监控，是他替换上去的。他也考过oi，懂一些计算机，溜到监控室用备用钥匙进去换掉一段监控，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于是换掉之后，再把程星临十五日会在的考场监控破坏掉，也不是很难的事。除此之外，陆思和还替换掉了他从教室到监控室的所有画面。那么，一旦等到月考考完，有人举报程星临作弊，大家去查监控，就会发现——“正好”程星临考室的监控不知道为什么坏了。然后——“正好”那段时间只有程星临一个学生进了监控室。那么所有证据，就会“正好”形成一个闭环，剑指程星临作弊这件事情。那么，到时候……程星临无论多好的成绩，也不可能进得了重点班。陆思和闭了闭眼睛，心平气和打开一张高考数学卷。他竞赛成绩没那么好，没拿到保送，想进清华，只能靠高考。他做得很认真，没深究简行和潘阳文这两个人又缺席了自习课，是去打篮球还是去干嘛了。潘阳文确实是去打篮球了。但简行却是捏着一只蜜桃味的面包，敲响了监控室管理老师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