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却还是在她的委屈和突如其来的笑容里屈服。屈服得自暴自弃:“是猫。是布偶猫,金吉拉,银渐层……”有个名字总比无名无姓来得好。宠物店老板也没闲着,在旁边看得慈母笑。等到一回生二回熟,来了第三回 ,才终于忍不住问他,说要不要给妻子买一只小猫带回家去玩。“我看你老婆很喜欢的呀。”店老板劝他:“你这样每次过来都包一上午,都够买两三只猫了,不如直接带一只回家呀,猫粮什么的给你打折好了。”他正给钱结上午“包场”的账,闻言回头看一眼:迟雪还恋恋不舍地坐在猫笼前,逗猫逗得不亦乐乎。但想了半天。末了,他却仍是摇头。“不了。”解凛说:“现在还不用。”虽然他答应过她,但是——还是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吧。他想。等到迟雪真正是喜欢一只猫、他们能够一起照顾一只猫,对一只小猫的生命负责,而不是只能把猫当作玩具和寄托的时候。到那时,小小的生命,也能让一个家变得温馨。他还要和她一起等待着那天的到来。他牵着她从宠物店离开。不料出门时还是晴天,这会儿,外头连下了几天的雪又开始断续落下,从最初的雪子到后来的大雪,落满地,堆成小丘,走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回头看,能看到一排深浅不一的雪地黑脚印。他们并肩走在雪地上。“迟……”迟雪却突然把他推向前。解凛正在想着什么时候带她去见老迟的事,被推了个措手不及。不想连累她摔倒,只得匆忙松开两人相牵的手,就这样趔趄着向前走了好几步。“迟雪。”他无奈地回头。不知她又耍起了什么鬼主意。却见迟雪认认真真地低头看,一脚接着一脚,踩在他留下的脚印上向前。然而距离本就拉得不远,脚印很快“用尽”。她不动了。只小雪花飘扬着落在她头发上,眉毛、睫毛都被染得雪白。她又抬起头冲他笑。解凛只得又往前走几步。果然,迟雪立刻接着按他走过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走完了又停下,他一走她也接着走,对这种幼稚的游戏乐此不疲。解凛却不放心,走两步又要回头看她。他索性倒着走。“慢慢走。”他说:“迟雪,别摔倒了。”“慢点。”“……”“把帽子戴上。”他好意提醒,她却不听。甚至很喜欢自己这个“新造型”,故意在他面前抖落发丝上沾染又半消融的白雪。这么一步一步。任由小雪变大雪,霜雪落满头。他不知怎的,竟也逐渐地不说话了。尽管被路人们行注目礼,尽管几次差点被绊倒。但他什么也不说,不在乎,只是亦开始认真地对待她心心念念的幼稚游戏。她要玩,他就陪着她做不被理解的笨小孩。尽管看似是向前走,实则是一步步往后退,他依然谨慎的、温柔地等候——在雪地里等候着他的女孩,一蹦一跳沿着他的脚印,如跳格子一般,一点一点向他靠近。直到小区门口的最后一步。“没有路了。”他无奈,冲她笑笑,张开手。迟雪却恶作剧一般,忽然故意夸大动作似的抬高脚、踩下去,踩在他的最后一个脚印,踩在他的脚上。她“嗬嗬”地笑。好像故意要激怒他,故意做一些从前的她从不敢做的坏事。好像在说,从前我一直只能看你的背影。但你看,你今天也要为我停下。好像在说,哈哈,解凛,你也有今天。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为自己的恶作剧成功而开心。她笑得脸蛋红红,整个人都红扑扑,抬头幸灾乐祸地看向他。——但为什么呢?他竟不生气、反而还来拥抱她。她头发上还全是雪呢。怎么小猫一点也不怕冷,也不叫,他竟然还伸出爪子来抱她了。他说:“迟雪,你开心吗?”又自问自答:“我想你是开心吧,你以前……没有机会做这种事。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好傻。她却觉得他的怀抱很暖,整个人钻进他的外套里,闻到很香的味道。他身上一直有很香的味道。她于是忽然就不生气了——因为小猫不给她新的小猫而生气,这一刻,她觉得,只要有小猫陪她玩就好了。小猫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朋友。还有最好最好的……最好的。什么呢?“迟雪。”她正在想着奇怪的问题,奇怪的答案。他的怀抱却突然收紧,手指轻轻拂落她头上、身上的雪花。她听见他说话。“如果这个世界让你觉得不开心,”他说,“我可以一直陪你闭着眼。”“……”“但原来我也有我的私心。”“我多希望你还能醒过来,能再看一眼这里。”这里是哪里?他的手牵着她的手。摸索着,触碰着,她感受到手掌底下清晰地跳动。“希望你能听完那天,我没有跟你说完的话。”他说。“我说过,会用另一种方式跟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哪怕我把生命的尊严交给我的信仰。”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隔绝于风雪之外。却低声地,在这大雪之日,轻声对她说:“但我把这里交给你——迟雪,请你,慎重地,严肃地,帮我保管吧。”扑通。扑通。是心跳的声音。她的手指忽然如过电般抖簌一下。“无论你是什么样,我们不会再分开。”而他说:“迟雪……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