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嘴角的水珠,握紧手中温热的杯子,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会反悔。”周司惟眼角的弧度冷然,盯着她,半晌,缓缓抬手,叫司机改变方向,去公司。风行是互联网企业龙头,即便时间已近十点,仍然有不少楼层灯火通明,一波又一波下班的人走出来。纪筝跟着周司惟下车,电梯里,他径直按了24楼。银色冷光的轿厢徐徐上升,升至顶层,他揿开灯,已经陷落黑暗的顶层瞬间明亮起来。纪筝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皮质微凉,她思绪凌乱,目光追随着不远处的年轻男人。外套遗落在车中,周司惟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领口纽扣开了两颗,俯身抽出打印的文件时露出一段冷白锁骨。宽肩长腿,衬衫的几分褶皱并不能影响他的清隽,反而勾勒出肌理分明的腰身。他从来都是能叫人一眼痴迷的好样貌。周司惟直起身,一回眸就撞上沙发上人的目光。纪筝安静又乖巧地坐在黑色沙发里,一身柔软颜色,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他,略有几分茫然。是这些年里,叫人想都不敢想的画面。周司惟捏紧文件又松开,走过去,把文件摊开,压上一只钢笔。“你有什么想问的吗?”他淡声看她。纪筝摇摇头,随即想起了什么又问:“我爸爸公司。”“我会履行承诺。”她“哦”了一声,低下头拿钢笔,长发顺着白皙锁骨滑落到胸前柔软的弧度上。就要落笔签字的时候,周司惟忽然按住她的手。纪筝不解,抬头疑惑看他。她眸色轻灵,满是无辜和信任。周司惟盯着她,嗓音沉凉,一字一句:“纪筝,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了。”纪筝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眼睫一颤,很快眸色恢复如初,轻声说:“我想好了。”手下的肌肤细腻柔软,周司惟缓缓松开,看她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他闭了闭眼,淡声:“纪筝,不管为了什么,你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她站起来,因为身高差不得不仰头看他,语气坚定:“我不反悔。”第53章从进入风行科技的办公楼到出来, 前后统共没超过半个小时。冷风扑面而来,纪筝拢紧衣服,路边梧桐的黄叶随风而落, 顺着灯光慢悠悠掉到地上, 又被风混着尘土卷起。她回头, 周司惟抄兜站在她身后, 薄薄衬衫被吹得贴近胸膛肌理,肩上落了一片秋叶。纪筝犹豫了一下, 上前一步, 踮脚。突如其来的靠近,她身上百合香夹着夜凉, 猝不及防袭击鼻尖。周司惟下意识蹙眉, 偏头看到灯光下瓷白如玉的长指轻轻拈下他肩上的黄叶。花香愈浓,她锁骨的肌肤,落在眼底,比月色秾酽。纪筝的视线从他黑色碎发下如墨的眉眼上掠过,敛睫,退后一步。周司惟抬起的手不动声色垂下,率先抬脚向车走去。纪筝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叶子, 指腹轻轻捻了一下, 枯黄的叶子碎开,齑粉从指间飘散。她转身, 脚步轻快跟上周司惟的步伐。再坐进车内温暖的空间, 纪筝整个人比起来时都有些松乏, 一整天的疲惫顺着浮遍全身, 好在她大衣够宽大, 足够掩盖她有些松散的坐姿。周司惟的车是独立座椅, 后座两张座椅间有隔开的中控台,材质也很舒服。她精神懈下来,深夜的困意便不知不觉袭击。纪筝还记得自己在谁的车上,强撑着没有合上眼皮,集中注意力去看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南城繁华,即便深夜,马路上的车也是只多不少,反而有更多的富家子弟,开着浮夸张扬的赛车,在夜色中不论四季的敞篷欢呼。车的隔音性好,她听不到外面一点声音,暖气烘得人舒适无比,昏昏欲睡。不能睡。纪筝在眼皮即将合拢的前一秒把自己吓醒。她整个人陷进宽大的座椅里,大衣也柔软,司机车速平稳,引得人犯困。手撑着座椅微微坐直,纪筝悄悄用余光瞄左手边的男人。周司惟阖着眼,挺拔立体的侧脸在不断变化的光影中轮换,看不出是养神还是浅寐。车内有沉香的浅淡气息,宁静舒缓,减弱了他身上的酒气。她暗暗呼了一口气,往座椅边缘轻挪,整个人裹进大衣里,头靠着座椅闭上眼。今天又上班又采访,晚上精神一直紧绷着,纪筝真的是累极了,过了一会儿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周司惟摩挲着戒指,淡淡掀开眼皮,视线不轻不重落在她脸上。巴掌大的小脸,真是瘦了很多,鼻子红唇下巴都出落得精致了几分,愈发显得眼睛大。小小的一团,缩在大衣里,黑发顺着脸颊美好的弧度下落。他眸光动了动,将暖气调高两度,又捞起一旁的外套轻轻盖到纪筝身上。只是这么轻微的凑近,独属于她身上暖甜的香气就缕缕钻入鼻尖。周司惟定定地看两秒,拇指和食指指腹轻轻从她发尾捻了一下,顺滑的发丝很快从指尖掉下,拂过她凝脂般的脸颊。车子很快驶入另一条路,不过半小时后,停在纪家外面不远不近的地方。路边有暖黄色的灯光,丰盈的木芙蓉在夜间灯光下如玉如霞,安静绽放。纪筝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脸窝在头发里,揉着眼醒来。半秒后,她猛然反应过来,手一滞,衣服从身上滑落,发现车已经停了。纪筝心跳加速,去看周司惟,他淡淡蹙眉,似乎刚被她的动静吵醒,按了按眉心。她小声,不想打扰他:“我到了。”周司惟嗓音清哑,“嗯”了一声。纪筝按开车门,下车前动作犹豫,回眸,手指蜷缩了一下,轻声看着他说:“那我走了。”他撩眼,看过来:“嗯。”纪筝下车,关上门,隔着车窗对他挥了挥手,才走进一路的灯光中。车外,晚风失陷,坠入温柔夜色。-次日是周六,纪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期间叶梅来敲过一次门,纪筝实在太困,上班之后作息远不可能如学生时期规律,纪城誉心疼女儿,来阻止叶梅,说让她多睡一会儿。醒来后,拉开帘子,金灿灿的光照进来,纪筝惺忪着睡眼挡了一下,鼻尖嗅到院子里飘来的浓郁桂花香。纪筝下楼,一边喝着红糖桂花圆子粥一边回成嘉嘉的信息说自己醒了。叶梅念念叨叨给她端上吐司和鸡蛋,坐到对面,脸色严肃:“你昨晚去见谁了那么晚才回来?”纪筝手一抖,把粥送进嘴里,若无其事答:“没事。”叶梅仔仔细细看她的脸色,半晌,突然叹了一口气:“落落,不是妈妈要问,社会乱,女孩子得学会保护自己……”“妈,”纪筝等她说完才开口,眼神无奈:“我26了不是16,我自己在伦敦六年不也好好的。”叶梅止住,打扮得优雅得体的眉眼间忽然浮现一丝苍老神色:“26了,你都这么大了……当时同意你爸让你出国留学,也不知道是对是错。”纪筝放下勺子,过去搂住她肩膀:“好了妈妈,别多愁善感了,你今天不是还要给学生们开会吗?快去吧别耽搁了。”叶梅又叹了气,回头看她:“那你跟妈妈说,你昨晚出去见谁了,是男朋友吗?”“不是。”纪筝眼神躲避,回去继续埋头喝自己的粥。“落落,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谈男朋友了,”叶梅又开始絮叨:“我看你清川哥就不错,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又都是邻居,人品也靠得过。”纪筝差点呛死自己:“妈,你能别胡说吗?清川哥拿我当妹妹看。”“好了好了,”她胡乱擦擦嘴,捞起手机:“我吃饱了,出门了妈。”天气秋高气爽,纪筝心情很好,从衣柜里挑出一件长及脚踝的杏色针织毛衣裙,柔软舒适,随便挎了个包去往和成嘉嘉约定的地方。成嘉嘉如今在一家外企上班,做公关的工作,每日上班都打扮地光鲜亮丽像包裹着一层无坚不摧的盔甲,出来玩也这样,仿佛成了习惯。纪筝远远看见大衣生风的女人下车,通过半降的车窗和送她的男人吻别,紧身的半身裙下修长小腿在长度过膝的大衣下摇曳生姿。时光不仅是磨练,也是馈赠。当年因为摔坏别人电脑而紧张的女孩子如今已经有足够的底气从容面对生活。成嘉嘉弯起了眉眼,过来拥抱她,身上有好闻的精致香水味道。“怎么不让他下车啊,”纪筝调侃:“我不配在你男朋友面前露面吗?”“就你会说话,”成嘉嘉轻轻捶她:“这儿哪有停车线,晚上他来接我我把他拎你面前让你仔细看。”纪筝笑起来,成嘉嘉眉眼间如今满是幸福,自信又开朗,完全看不出来从前和男友异地时候的忧愁难过。二人点了咖啡,在店里柔软的靠窗沙发上坐下,纪筝好奇问起她和现在男友是怎么认识的。“大四那年实习认识的,”成嘉嘉托着脸,回忆起来:“觉得他人挺好的就在一起了。”“挺好的是指?”纪筝搅动着咖啡里融化的方糖,随口问道。“有担当,”成嘉嘉说:“遇到他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属于男人的担当是那样子的。”她喝了一口咖啡,感慨:“不怕你笑话筝,我现在觉得我大学那几年简直就是瞎了眼了,跟一个懦弱又抠搜的男的谈了三年异地恋,干什么都aa,遇事他只会慌张让我来做决断,最后还被甩,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