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消息的人讲,之前巡查的几个地方都比较顺利,所以提前了五六天。这也太顺利了吧?王知县不用算就知道,排在他前面被巡查的,是春安城其他两个县城。他跟那些知县们最近经常通信,讨论的就是知府刺史巡查的事。至于到底是给上司们看好的一面,还是看点不好的一面,他们在信里自然不能达成共识,毕竟说明白了,那都是给政敌的把柄,就是糊弄上司。所以王知县不知道不明白他们怎么做的。但现在提前了五六天啊!岂不是说明,他们直接给上司们看县里不错的方面,根本没提自己县里存在的问题?只有这样,才会很顺利啊。那他怎么办?到底是给上司们看哪一面。只看好的一面,自然会跟前面两位一样顺利过关。若是提了邑伊县的问题,说不定会得到上司的拨款跟赏识。这可太难了。王知县为难的时候,知县夫人忍不住道:“你的幕僚们怎么说?他们可有想法?”“各执己见,意见不同。”王知县看了看自家娘子,开口道,“夫人觉得呢?”知县夫人把手里的燃香放下,笑道:“问我做什么,谁帮你想明白的,你去问谁啊。”谁帮他想明白的?那不是纪彬吗?可是那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小子,真的要问他?知县夫人明白他在想什么,直接道:“孔子都说过,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你问问他怎么了?说不定有好主意呢?”好像也是这么回事?知县朝外面吩咐道:“去找副捕快柴尺,让他去找纪彬过来,就说我有事要问,让柴尺骑马过去。”找纪彬?办事的差役都有些惊讶。知县老爷找纪彬是做什么啊。第62章纪彬被柴尺喊到邑伊县的时候,也摸不清头脑。毕竟谁傍晚的时候被喊到县城,说是知县要见他,都会很懵吧。好在柴尺在路上说了事情大概经过。毕竟作为副捕快,他知道的内情还是多一些。王知县提前一个月就准备好接待的事,现在两个上司提前到这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还出在,到底让上司看邑伊县的哪一面?到底怎么做才能得到上司的看重?从纪滦村到邑伊县这段路,纪彬心里已经有数了。等到了知县家里,王知县果然开门见山,直接问纪彬的意思,旁边还坐着王知县几个心腹。柴尺也被留下来,显然也是让他听的。至于柴力更不用讲,他本来就是纪彬带来的人,又是柴尺堂兄,自然可以留下。可见眼前的人,都是王知县值得信赖的了。王知县的两个心腹争执不定,一个说稳妥起见,让知县老爷给上司看好的一面。而且知县最近几年的政绩评定都很好,升迁指日可待,还是稳妥点。另一个则说,以谭刺史的性格,定然是希望下官知无不言的,而是还在过年宴会的时候暗示过。若是讲出邑伊县为难的地方,这次定然能一帆风顺,说不定还能修个什么桥,又或者修个路。这些都是绝佳的政绩,只要让上面看到,知县老爷必然能够升迁。纪彬听着他们争论这些,发现最后讨论的点,就是在升迁上。纪彬心里有些明白,但还是先听他们讲其中利弊。其实双方说的都没错。就是赌哪边的收益大。但这次巡查的人不止是春安城的谭刺史,还有宿勤郡的房知府,后面的态度也很关键。纪彬通过他们讨论整理出信息。那位房知府其实不太管下面的事,做事中规中矩,说不上其中的态度。但房知府今年已经六十八了,再有两年就要退休致仕,所以官场上的升迁,对他来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估计等到明年,他就会被召回汴京休养,再给个品级高的闲官,然后安稳致仕。所以宿勤郡的政绩,跟他关系也不大。这只是他退任之前收集下面的信息,回到汴京有的说,给下任也留些能用的消息。所以房知府的态度应该也是可有可无。谭刺史想尽力促成此事,只怕是他真的想为下面县城做些什么事。只能说有个摸不清心思的上司真的很难搞。王知县听着他们两个争论,觉得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道理他不懂吗?他懂的啊。只是不知该怎么抉择的好。纪彬到了之后,一直没说话,王知县道:“纪彬啊,你也见多识广,觉得这事该怎么办?”王知县一开口,两个幕僚停止争论,一起看向纪彬。他们倒是不觉得问纪彬有什么问题,别人可能看不明白,但他们却知道纪彬多有能力。问这样的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啊。纪彬来的时候心里就想过此事,这会朝知县拱手道:“草民斗胆问一句,刺史大人跟知府大人,在咱们邑伊县要待多久?”王知县道:“最低五天时间,若是有事,那会不好说了。”毕竟按照原计划,他们四月初才会来邑伊县,现在才三月二十二,这些人就到了。可见时间这事不会规定得很死。纪彬开口道:“两位先生说的话各有道理,若是两种方法都用呢。”纪彬这么一讲,大家眼神更专注了。其实很简单,不是摸不清上司的心思?那就等摸清之后再做决定,明日去城迎房知府跟谭刺史,第一日定然是让他们歇息的。第二天再带着上司们在邑伊县转转,两天时间,大概能看出两位的处事方法。谭刺史的态度不用讲,他自然是想让知县们提要求的。主要是房知府的态度让人不清楚。跟房知府接触之后,若是好说话的,那就提,不好说话的,全程规规矩矩巡查。等纪彬细细讲了,王知县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啊。先静观其变,反正两种方式他都安排好了,可以随时改变,中间灵活点,绝对没问题。王知县欣赏地看向纪彬,果然是个聪敏的年轻人,就是最近风评有些不大好。王知县提点道:“不错,你这个方法很好。”“对了,我见你家又买了四百亩良田,是准备种棉花吗?这东西可不好种,你要谨慎些,不要吃大亏。”作为知县,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可是知道,很多想种棉花的,种子都没到手,钱已经赔进去不少。纪彬认真道:“草民从宿勤郡周家,请了姓焦的农人,由他来指点,成不成的,也看天意了。”焦农人?王知县更欣赏纪彬了,竟然能请来这位。姓焦的农人在京城都是座上宾,更不要说他们这种偏远的地方了。王知县摸摸胡子,看看自己任下的百姓,多让人省心啊。既然话都说到这了,王知县又道:“不错,安心务农,是民之根本,你做买卖赚钱,也没忘记田地,这是好事。”“只是听说你与你家父亲有些误会?这种事要尽快处理,家和才能万事兴,旁人也不会念叨。”这就是提点了。而且王知县都知道此事,可见外面怎么讲的。纪彬笑着感谢,又道:“多谢知县老爷关心,草民家长辈已经训斥过我,最近买的良田也是父亲在管,家中已经无事了。”只能说幸好处理及时,这让王知县轻轻点头,又夸他在家乡办私塾,这样极好。这些夸奖在旁边人听来,已经很难得了。毕竟这是知县啊,而纪彬只是个小买卖的。有了知县这些夸奖,想必纪彬在县衙里混得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