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四叔叹了口气“也罢,你打小就主意正,伶俐劲儿村里谁也比不上。”郭玲眼珠子转了转,问“爷,头先过去那个是季妧吧?看上去大变样了呢,不太敢认。她和宋璟很熟吗?我怎么觉得,他们刚刚是从同一个方向回来的?”见到宋璟之前,季妧先从村口过的,不过离得远,两下又不熟,就没打招呼。郭四叔直摇头“她在村里活得跟个透明人似的,宋璟咋会跟她熟?虽则近半年来有了点存在感,但宋璟这大半年都没回过村,我估计见面都未必叫得上名儿。”郭玲还是觉得不对劲。爷爷喊宋璟,宋璟转过身时,脸上还带着未及敛尽的笑意。虽然见了他们一瞬间就收了个干净,变得有礼而端方,但那种周身洋溢着的喜悦……郭玲可不是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的小丫头了。莫非……“你不是看不上宋璟?那还关心他跟季妧熟不熟作甚?”郭四叔问。郭玲想起长往白府去的,四小姐的闺中密友,学政千金方玉芷,嘴角勾起个略显奇怪的笑弧。“我看不上,自有人能看上。”第259章 绣花的门槛万德帝自以为体恤,将院试考期改在了中秋之后,全不想一日之隔,谁还有心思过中秋。关北各县,凡是具备应试资格的学子们,早几日就到了邺阳,邺阳的茶楼、酒楼、客舍、旅店,一时间物价腾贵。宋璟怕孟里正和族老们当真敲锣打鼓的欢送,天不亮就拜别了孟氏。虽然也有心和季妧告个别,而且已经到了季妧家门前,却最终也没有敲响那扇门。她定是好梦正酣,又何必惹她牵挂。默站片刻,转身踏入茫茫夜色。纵然披星戴月一人独行,想着正熟睡的那个人,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坚定的,对前路也愈发期待起来。“哎呀小妧姐!你怎么那么笨呀!这一针该从反面进去,不是正面!”“不是这样的!是这样……你看你这绣的,都成死疙瘩了!”“不行不行,拆掉重新来……”一上午,胡细妹咋呼的嗓子都哑了。她性子文腼,说话很少大声过,像今日这般又急又暴躁,都是被季妧给气的。前日季妧从南山回来,忽然让胡细妹教她绣荷包,还不许她说给别人知道。胡细妹虽然疑惑小妧姐为何突然对女红感兴趣了,却也没多想,反正她每天都要过来习字,顺便的很。而且不就是绣个荷包嘛,多简单的事!以小妧姐的聪明劲儿,肯定不到半日就能学会。胡细妹一直都很崇拜季妧,是那种近乎盲目的崇拜,觉得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倒季妧的事儿。然而现实给了她残酷的一击。季妧也很无奈呀!她虽然不喜欢女红,但看别人做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难,不就是这样那样那样再这样吗?而且她平时也缝补过一些的东西,虽然针脚说不上多好看,但好歹也算是有基础的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缝荷包不难,难的是绣花。绣花这方面,她是十足十的门外汉。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这个门也死活没迈进去。感觉自己长了双假手……“算了,我投降!”季妧把绣花绷子扔下,使劲搓了把脸,强行挽尊道“不是我笨,是上帝把我这扇窗户关上了。”胡细妹不知道绣花和关窗户有啥关系,觉得季妧在故意逃避。“还说我写字没恒心,你看看你,这才学几天呀。我刚学的时候,手指头扎的都是针眼,我也没说就不学了。”她对着季妧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副哀其不争的样子。季妧那叫一个尴尬。“我这不年纪大了嘛,没法跟你童子功比!你这个年纪,正是心最灵的时候,不管是学绣花还是学写字,都能学的又快又好。”胡细妹正批判季妧呢,骤然被这么一夸,就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你也不算太老……”季妧差点没当场喷出一口老血。这意思是劝她不要那么快放弃,还可以再抢救一把?“不不不,老了,真老了。不绣了,就这样吧。你看,这不绣东西,不也挺好看的吗?”季妧把之前缝好的那个,相对来说比较满意的素面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顺眼。胡细妹狐疑“哪里好看了?”只有个大致的荷包轮廓,缝的还歪七扭八的,现在花也不绣,整个看上去光秃秃的。胡细妹都不好意思打击她,自己头一回缝的荷包都比季妧这个好。季妧啧了一声“你不要那么挑剔,仔细看看,还是能找出些优点的。比如……比如针脚。”这可是她废了四个才做出来的,自觉针脚上匀称细密了许多,即便没有那些花团锦簇的点缀,也拿得出手。而且宋璟一个大男人,随身佩戴花花草草的也不合适,就这样素素净净的,挺好,显气质!胡细妹盯了半天,眼都看瞎了,除了丑,愣是没看出旁的。她小声嘀咕道“你这针脚也没好到哪去……”季妧选择性失聪,把剪刀绷框一股脑收拾到笸箩里,起身往外走。一只脚已经出了院门,想起什么,身子往后仰,指了指东屋位置,对胡细妹道“你继续练字,有不会的先问大宝,我去趟土屋,一会儿就回。”说罢,怕胡细妹再提绣花的事,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胡细妹气鼓鼓的,从来不知道,原来小妧姐这么会耍赖!季妧刚进篱笆院,就见流浪汉拄着拐,在院中缓慢移动。坐在堂屋门口数蚂蚁的胡大成一下子弹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过去搀扶住流浪汉。“都跟你说了,慢点!慢点!万一再伤着哪,小妧姐会骂的。”边说,边偷偷往季妧那瞥。鬼祟样,一看就欠揍。季妧冲他扬了扬手,说了句待会再收拾你,让他去一边待着了。胡大成一副苦瓜脸。他就玩了一会儿,而且流浪汉根本没有小妧姐想的那么弱,压根就不需要别人搀扶。正郁闷着,看到跟过来的小丁,眼睛一亮,就要去抱它。小丁跟季妧一起出来的,刚出门口捡了根树枝,兴许是样子比较别致吧,宝贝似得衔了一路都不舍得扔。这会儿还以为胡大成要来抢,毛都炸起来了,凶萌的呜呜了几句,绕过它朝季妧跑去。把树枝丢到季妧脚边,吐着舌头,蓬松的小尾巴摇了摇。见季妧只顾看流浪汉,小丁歪了歪头,突然返身扑向流浪汉。它倒不是要咬流浪汉。这段时间日日跟着季妧来“慰问”病人,已经混的很熟了。除了季妧之外,小丁最喜欢的好像就是流浪汉。它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偷你的鞋藏起来,还有就是咬裙角、咬裤腿。这会儿也是想吸引注意,让季妧和流浪汉陪它玩。然而流浪汉这会儿可禁不住它扑。季妧大声喊小丁,来不及抓它,只能跑过去扶住流浪汉,防止它被小丁撞倒。流浪汉视线下移,先是落在穿过臂弯的那只手上,然后垂眼,看向咬着他裤脚不松的小丁。季妧同样盯着小丁,而且眼里喷火。小丁眨巴眨巴小圆眼,委委屈屈松开了牙齿。胡大成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拍腿大笑。“该!”第260章 什么是脱单季妧扶着流浪汉到门口的凳子上坐下“先歇歇吧,今日也差不多了。”跟刚拆石膏那会儿连提脚都无力相比,如今拄着拐的情况下,流浪汉已经能在院子里走上几个来回。“怎么样?是不是从来不知道,原来走路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流浪汉看着她在自己身侧蹲下,检查过手腕又检查脚踝,淡淡嗯了一声。以前,走路是本能。如今,每迈一步都得使尽浑身力气,还要忍着脚后跟若隐若现的疼。原本轻松就能搞定的事,现在花了一个上午也不过才走了这么几圈,还累出一身汗来。“难就对了。跟腱断裂的康复是所有肌腱康复中最难的,没有之一。这是一场艰苦的持久战,你已经一天天在变好了,不要心急,慢慢来。”季妧叮嘱完,又看了一下他左脚穿着的跟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