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大门在身后关闭。季妧在廊下干站了一会儿,直到大宝派宫人来催,才想起来迈步。快到主院的时候,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身,见是两肩担着雪花的滕秀。季妧心中一动,特意停下等了他一会儿。等滕秀到了近前,季妧将手中的伞往他那边移了移。“滕总管这是刚从宫中回来?辽东的主将该选定了吧,可是寇将军?”滕秀看了眼顶上那半边伞,愣了愣神,但仅是一瞬。“季姑娘很关心辽东的事?”季妧叹了口气“滕总管有所不知,我在老家与人合伙开了个铺子,其中一条商道就是通往辽东的,费了好些钱,刚打通不久,就碰上这事……我巴望着战事能早早平息,最好是派寇将军去,之前他在关北的时候,北梁就没能打进来。”滕秀知道她的季氏味业,自然也清楚她与金家合开的物流所。“季姑娘怕是要失望了。皇上和众大臣虽然有意,但寇将军的旧患一直未曾痊愈,他也想重返疆场为君分忧,奈何过于急迫了些,在府中习剑时误伤了自己,如今右手的手筋彻底断了。”季妧眼皮一跳,下意识问“真断了?”“这还有假?皇上派了好几位太医去瞧,治不好了。”季妧“……”“季姑娘倒也不必忧心,已经有人自荐了——裘焕彬老将军,功绩比韩文广老将军还要厉害,虽然年迈了些,却是老当益壮。他还推荐了一名先锋将军,叫……”季妧已经没心思听滕秀说什么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寇长卿断掉的手筋。寇长卿肯定知道了辽东于他而言是死地,所以才学那断尾求生的壁虎,自断了手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狼人啊?有能耐怎么不把双手双脚的筋腱全都砍了呢!季妧恨的牙痒痒,晚饭都没怎么吃,熄灯后躺在炕上,摊煎饼似的翻了大半宿才睡着。后半夜的时候,她感觉呼吸有些不畅,然后生生被憋醒了。这一醒不得了!她床前竟然有个人?!自季妧住进来以后,大宝把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院子里堆,其中就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季妧是个没见识的,觉得新奇,就放在自己床头,夜明珠在黑夜里能够发出点点荧光,光线柔和,又不刺眼,但足以让季妧隐约看清那人的五官。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与搬进桐花巷当晚相似的情形,还能是谁?她先观察了一下两人的姿势。她躺着,对方床边坐着,半俯着身,一只手撑在枕侧,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脸。再回想刚刚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瞬间寒毛直竖。她快速从枕下摸出匕首,朝对方心口刺去的同时对外大声呼救——只可惜,匕首刚刺出去手腕就被擒住了,嘴巴还没张就又被堵住了。季妧的恐惧到达了顶点,心道自己今晚估计要凉凉了,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关山、大宝、小丁一家、谢姨一家,还有季氏味业……偏偏对方得寸进尺,竟趁她胡思乱想之际,将她按进了怀里。这一刻季妧恨不得变成个河豚,气炸了至少能把人毒死,毒不死满身的刺也让别人无从下嘴。对方似是感知到了这种紧绷的情绪,嘴唇稍稍移开,移到了季妧耳畔。“别怕,是我。”第684章 看你季妧被男人困在怀中,使尽浑身力气也挣动不了分毫,唯有两条腿还闲着,不料念头刚起,腿也被压住了。那人退开些许,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别怕,是我。”他刻意压低了音,季妧的大脑此时又处于一种高速旋转却又十分慌乱的状态,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心中还暗道道“废话,我当然知道是你。”等慢半拍意识到自己的嘴巴已经得闲,大喜过望之下,扯开嗓子便喊。“救——唔!”嘴巴又被捂上了,好在这次用的是手。“季妧……”那人似有些无奈,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是我。”试图撕咬的动作蓦地顿住,季妧这回听的真真切切。然后发觉,覆在她嘴上的这只手可真硌人啊,掌心都是老茧,尤其虎口部位。之前寇长卿试图拉她时,那手保养的比她都光滑,所以不会是他的手。但这五官轮廓……季妧觉得不太可能。她想的那个人不是应该在辽东吗?可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还有这手……捂着她的手一点点挪开了,禁锢也稍稍松了一些。重获自由的季妧没有再叫喊,她捧住了对方的脸。夜明珠的光十分微弱,可是点燃油灯的话说不定会招来人。季妧的手直接来到他左额侧,摩挲一会儿后,挽起他的衣袖,在他双腕间也摸了摸。然后动作便长久的凝滞了。本就寂静的房间更加寂静了,这寂静又非一般的寂静,似乎隐隐夹杂着生疏,还有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季妧沉默,是在整理情绪和思绪,见关山也跟着沉默,火蹭一下就窜了起来。“你大半夜潜进王府就是来面壁的?”关山借着夜明珠的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我来看你。”季妧没好气道“那我谢谢你啊,看完了?好走不送。”关山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没看够。”季妧敷衍的呵了一声,索性挑明。“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想。”“那说啊。”她倒要看看这人要怎么辩解。“在想。”“……没想好你来干什么?”“来看你。”车轱辘话,没完了是吧。季妧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猛地朝他挥去。关山没有躲,季妧的拳头结结实实打在他的右颊上,被反作用力震的生疼,关山连脸都没偏一下,还将她发麻的那只手握在掌心轻轻揉按。等到麻痛的感觉稍退,又拉着她另一只手来到另一侧脸颊。“不解气,继续。”态度很好,十分体贴。但莫名的,季妧更火了。她也不用拳头了,曲腿抬脚,做了自已一直想做的是——踹他!结果嘛,自然和之前一样,季妧就算用尽吃奶的劲,人家都端坐如山,纹丝不动。一番折腾下来,倒好像她在无理取闹,而他在无底线纵然似的。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太闹心了,越是如此季妧就越来气。最后踹了他一脚,冷脸道“你走吧。”巴掌改为了拳头,踹也踹了,就剩最后一项有多远滚多远了。反正来了又不说话,打又打不过人家,白白添了一肚子官司,还不如不见的干净。关山显然不这么想。在她收回腿时,握住了她的脚踝。季妧挣了挣“松开!”不松。季妧恼了。“我说你这人……”她之前一直克制着,不管是声音还是动作,结果这一下激的,有些忘形了,动作幅度一大,撞到了搁夜明珠的那个炕几,然后夜明珠咕噜噜从另一边滚了下去,想去捞都来不及。夜明珠滚啊滚的,也不知滚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房间里重又变得乌漆麻黑一片。在这片黑暗中,季妧和关山两两望着,大眼瞪大眼。季妧不知关山怎么想,反正她有点慌。这动静有点挺大呀,会不会……刚想到这,房门就被人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