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姑娘小心。”廖云搭了把手。月楹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萧沂,银甲银盔,少年将军身姿挺拔,这几年的戎马倥偬在他脸上似乎没有留下痕迹,白皙的皮肤晒黑了点,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眉目依旧俊朗,让人移不开眼。她在看萧沂,萧沂也在看她。在这满天的黄沙中,女子静雅仪闲,沉静如水,身上那股安心宁神的药香更浓烈了些。她眉目灵秀,更胜从前,多了一分自信,犹如一朵盛开的凌霄花。两两相望,静谧无言。“神医,求您救我儿。”薛如元哀声祈求,弯下身躯,同时也有些讶然这神医的年岁。月楹抬手扶了把,“薛帅不必行此大礼,我既来此,就是为救薛将军而来。”“病人在哪?”月楹不想耗费时间在虚礼上。“在帐中。”薛如元引着月楹进去。床榻上的薛观面如死灰,旁边有个妇人一直攥着他的手,看模样是薛观的夫人。“秋烟,大夫来了,你快让开。”薛如元催促。秋烟退到一旁,看见月楹,“请神医务必救我夫君!”军医也在帐中,瞧见月楹是个青年公子,“你就是苗城神医?怎得如此年轻?”是不是找错了人啊?他没将疑惑问出口。背着药箱的青空不乐意了,“我师父年岁虽小,医术却是顶好的,你这军医,未免也太以貌取人了吧,你年岁倒是大,怎么没见你治好薛将军!”“你这孩子怎么……”军医反驳。“闭嘴,出去。”萧沂开口呵斥。他面色不虞,军医有些害怕,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出去。萧沂道,“请神医继续,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月楹忽然梦回几年前,他也是这么无条件帮着她扫清一切障碍,然后温言让她继续治。月楹也没客气,“我需要这里再亮一倍。”萧沂立即命人点起数只灯笼。月楹仔细检查着薛观的伤口,伤口太深,倒刺太多,想要□□,几乎是不可能的。“青空,把薛将军扶起来。”青空照做,稳稳扶着薛观的双肩。“萧将军可否帮我一个忙?”月楹突如其来的点名,萧沂一怔,“你说。”月楹指了指薛观身上的那支箭,箭的尾羽已经被剪掉,只留一截光秃秃的杆子在外面,“用掌力,将这支箭打穿。”“打穿……这怎么……”秋烟担心道。薛如元稳了稳心神,“听神医的。”月楹又问了一遍,“可有难度?”“没问题。”萧沂坐到榻的另一边,青空让了半个身位给他。萧沂掌心蓄力,精准打出一掌。只见半截箭从薛观的背后射出,鲜血如注,月楹马上用银针替他止血。如此一来,本复杂的箭伤,成了简单的贯穿伤,虽看着又在薛观的身上留了个洞,却是大大减少了伤口暴露在外的面积。“请各位出去。”月楹穿好白大褂带好手套,开始下逐客令,接下来她要开始手术了。“空青,刀。”众人听话地退出去,萧沂转身出去之际,深深地回望了一眼。月楹气定神闲,下刀果决,暖黄的烛火照映在她的面庞上,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芒,她认真的模样,实在太美。月楹切去薛观伤口的腐肉,接着给他解毒。因为血脉被金针封住,并没有发生血崩。“接下来的缝合,青空,你看好了。”这缝合之术青空拿猪皮练了许久,才像一点样,终究缝的还不够漂亮。青空专心致志瞧着,弯针到了师父手里,异常听话,不像他缝的歪歪扭扭,月楹起针与落针,十分准确,手术结打得更加是漂亮。月楹鼻尖出了细密的汗,浸湿了棉布口罩,长时间的用眼让她眼眶干涩,酸疼得厉害。蜡烛不似电灯,还是几十支蜡烛一起点,尤为燥热,虽是春日里,也架不住这热浪。“青空,你来。”还剩下一小半,精密的地方她已经做完,剩下的对青空来说没什么问题。青空兴奋地接过手,“师父,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月楹点点头,拉下口罩出去透了口气,实在是有些缺氧。脑子清醒了不少后,月楹才重新进去。青空的手指修长,是很适合做手术的一双手,她当时也是因为这双手收了他。不得不说年轻人的眼神就是好使,青空没用多少时间就做好了收尾。在月楹看来他已经完成的很不错了,小少年却有些恹恹,对比着两道缝合疤,“还是比不上师父。”月楹笑道,“你才学了多久,真比我好,师父也教不了你什么了,不过,你往后定会比师父厉害!”“才不会,师父是最厉害的!”月楹浅笑不语,拍了拍他的脑袋。“他的脉象平稳,就看今夜了。”月楹已经替薛观解了假死药。“你先睡会儿吧,咱们师徒俩轮流守夜,你守下半夜。”青空很听话,“好。”小少年也是真的累了,合上眼眸,没多久就睡着了。夜里,薛观发起高烧,月楹给他物理降温,全身擦了一遍白酒。时不时看一眼漏刻,水漏刻滴答滴答的,眼看着过了子时。月楹再探薛观的额头,缓缓笑起来,太好了,已经退烧,这一关算是抗过去。青空仍呼呼大睡,月楹没忍心叫他,给他批了件外袍,往主帐走去。主帐里只有秋烟,件月楹来,忙问,“我夫君如何了?”“已经脱离了危险。”秋烟眼泪夺眶而出,双腿一弯就要给她跪下,“多谢神医。”月楹托着她双臂,“受不得夫人大礼。”“应该的。”美人垂泪,月楹不忍,“薛将军无事,夫人该高兴才是,哭什么。”秋烟也是飒爽女子,抹了把眼泪,“神医说的对。我能去看夫君了吗?”“可以。”秋烟一溜烟跑出去。月楹摇头笑笑,她过去了,自己倒是可以继续等薛如元回来。作为父亲,薛如元定然是想第一时间知道薛观的情况。可等着等着,再加上暖意一烘,月楹的眼皮子就不受控制,她单手撑着脑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薛如元处理完事情后直接去了薛观帐中,听见儿媳的呼喊声才敢进去。薛观呼吸平稳,青空睡得香甜。萧沂没看见月楹,“楹……岳大夫呢?”秋烟道,“应该还在主帐中,神医想告诉爹来着。”“我去瞧瞧。”萧沂去到主帐,看见撑着手睡着的月楹,眼眸紧闭,睫毛微微翘起,倦色难掩,烛光给她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安静又祥和。萧沂不欲破坏这安宁,没有叫醒她,一手搭在她背后,一手放在她膝完,将人打横抱起,回了自己的营帐。第78章 重逢第二天劳累一夜后睡眠总是非常沉, 不过第二日又是一贯的早起。月楹朦胧睁开眼,只觉手臂被压得发麻,她想要抬手,却抬不起来, 才察觉到是有重物压住了。这是只男人的手。月楹一个机灵瞬间清醒。枕边是男子放大的俊颜, 长而翘的睫毛, 高挺的鼻梁,仍是当年的清朗, 只少了些隐藏在深处的阴郁气息。战场的戎马生涯,磨平了他不少的棱角。他闭着眼, 还在沉睡。月楹还记得一年前那场天花肆虐时, 种痘之事凶险,无人敢当这个第一,萧沂以身作则, 做完吃螃蟹的第一人。试验在萧沂身上成功, 各位士兵才敢接种。当初他种痘时,月楹就在相隔不到十丈的另一个营帐里。这三年, 他不曾见过她,她却在无人处,凝望过他数次。她看着他鼓舞士气, 看着他御敌有数, 看着他从一个王府世子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军,萧沂这样的人,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战场,都自成风华。这陌生的军帐看起来不像是主帐,应该是萧沂的营帐。月楹身上的外袍被脱去, 里头的衣衫还是完整。这男人也真是不害臊,她不过睡着了而已,不能把她叫醒吗?萧沂显然是不打算与她装不认识,月楹回想起自己诈死逃走的事,按照萧沂以往记仇的性子,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