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风霁月、含霜履雪。后人如何评说,史书如何写他,结党弄权剑履入宫赞拜不名,功高震主,是忠是奸,众说纷纭。其中流传最广的,还是他与魏皇后那些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更有传闻,他是魏皇后亲赐毒酒,死在碧梧宫中。还传闻,在碧梧宫的底下,有一间冰牢。里面被魏氏命人打造了一座冰棺,就存放着这位大人的尸身。为此民间还出了许多话本。有说那丞相根本没死,不过是死遁了,只为做皇后的裙下之臣。此类话本最是畅销。后被蓁蓁差人买下,故意挑出一页最露.骨的,念给某人听。念得那人是一个面红耳赤,气急败坏。此是后话不提。地宫中。“今天,本宫见到了明琛。”她带了两壶酒,是从宫外买来的杏花酿,在男子面前摇了摇,笑意盈盈,看上去心情很好。“大人来喝两杯?”白雨渐放下医书,淡淡看来。第71章 071嫁衣他却没有应声。见他兴致不大, 蓁蓁便自顾自斟满一杯,送到唇边饮着,一杯杏花酿下肚,回味清甜。一边品酒, 一边看人。白雨渐今儿穿的, 是她给他准备的那身墨黑色长袍, 乌发用玉簪挽起,倒是分外清雅。许是被她凝视得久了, 他放下书卷,又一次撩起眼皮看来。昏黑烛影中, 他肤色苍白, 眸色深浓,漾着未明的情绪。黑者愈为黑,白者愈为白。她不说话, 只是再度斟满一杯杏花酿。一道清寒叹息响起, 脚步声靠近,白雨渐挽起袖子点起一对红烛。霎时间屋内变得明亮了一些。而他瞧着那烛火, 竟是有片刻的失神,蓁蓁静默地坐在那里,指尖在桌面叩动, 好久才说道。“池仙姬说, 你有秘密。”他侧目看来,浓密长睫投下阴影,有点洗耳恭听的意思。“这并不稀奇,世上之人都有秘密,很巧,我也有一个, ”她的披帛被她掖在手里,就这么撑着额头,眼波融融地盯着他瞧。而那个秘密,知道的人皆长眠地下,再也不会公诸于世。不。还有一人知晓,那位九五之尊。然她手握军权,皇帝不敢动她。丹书玉令果然是个好东西,只要她起个念头,整个太行都会翻天覆地。少女双颊酡红,分明带了醉意,像那艳丽盛放的海棠花。眸子里的水光快要满溢出来似的,勾人得紧。他却风牛马不相及地问道,“娘娘觉得,明琛如何?”“像你。”“不过,不及你。”她如实说道。说罢,她指尖拈起杯盏,“也许是年岁尚小,再过几年,也未可知。”白雨渐却是安静地看着她。男子身形颀长,唯有袍下一双脚是赤.裸的,那颜色冷白若玉。随着走动,暴露出冷白脚踝上那条黑色的,厚重的锁链,发出铁器撞击之声,像是被禁锢的仙人。她眸光在上面滑动,轻笑,“本宫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原本的名字,应该不是白雨渐。”正色看他,“你很久以前,叫什么名儿?”叫做什么呢。那个名字,久远极了,久到自己都要忘记了。从没有人问他的本名,到底是什么。雨渐,只是很久以前,他的字而已,男子薄唇微动。“明尧。”可他已经,不是那个名字很久了。她走了。室内唯有桌上那只酒壶,与淡淡的香气昭示着,这里曾经有人来过。酒杯里,却还有残留的酒水,墨色衣袖垂下,修长如玉的指尖拈起杯盏。他将唇贴着杯沿,严丝合缝,仿佛在隔着杯盏,与她亲吻。他饮下那口残酒,喉头吞咽。分明是从前最爱,却毫无滋味。有脚步声悄然靠近。“飞白。”他甚至不用转身,就知道来人是谁。“公子,您受苦了。”今日,飞白听到了那鞭子抽打在肉.体之上的声音。他也看到了男子脚踝上的锁链,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痛楚。他似乎是下定决心,跪在地上说道:“公子,飞白愿意助你离开!只要公子离开后,救下我家姑娘。”他说,“飞白被囚禁在此,整整两年,早就受够了这暗无天日的日子。”“公子,你决不能留下,你的抱负不该被埋没在此!”飞白满面激动。白雨渐坐下,“哦?你打算如何帮我离开?”少年咬牙,“这地宫必定与外界连通。就在飞白待的那间囚室,若在极静之时,可以听见水流之声,想必细细探寻,定能够找到与外界连通之处。”“至于公子脚上的锁链,飞白也有办法为公子打开,只要公子肯信任于我……”白雨渐默不出声,似乎在思考与他合作的可能性。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一袭绯红色的裙角缓缓离去。……自从那夜过后,蓁蓁再也没有出现在地宫之中。饭菜有人送来,由飞白一一端出摆放,白雨渐吃着这些没有什么滋味的饭菜,脸色始终寡淡。周身气质也愈发疏离清冷了起来。而站在一旁的飞白,却发现白雨渐的指尖有几个明显的针眼,待他要细看的时候,白雨渐却将手收回了袖中。这几日,飞白极为焦虑。白雨渐虽然答应了要与他合作,但他们之间的交流,少得可怜。那人大半的时间,都把自己关在那间藏书室中。除了固定时间用膳,见到他的次数,寥寥无几。飞白原本以为,这地宫中多了个人,就能够缓解那种孤独与空旷。谁知,这白雨渐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他巴不得没人去烦他,给他一本书,他能坐在那里看一天。她再次出现,是一个月后。却将一把钥匙,交到了飞白的手上。她无波无澜,淡淡地说道,“去把他解开吧。”飞白手一颤。而对面的黑衣男子,无声无息地垂眼注视着她。他身量高,落在她身上的眸光漆黑无比,却隐隐有一丝压迫,带着质问的意思。“很意外?”她笑着,扬起下巴,明媚天真的少女模样,“也是有条件的。印朝暮,你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