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季妧的眉立马拧了起来。流浪汉半倚着墙面，正盯着右手看，见她进来，收回了视线。季妧把小丁放到地上，走到炕边，篮子往炕桌上哐当一搁。“你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说了多少回了，没知觉很正常，耐心点，不要操之过急，现在还不是锻炼的时候。实在闲的慌，左手和右脚倒是可以试着活动一下关节，不过仅限于手指和脚趾，高抬手和高抬腿的动作也可以。”其实这话有点多余，右脚打着石膏呢，左手也缠着厚厚的纱布，他就是想大幅度活动也不可能。之所以不厌其烦，重复再重复，实在是流浪汉太不让人省心了。虽然季妧的医嘱也有遵守，但他总能找到一些可试探的地方，或者他自觉有把握、可控制的情况。即便季妧知道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把季妧惹极了也会道歉，然而下次照旧如此。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主意，想来以前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季妧把饭菜一一摆放在炕桌上，除了饭菜和骨头汤，再就是大饺子。见这次没出现鸡蛋，流浪汉神情微松。季妧用筷子夹着大饺子递到他嘴边。他张嘴咬了一口，顿住了。“不好吃吗？韭菜鸡蛋馅儿的。”季妧见他迟迟没咬第二口，觉得有些奇怪。流浪汉挺喜欢吃鸡蛋的呀，之前给做的蒸鸡蛋、鸡蛋羹、鸡蛋汤、鸡蛋饼，他都吃的干干净净。“还是你不喜欢吃韭菜？”流浪汉缓缓摇头“挺好。”挺好就好。“这些油炸的东西你还不能多吃，但我见你挺喜欢吃鸡蛋的，就给你拿了两个，慢慢吃，不着急。”流浪汉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见季妧视线看过来，才继续。“哇呜！哇呜！”小丁闻到了香气，急得不得了，在底下又扒又跳的，想上炕。季妧不惯它，抓着脖子把它再次提溜了起来。“你还是不是狗，汪汪都不会叫，瞧你叫的什么怪声？”小丁哼唧两声，一点不以为耻，死盯着炕桌上没来得及吃的那个韭菜盒子。流浪汉动了动嘴。季妧拦住他的话“你放心，都是你的，小丁还小，不是什么都能吃，不会跟你抢。”流浪汉闭上嘴，什么也不想说了。等他吃完，季妧如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见小丁还在炕脚扒拉着呢。小小年纪，为了口吃的竟如此舍得下脸皮。见流浪汉也盯着小丁看，季妧心里一动。流浪汉在这屋里躺了也有六七天了，虽然平时有她送饭，胡大成一天也会来个几趟，但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不能走，不能动，还没人说话，这种日子比自身的伤痛还要磨人。若是把小丁留在这，有它陪着流浪汉，时间应该会好打发一些。只可惜，她前脚刚想溜走，小丁就发现了，还以为是捉迷藏，特别兴奋的扑过来，一口咬住她裙角。季妧无奈，又觉得它还小，暂时不适宜肩负陪伴的任务，想了想，还是一道带走了。大不了以后每次过来送饭，再把这小蠢货带过来就是。翌日，眼看都快晌午了，胡大成还没有出现。季妧还以为是摊子停了一段时间、重新开张导致顾客爆棚的缘故。谁知下午，谢寡妇一脸焦虑的来找她进门就是一声不好了。季妧听完前因后果，并不算吃惊。“你是说，曹家也到镇上摆摊卖胡辣汤了？”“可不是！”谢寡妇牙都要咬碎了。枉她还在家里空等着曹家退婚贴，哪想到曹家趁这个时机，不仅卖上了胡辣汤，还把她们家的位置给占了！第230章 砸场“今早刚到镇上，就碰到一起出摊的人家，互相打了招呼，那人就一个劲儿的夸，说什么良子找了个好亲家，我们有事没去这些天，都是亲家帮我们顶着的。我当时就寻思着不对，等到了地方一看，我们摆摊的地方摊子都支好了，曹家那一大家子正忙活的起劲……”两家人当街对峙起来。谢寡妇一开始还不信，等闯到近前一看，汤锅里咕嘟的，油锅里翻滚的，可不正是胡辣汤和油条？光闻味儿都知道，和他们家的黄金搭档一模一样！谢寡妇当场就气炸了。指着曹芸芸，要她交代清楚，之前是不是装的，假借帮忙之名，实际上就是为了偷学。不知道是不是濒死过一次的缘故，还是彻底被胡良的绝情伤碎了心，曹芸芸性情有些变化。她从曹家人后头走出来，面对谢寡妇的疾言厉色，不但没被吓到，反而一脸平静。只瞥了胡良一眼，让谢寡妇自去问胡良。这话说出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寡妇不敢相信，她转向胡良，胡良还愣愣的看着曹芸芸，一副被迷了心窍的样子。谢寡妇气极，一耳光扇过去。胡良被打醒，谁也不看，径直盯着曹芸芸“你答应过我的。”“我是答应过你不会教给外人，可我教的是自家人。”曹芸芸言语利落，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柔顺和娇俏，看着胡良的双眼含恨带怨。“你不也答应过我会尽早娶我过门？到头来还不是负了我。”一提到退婚的话题，胡良的质问就变成了无言。他心里有愧，谢寡妇这会儿可什么愧都没有了。“亏你还有脸说！你差点把我闺女都给卖了，就你这样的蛇蝎心肠，谁还敢娶？！我看在你寻死觅活的份上，不想跟你计较，你们一家没廉耻的，还蹬鼻子上脸了！”从发现苗头不对，就有人过来围观，如今更是直接炸开了锅。“这啥意思？谢寡妇没进门的儿媳要卖谢寡妇的闺女？！”“不会是真的吧……我的老天爷！”“看样子，这摊子不是曹家帮胡家顶着的，是那曹家闺女偷学到手，开始跟胡家抢生意了……”“这还要脸不要？亏我平时还夸她懂事来着……”谢寡妇包括她的几个孩子，都是品性正的，平时一起做生意，搭把手帮个忙，从来不含糊。因而大家伙本能都站在胡家这边。曹芸芸木着脸没反应，好似说的不是她一般。曹婆子却不干了。她以为谢寡妇顾虑着胡细妹的名声，再怎么着也得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肯定不会往外说。哪想到她这么绝，在这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就给捅了出来。“少血口喷人！我们好心牵个线，还牵出罪了？我们不也是不小心受了人蒙蔽，你们不依不饶的闹退婚，还要逼死我闺女，我可怜的闺女啊……”曹婆子骂着骂着就哭上了。她这一哭，人群里的议论声就有些变风向，虽然没完全信，但也不那么针对了。“如果是被人骗了，也不是说不过去……”“不可能吧，有事说事，咋能逼人家闺女去死呢……”王氏见此，立马跳出来帮腔。“一个寡妇的闺女，你当有多金贵呢！我们还不是看她可怜，怕她以后找不到好婆家？如今既退了婚，你们胡家跟我们曹家就不相干了，你管我们卖什么！”谢寡妇呸了声“我怎么不能管！你卖的黄金搭档，是偷学我们的！”“呦，我们芸芸给你们帮忙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眼勤手快脑子好使，看一眼就学会了，不行啊？学会了就是自己的，咋还只许你卖不许旁人卖了，你比王法管的还宽！照你的意思，这满大街卖包子面条的，还得找找谁是第一个卖的，其他人都关门算了！”围观的基本都是商贩，对商贩而言，跟风是常态。看啥卖的好，大家一窝蜂跟着卖，都是这样，没啥羞耻不羞耻的。胡家生意好，暗地里想偷学的人不少，但不管怎么折腾，就是做不出来那个味。油条蓬松不起来，胡辣汤的香气也不对……久而久之，谁不知道胡家的方子神秘，谁又能不眼馋？王氏这话，可以说无形中把商贩们给拉拢了过去，一时间，帮着胡家说话的就更少了。说到底，胡辣汤你胡家卖得，曹家卖得，将来说不定他们也卖得。“说够了没有！”就在四下窃窃私语的时候，胡良一脚踹翻了近前的桌子。他指着曹家，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们，立马给我从这里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