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算不得徒劳无功,用处也不大。双方对峙,她这边若说有千百只手应对外敌,那边可能有亿万只。她左支右绌,还是落于下风。越往内,又生出新的事端。心中隐约开始产生了一丝焦躁的情绪。那风怒号呼啸之音,钻入耳中,又从耳中钻入她脑海之中,钻入心中……连意手一扬,身后一灵线阵盘忽现,一闪尽没,与之对应的是连意身体内元婴小人还是识海中的小人眼睛蓦然睁开,又刹那闭起。一股轻灵之气不知从那儿逸散而出,在识海和丹田走了一圈。与此同时,那股躁动之气才算压下。只这般,连意那心中的隐忧却未消散。这不过是用清心阵临时压下那股躁动罢了。然而,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她已然从这件事之中,感觉到了那风的问题。那风声似乎具备音攻之能,能穿透她的识海和丹田的防御。它们能穿透一次,就能穿透第二次,而下一次,她该用什么法子抵御这些呢?连意心中盘算,便是到了如此底牌尽出之地,也不见她有什么慌张之色。她其实并没有完全记得前世的自己的一切,尤其是在面对生死大事之事,那般微妙的心境是如何的,连意也说不准。但今生的她,无数次的面对绝境,早就将她的心境磨得如磐石一般,一点转移的意思都没有。此时,全身灵气渐渐稀薄,连意还能沉下心来思索。若是这回肉身保不住,她的元婴和神魂,至少可以逃出去一个!不过,尽力保住肉身吧,这具肉身,各方面她都挺满意的,尤其是她的脸,都用了两世了,再者,重塑肉身很繁琐的……把后路先安排好,连意又开始琢磨如今的困境。越往内,那风力越发沉重,重如千钧,层层叠叠加诸在她身上。绵密的风力化成一张牢固的密不透风的膜,将她一层一层禁锢在其中,直至她喘不过气来。她原本透于外的雷气也在这反复的磋磨之中,气势微弱了不少。连意心知,再这么消磨下去,她只会越来越弱,既然此路当真不通,换路是必然的了。她心一横,牙一咬,索性收了一切,随波逐流。倒是令她感觉感觉,若是她不反抗,这风浪潮能把她撕扯成什么样?她全身力气一泻,整个人立刻如飘飞的柳絮一般,往不知方向的地方送去。速度已经失控,但连意说是收了一切,却没有放弃对自己的控制。只见,她身体外层,罕见的出现了双层防护。最里面一层,是雷力附着,彩色雷力包裹住她,连头发丝都不放过。雷力外层,一层冰晶紧紧包裹住连意。冰晶本是透明之色,带着冰雪的风霜与凌厉,但包裹着其中的雷力,那五彩斑斓的色彩被折射的无比璀璨,映衬的连意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而就这两层防护,竟然真的撑住了连意!它们死死的顶住了那无边无际,无处不在的风力,将它牢牢的拦在外面,令它们不能越雷池一步。起先,连意还有些吃力,慢慢的,随着连意身上五彩霞光流转,连意越发的得心应手,那被撕扯以及被禁锢捆缚之力,居然真的彻底消失不见了。而在其中,连意甚至能关闭五感,只做一个不听不闻之人,任凭风将自己送去它想送她去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风力渐止,连意觉得自己逐渐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瞬间眉毛挑高,难掩惊讶之色。哪里还有什么风眼,她是被带来了什么秘境么?如今的她躺在一块无垠的草坪之中。连意坐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她收去全身的防御,但戒备之心并未降低。周围,烟气蒙蒙,灵气隐隐绕绕,远处的山峦完全隐没在雾气之中,看不真切。连意想用一用神识将远方之景看清,奈何,神识依然无用。连意耸耸肩,不用便不用,那就看近处之景便是了。近处,是一望无际的湖泊,平滑的如镜面般的水面,连涟漪都不起一丝。湖边,芳草连绵似春,围着湖的是一棵连着一棵的梧桐树,青青翠翠的立着,妖冶的站在那儿。但妖冶归妖冶,妖冶的背后,连意总觉得它们随时随地都能活过来一般,像守护这里一切的卫士。“凤栖梧么?”连意眯了眯眼,忍不住自语道。这里的一切,看似寻常,但若是仔细咀嚼这一份寻常,就会发现背后处处充斥的不寻常。这梧桐,不是普通的梧桐,而是凤凰栖息的碧桐。这梧桐,连枝干都是碧翠碧翠的,别看长得不大,但从那梧桐的姿态以及树身上含而不露的光滑就能看出,这些个梧桐,至少得是万年以上的树龄。本就是神树,万年的树龄怕是都能幻化出树精了。还有远方,虽然云山雾缭,看不真切,可那山雾之中,雾气连绵,分明有仙气源源不断的从山间透出,在加入到这整个空间的灵气之中,循环往复。这里,分明不是普通的灵气,而是仙灵气。而那山间能有新的仙灵气产生、加入,自然是因为其上种植着仙草。能产生大量仙灵气的仙草,连意只听过一种,名曰羲霁灵草。伏羲,远古上神,创世而出,主掌世间气运,后身化仙草,永生永世哺育世间亿万生灵……他之所化仙草,便是羲霁灵草。这种堪比仙灵石的灵草,自然弥足珍贵,便是如今的仙界,也只闻其名,根本找不到一株。如今可倒好,竟然长的满山满谷都是么?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若不是连意还有理智,自诩自己这运道,自来是有什么坏事都能被想到,苦事、重事必须是她干,这等好事,怕是轮不上她。秉持着这般的想法,连意才不至于认为自己已经来了仙界。可若说不是仙界,这里又该是何地?莫不是什么秘境?环顾完了四周,连意终于将目光幽幽定在湖心处。若说周围那些,至少看起来还是寻常的。那还有看起来就很不寻常的。湖中央处,站着一个人,那人临空站在水上,鞋履如在平地,不仅稳稳当当,那水过而不浸没,竟是一点湿气都未有。从连意来此,他就一直侧对着她,动作纹丝不动,左手拿着个酒壶,右手擎着一钓竿,雪白长衫,同色系的发带,腰间还别着一根翠笛,好似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外界外物,所有一切也不如他面前垂钓之事重要。这人全身一点气势都不露出,如古井深潭,毫无波澜。连意心中已有判断,这人十之八九又是什么大人物吧。这人已是奇特,还有更奇特的。这人站立的身侧,依然是湖心处,平稳的湖面原本是深不见底,可是却突兀的见到水下有一物倒伏着。观那形那状,很轻易就能看出,这……是一条船。一条沉了的船。沉舟啊?!连意只觉得此景突兀。明明本来像是一处仙家秘境,很是写意。如她这般长年累月奔波惯了的人,见到此情此景,便很容易想起以前还在山里盘桓修炼,喝风饮露的时光。以前的那般日子,当时的自己只觉得无聊透顶,再回首,却发现那份安宁和无忧何等的珍贵。可惜都回不去了。本来这是一处可以带给她安宁和共鸣之地,便是不知这里是何处,连意也不介意多待上一阵。可是湖心处先是一艘沉舟,沉舟侧畔还站着一人,总让这如斯的美妙画卷之中似乎添上了些许的忧伤和沉重。令她不仅皱了眉头,没来由的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