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不过半小时,他进门脱下外套,去房里看了眼施翩,她睡得热了,手和脚都往外伸。他拿掉热水袋,调低空调温度,进了厨房。静谧的冬日午后很快过去,本就昏暗的一楼彻底暗下来。不多时,厨房里亮起昏黄的光。施翩醒来的时候有点呆,摸摸自己的脸,再摸摸自己的唇,想起自己睡着之前的事。“没礼貌!流氓!”她嘀咕了句,打开灯,去摸内衣,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床脚整齐地放着袜子和裤子,看起来像新买的。施翩摸了摸,似乎洗过了刚烘干,暖洋洋的,最边上是一件他的白色毛衣,宽松柔软。她换上,像穿了一条长长的毛衣裙。“陈寒丘?”施翩打开房门,去找他。“这儿。”厨房里,陈寒丘弯腰在蛋糕上画着图案,一笔一画画得认真。画完最后一笔,他直起身。他背对着施翩,她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小跑着过去,从身后抱住他,踮起脚用脸蹭了蹭他的后颈。蹭够了,她探出头:“你在干什么?”嗯?施翩眨眨眼睛。眼前是一只四寸的……抽象小蛋糕?施翩忍着笑,指了指蛋糕:“这是《星空11》的颜色和线条?画得很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陈寒丘盯着蛋糕,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天才两个字很遥远。在liz笔下奇妙的星空,到了他手里,没有了漂亮的面容,像一只在外面打完架回来的小蛋糕,摔得乌漆麻黑,身上还挂了彩。“liz老师,我还有救吗?”他认真问。施翩没忍住,靠着他的背大笑出声:“你还是去找星星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到最后,她没了力气,差点滑倒。陈寒丘无奈地抱住她,捏捏她的脸:“不是要出去玩?去穿上外套,带你去骑自行车。”施翩笑眯眯地去穿上羽绒服。走到门口,看到一双新球鞋,花里胡哨的颜色。她换上蹦跶两下,舒服又轻便。在屋里觉得时间已晚,等走出阴冷的楼道才发觉天色还亮着,看时间不过四点。施翩瞧了一会儿,身后响起自行车的响铃声。陈寒丘推着车出来,还是高中那辆自行车,修修补补,看起来半新不旧。“想去哪儿?”他问。施翩熟练在后座坐好,应道:“去附近的小公园,你小时候晒被子的地方,我想去看看。”陈寒丘微顿:“我爸和你说的?”施翩:“他连你幼儿园和别的小朋友牵手都和我说了。”陈寒丘:“?”“我没和人家牵手。”施翩催他:“走了走了,都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和小朋友牵个手怎么了,快点上车。”陈寒丘:“……”小公园不远,骑车穿过两条弄堂就是。冬日公园里草木凋零,看起来有些荒芜,游乐设施已经老旧,也没有人再来这里晒衣服。“都没人了啊。”施翩小声嘀咕。陈寒丘用腿撑着自行车,闻言转身拍了拍她的发顶:“冬天冷,春天再带你来。”施翩抱着他腰,乖乖应:“好吧。”自行车离小公园越来越远,施翩扭头看着荒凉的景。那时小小的陈寒丘,跟着妈妈穿过两条长长的弄堂,努力抱起被子,再走一遍来时的路。夕阳的光照在她们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长一短的影子。她想,那时的他应该很幸福。陈寒丘带着施翩穿过黄昏时寂静的弄堂,和这里的居民擦肩而过。这时,窄窄的弄堂里便响起清脆的铃声。穿过几条街,他们到了那个人最精明的菜市场。这是施翩第一次看陈寒丘买菜。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观摩他和人家砍价。陈寒丘买鱼——老板:“两斤六两。”陈寒丘用手掂了掂:“两斤五两。”老板看他一眼,叹气,摆摆手。陈寒丘买菜——老板:“十八块八毛。”陈寒丘:“十八吧。”老板:“行吧。”陈寒丘买水果——老板:“再加个橘子?”说着,放了进去。陈寒丘拿出来:“不用。”老板上下扫他一眼,没说话。施翩:“……”倒是看不出来老板有多精明。施翩离他远远的,免得那些奇怪的眼神打量到她身上来。偶尔来了兴致,看他砍价看得高兴了,她慢慢悠悠地走过去,指指陈寒丘,对老板说:“和他一样,我也来一份。”都省得自己砍价了。老板:“……”现在年轻人都怎么回事。于是,两人把自行车的篮筐填得满满的。这一趟算得是上满载而归。出来时天色尚早,回家时已是黄昏。橙红色的光落下来,施翩远远看着,觉得落日真美。以前她总是一个人看夕阳,现在有了陈寒丘。“陈寒丘。”她慢吞吞地喊他。陈寒丘迎着风,应她:“在这儿。”施翩贴着他的背,认真道:“以后我们一起看夕阳吧。”她想,从前的夕阳里有两道身影。以后,他也不会独自一人。陈寒丘迎着光,踩着脚踏车。黄昏的光晕给他渡上一层温柔的光,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知道了。”他轻声说。-晚上七点,小房子里亮起烛光。施翩点亮小蛋糕上的蜡烛,打过架的小家伙在烛光里并没有好看几分,还是一副凄惨的模样。陈寒丘别开眼,冷静两秒,再回来继续看。“我要许愿了!”施翩一拍掌心,双手合十。陈寒丘看着闭着眼的施翩,猜测着她会许什么愿望,不知道他能不能实现她的愿望。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听她大声道——“新的一岁,陈寒丘不要再当小狗了!”陈寒丘:“?”他什么时候当狗了?施翩说完愿望,开心地吹灭晃动的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