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历史军事>吉时已到>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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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1 / 1)

“哦,那你兴许是不能走了。”那小姑娘心血来潮般道:“我改主意了。”程平抬头看去。摇椅上的少女坐直了身子,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此前我记得你曾说过,便是做牛做马也是愿意的——这话可还作数吗?”程平一愣,却也没有迟疑地点头:“自然。”“那好。”少女满意点头,转头便交待道:“吉吉,去拟一张自卖为奴的契纸来,带平叔前去官府盖印。”程平:“……?!”“平叔想要多少卖身银?我必不会亏待。”衡玉含笑询问道。程平略微平复了些心绪,正色道:“在下并非是要出尔反尔,只是吉姑娘若有交待只管吩咐,在下无不照办的,不必行买卖之举。”“可若长久跟在我身边,总也要个名目身份啊,不然你哪天突然不见了怎么办?”衡玉边说边思索着道:“我非是要与你签死契的,便三年活契吧——三年之后,你即可恢复自由身,我只要你替我做三年的事,如何?”挟恩图报,随口便要让人卖身为奴,女孩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时兴起便随性胡闹,果真是沾了一身官宦富贵人家纨绔公子任性自大的作风。须知在京师官宦人家,多以买卖奴婢之事作为攀比,有商贩高价贩卖昆仑奴一事便是例子。此刻在这小姑娘的眼里,他怕也只是一个因有些身手,可以被她收为己用,拿来炫耀一二的物件儿罢了。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程平忍耐了一瞬,而后道:“在下性情不知变通,得罪过许多人,怕是会给吉姑娘惹来麻烦——”却见女孩子从容笑道:“无妨,麻烦即是热闹,我这个人最喜欢热闹了。”“……”程平握了握拳,彻底失语。“当然,良人卖身讲究自愿,我断不能行逼迫之举。平叔若是反悔了,也自可离去的。”少女随手将书卷拿起,一幅并不甚在意的模样。程平暗暗咬牙,一口血哽在喉咙处。反悔?到底是谁反悔?见少女果真看起了书不再理会他,程平闭了闭眼,道:“我愿守诺。”不过三年而已。且官家小姐贪好新鲜,说不定过几日就没兴趣了。他平生最重承诺,对方替他寻回姑娘,这份恩情他不报,良心不宁。衡玉闻言露出笑意,视线却依然定在书卷上,轻轻颔首道:“好啊,那从今日起,平叔便是我的人了。”程平一路沉默着随吉吉去了官府。待从官府出来时,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只觉这身卖得委实突然。吉吉将卖身契收好,回去的路上,程平与吉家的车夫共坐在辕座之上,车夫便与他说起了吉家的诸多规矩,也就是培训上岗之意了。“……除了这些规矩之外,咱们姑娘爱美之心尤甚,一贯喜洁净俊丽之人,老哥,您这仪容之上也须用些心才行的。”一把年纪,既不俊也不丽的程平终于忍不住抽了下嘴角。然而拗不过吉吉和车夫认定事在人为,当日便将他狠狠拾掇了一番,沐浴搓揉罢,修理鬓角,杂乱胡须刮去,里外换了新衣,乃至还熏了香遮掩体味……做完这一切之后,次日晨早才被送到衡玉面前的程平,俨然只一个感受——他变得干净了,却又仿佛彻底脏了。“平叔坐吧。”书房中,衡玉放下笔。“主仆有别,姑娘有话吩咐便是。”程平站得笔直,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挽住些那不可言说的尊严。“我的吩咐便是让你坐下。”“……”程平照办之下,只觉得尊严非但没能留住,反倒丧失得更为彻底了。“平叔喝茶。”衡玉抬手示意。才有了前车之鉴,程平这次没有多言,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碗将茶水喝尽。接下来,便听那少女再次开口:“有劳平叔将衣袖挽起,让我一观手臂。”程平眉头一抖。若非他如今已是个老头子了,他果真要怀疑这纨绔的小姑娘是要对他图谋不轨加以调戏了!还是说,类似买回来的昆仑奴要撬开嘴巴看看牙口好是不好?他肃着一张脸伸出手臂,将右边衣袖捋至手肘处。衡玉轻轻摇头:“不,我是要看左手——”程平神色一凝,定定地看着坐在书案后的少女。少女神情平静,四下安静可闻针落。书房门窗皆是紧闭,她身边的两名丫鬟此时正守在书房外。程平悄然握紧了左拳。不,不可能……面前的小丫头不过十七八岁而已……对上那双眼睛,程平伸出左手,将衣袖挽起半截。衡玉含笑也伸出一只手去,手心翻转朝上,是在示意他照做。程平身形绷直,缓缓翻转了手掌,使手腕内侧朝上,展露在少女视线当中。书房坐落乃朝阳之向,纵是门窗紧闭,时值清晨却也光线明亮——程平视线中所见,少女看着他手腕上方的刺青图案,慢慢抿直了唇角。她开口,声音很轻很随意——“平叔,你可曾杀过人吗?”这是什么问题?想要一个杀过人的奴仆加以炫耀吗?程平尽量不去想那个可能,将手臂放下,平静道:“上过战场,自然杀过。”“那战场之外呢?”少女又问。程平周身竖起无声戒备:“姑娘究竟想问什么?”衡玉看着他,声音低缓:“我想知道你手腕之上刺青的来历——”看着那双再无半分恣意随性之色的沉静眉眼,程平于一瞬间彻底绷紧身躯。第069章 必报不可之仇“一处寻常刺青而已,会有何值得一提的来历可言。”程平尽量平静地道:“不过是少时心性浮浪,一时兴起所刺罢了。”“是吗。”衡玉看着他:“可此刺青,我曾见过一模一样的——”程平眼神微变,凝声问:“何时何处,何人?”“当下是我在问平叔问题。”少女轻声提醒。程平面色沉沉:“这便是你此前说过的,想要让我回答的那个问题——”衡玉轻轻点头:“正是,原本只是想问一问的,可平叔既要离开营洲,我也少不得也要为长久打算了。”程平定定地看着她。所以,什么临时起意任性而为,什么纨绔心性出尔反尔……全都是假的!根本就是为了叫他放下戒心,好与她签下那纸卖身契!他早该想到了,一个单凭推演画像,便可找回鸢姐儿的人,必然是心思缜密者,又岂会当真只是个单纯的纨绔!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京师官家小姐,竟会是冲着他身上的刺青而来……可官家小姐,到底也只是官家小姐,纵然有些心思手段,也太过想当然——程平冷笑了一声。“吉姑娘当真以为单凭一张区区卖身契,便可以将我困缚住,让我知无不言吗?”她可曾想过,卖身契此举非缚不住他,甚至还可能反倒将他逼急、给她招来杀身之祸……“我当然不会如此认为,所谓卖身契,不过是为了让平叔能够有个名目留在我身边而已。”女孩子看着他,黑亮清澈的眼睛里满是信任:“我看重的自然是平叔的知恩图报,有情有义,和言出必行啊。”“……”这看似愈发天真实则满含道德绑架之感的说法,让程平的脸色不适了一瞬。然而那股刚浮现的杀气却也还是登时溃散了七七八八……他并不是天生恶人,此时面对的又是一个对自己有恩的柔弱小姑娘——而由此可见,这小姑娘极懂得拿捏人心!可此事到底非同寻常……“吉姑娘之恩,在下必会相报。但关于此刺青之事,程某一介寻常武夫,实在无可奉告。”衡玉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说不通啊……”程平微皱了下眉——果然?“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少女语气庆幸地夸赞了自己一句,道:“提早在平叔的茶水里加了些东西——”什么?!程平脸色一紧,看向那方才被自己一饮而尽的空空茶碗。“你……在茶水里下毒?”他猛地抬眼看向少女,眼中杀气冷冽。“别怕,此毒只要每月按时服下解药,便可保性命无虞。”少女满眼和气地道:“凡事以和为贵,我也不愿伤平叔性命的。”程平气得牙关发颤——这究竟哪门子以和为贵!他方才还觉得面前之人柔弱……他怕不是个傻子,对柔弱二字有着天大的误解!而此时他忽觉腹部传来一阵阵难言的绞痛。需每月服下解药来压制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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