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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 / 1)

蹙了蹙眉,裴屿舟冷声问:“他是谁?”终于意识到他在身后的春枝忙不迭地转身,忐忑又焦急:“回世子,这位是与姑娘同村的张广小哥,他的父亲被毒蛇咬伤生命垂危,所以姑娘从府中借了马,想让他尽快归家。”瞥了一眼同他拱手作揖的男子,裴屿舟又半侧过脸,倒也没看马车里,只随意地将视线落在战战兢兢的牵马小厮头上,而他却觉得像是一座寒山压了下来,腿一软,差点原地栽倒。少年似笑非笑的,语气危险:“马是借给他的?你出来也就为这事?”尽管下巴周围冒出不少胡渣,但裴屿舟模样生得好,气场强,所以并不糟蹋,反倒有了些属于男人的粗野感。只是因着神色不愉,看着更有几分吓人。若梨不清楚他为何突然生气,但张广的时间紧迫,所以她便点了点头,轻声回他:“是的,此事甚急,还望世子谅解,马儿不日定会归还到府上。”冷嗤一声,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下,少年足尖点地,以轻功跃上马车,弯腰进去,将车门重重合上,动作一气呵成,又似乎带着些无形的火花……张广与春枝对视一眼,又带着一份担忧往家赶。裴屿舟入了车,春枝也不敢进去打扰,只得坐到车夫旁边。可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长公主华贵的车架就在前面,明明那般显眼,世子怎会看不见呢……而车内的若梨无措地看着对面双臂环胸,翘着二郎腿,姿态纨绔,正闭目养神的少年,美眸中涟漪阵阵,除却焦急,更多的是惧瑟。她想到岔路口僻静处停着的某辆马车,凉意便开始蔓延,直透心扉。马车开始行驶后,若梨不安地开了口:“世子,长公主殿下已在前面等你多时……”声音比往常更小了几分,像是被人欺负过。但裴屿舟眼也未睁,态度冷硬:“不都是坐马车,没差。”“还是你以为母亲她会计较这种小事?”眼看着就要路过长公主的车架,若梨的手脚不仅冰凉着,甚至开始颤抖,她含泪摇头,险些脱口而出“会的”二字,可最终还是将它咬死在唇齿之间。车帘随风微微浮动,饶是只有片刻,若梨还是对上了苏绣姑姑冰冷刺骨的眸光。马车行走到一条喧闹的长街时,裴屿舟的眉也快拧成了麻花,最后他猛地睁开眼,语气急躁,又带点咬牙切齿的无奈:“程若梨你哭什么?”他刚刚也没做什么吧?除了脸冷了点,语气不好了点……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裴狗会不会哄人呢~第8章 困芳华若梨半垂着小脑袋,眼尾晕散着楚楚可怜的嫣红,如瓷般光洁的脸颊上遍布着泪痕,有几根鬓边青丝被打湿黏了上来,凌乱,却又更显得她苍白脆弱。纤柔的肩绷得僵直,她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放在腿上的双手握得很紧,似乎已在极力克制哭泣声。“没有……”少女呜咽着,神色明明很是委屈难受,却还要睁眼说瞎话。闭了闭眼,裴屿舟吐出一口气,吹得额前碎发微微扬起,郁闷之余又有点烦躁:“没有?你当我瞎?”“有事你就说,哭又不能解决问题。”虽然头疼,但刚刚是他主动坐上来的,总不能因为她嚎两声就灰头土脸地跳下去。太没面子。暗自磨了磨后牙槽,裴屿舟被吵得心烦气躁,但看着若梨可怜兮兮,仿佛下一秒就要哭背过气的惨样,还是努力摁着性子。半晌,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净帕子,直直地递到若梨眼前,带起一阵凌厉的微风,吹开了她脸上的丝许碎发。摇了摇头,少女缓缓抬手环抱住双臂,一点点往上,指尖用力摩挲着,甚至将华贵的衣料都掐出了深深的褶子,她却依旧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好像很冷很冷。帕子被捏得皱成一团,裴屿舟凤眸危险地眯了眯,接着又别过脸,决定置之不理。只是耳畔的哭声好像渐渐成了利钩,将他脑中的许多回忆勾了上来,与此刻的声音纠缠在一起。不知为何,裴屿舟又想起刚得知婚约那会,对她恶语相向的场景,以及那一晚误会她的种种。定没定亲,他似乎都不该将往日情分舍得一干二净。更何况她也已经答应退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少年凤眸中躁乱的波澜淡了,他摸上腰封,把它解开,没一会儿就将滚着红色纹案的外袍脱了下来,扬起胳膊将它披在若梨肩头,将小小的人儿包住。属于他的温暖和气味铺天盖地地袭来,却加重了若梨身上的寒意。微微哆嗦起来的她猛地将衣服攥住,从身上丢了下去,神色决绝,又难藏恐惧。这是催命的东西。锦衣落地,明明颜色依旧鲜亮,质地华贵,却又好像已是被人践踏过无数次,弃之不要的破烂。裴屿舟死死瞪着地上的衣服,难以置信到极点时,所有情绪都化成燎原的野火,险些烧掉理智。胸口猛烈起伏两下,少年的太阳穴也突突直跳,他攥紧拳头,将这阵可怕的情绪按住后才重新看向若梨。她过去从没发过脾气,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乖乖巧巧的模样,静得像个漂亮偶人。久而久之的,裴屿舟也习惯了她的乖顺。行,就当是还之前欺负她的债,忍她这次。“今早才换的,再敢嫌弃试试。”弯腰捡起孤零零躺地上的外衫,拍了拍上面肉眼难寻的灰,裴屿舟压低声音,竭力摁着性子半劝半威胁道,而后又把衣服递到她面前。可若梨再次挪动身子瑟缩到了马车角落,几乎要将脸埋进脖子,拒绝之意明明白白。裴屿舟再忍不下去,他猛地将衣服丢回地上,牙齿咬得“咯噔”作响,像是一头低吼的凶兽,下一刻就要扑上前狠狠咬断对面少女白皙的天鹅颈。“程若梨,你究竟——”“我怕……”话没吼完,裴屿舟的耳边便传来若梨细弱无助的声音。似乎还有一丝透彻心扉的绝望。所有的火因着这两个字诡异地戛然而止,裴屿舟的唇依旧张着,僵着脖子盯着若梨。半晌,他眨了眨瞪得发酸的眼睛,呼出一口浊气的同时,笔挺的身体也渐渐放松。看样子就知道她没在撒谎。“怕什么?披我衣服会毒死你?”剑眉紧蹙,裴屿舟压着情绪冷冷地问了一句。对面的少女却摇起小脑袋,眼泪自她白嫩的面颊蜿蜒,在柔美的下颚处汇聚,又重重砸在她腿上。披上出去的话或许还不如直接毒死她。若梨抽抽噎噎地想着。揉了揉眉心,将上面的褶皱都拂平,只着黑色中衣,更显得肩阔,腰窄而有力的裴屿舟往正少女的角落挪了挪,双臂随意交叠置于大腿面上,俯身看她,语气强势:“程若梨,你先等等哭。”温热平稳的呼吸拂过若梨狼狈的小脸,隐隐渗透进血液,在心间流过。她仍在哽咽,却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揉眼睛的手。对上少年乌黑,却明亮专注的双眸,若梨混沌麻木的脑中终于透进丝许微光。“有人把刀架你脖子上了?”挑了挑眉,裴屿舟的余光扫过她白皙的脖颈,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若梨的脑中仍一片混沌,闻言险些脱口而出三个字,堪堪收住后又拼命摇头。只是这微小的异样仍是被近在咫尺的裴屿舟捕捉到了。他的眸微不可见地沉了沉,继而又若无其事地问:“那你还怕什么?”就算真的关乎生死,她怕就有用?对方就能因此放过她?笨死算了。不过后面这些裴屿舟只在心里念叨,他觉得若梨这柔柔弱弱的性子多半也不能指望她迎难而上。短暂的怔愣后,若梨又觉心中沉重,亦或许是因为车厢闭塞,甚至有点喘不透气。眨了眨眼,将水雾挤掉了些,瞳孔中的少年清楚了许多,而她的樱唇也有过微弱的翕动,最后又严丝合缝。她脖子上确有一柄看不见的寒刀,会不会往前,或许都取决于他。若梨没再给他答复,而裴屿舟也不曾追问,只跷起二郎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仍在抽噎的人儿。究竟有谁能让她这般害怕?甚至威胁到她的性命?车厢内静了许久,却并不压抑。他们都各有所思。“世子你穿上吧,我不冷了。”冷静许多后,若梨撑着发软的身子,弯腰将他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送到他手边。余光悠懒地扫过起了几道褶皱,经历波折的衣服,裴屿舟修长有力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膝盖骨,纨绔不羁。“程若梨,被丢两次的衣服,你倒是敢让我穿回去。”咬了咬唇,虽知想还回头不容易,但若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穿着一身中衣从自己马车上下来的,所以她哽着嗓子,硬着头皮道:“外面冷,世子这般易感风寒,就将就一会,穿上吧。”“不穿。”裴屿舟双臂环胸,头微微扬起,居高临下地睨着对面低垂着小脑袋的若梨,出了刚刚的一口恶气。因为她那香囊,他考试时思路倍增,一出来看到她便有些喜出望外,结果她爱理不理,还当那么多人面承认不是来接他的,回头又来这么一出。现在鬼才听她的。咬着唇瓣,若梨先是看怀里的衣服,接着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瞅了眼裴屿舟,对上他摆明了不讲道理,不让步的眼神,便又委屈地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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