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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1 / 1)

“太谢谢你们了,在这吃了晚饭再走,我现在就做。”林向美真心实意地说。沈卫山往窗户那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了,我们得走了,还要赶回安吉。”他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林向美又说:“赶时间的话,我就做个胡萝卜丁蛋炒饭?很快的,耽误不了你们多少时间。”林向光也跟着热情挽留:“沈大哥,白大哥,你们吃了饭再走吧。”“不用。”沈卫山坚持,拿起呢子大衣穿上,看着林向美说:“你出来下,我有话和你说。”见他执意要走,林向美也不能硬拽,从炕上拿起自己的军大衣穿好:“行,我送送你们。”沈卫山挥手和几个孩子告别,阻止了他们的相送,转身出门。司机已经先一步出来发动了车子,沈卫山打开副驾驶车门对他说:“你开到前面等我。”“是,首长。”司机发动车子,开出了院外,又往前开了一段。沈卫山把手插在呢子大衣口袋,看着林向美,神情有些严肃:“陪我走走。”林向美对他突然变换的态度有些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两个人穿过空荡荡的院子,出了院门,走上大路。沈卫山沉默地走着,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林向美忍不住抬头看他,就见他神色冷峻,又恢复成了前几回见面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这人这个样子,感觉怪吓人的。林向美脚下不自知地放慢速度,落后了半步。沈卫山察觉,转头看她:“怕我?”林向美露出一个甜甜的假笑:“没有,沈同志这么好的人,我怎么会怕你呢。”沈卫山把头转回去,看着前面:“向美,你想离开这里吗?”“离开哪?榆树村吗?”林向美疑惑地问,没留意到他又开始喊她向美了。“……”沈卫山沉默了一会儿:“嗯。”林向美点头:“想,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也没个工作,离开这也没办法活,以后吧,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带着弟弟妹妹离开。”在村子里住,赚钱太不方便,不适合久待。沈卫山:“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我帮你留意一下。”林向美心思一动,眼睛一亮。对啊,沈卫山人脉广,如果他出面的话,肯定比她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容易得多。“沈同志,我不挑的。”林向美说。只要先走出榆树村,到镇上,或县里先找个落脚的地,回头她自己就能想办法。沈卫山停下脚步,看着她:“行,回头我打听打听。”林向美抬头看他,眼睛弯弯的:“谢谢你,沈同志。”沈卫山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向光大了,只有一铺炕,你让他带着望星睡炕梢,你带着甜甜睡炕头。”林向美眨巴眨巴眼睛:“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睡的啊。”看着林向美大大咧咧的样子,沈卫山默了默才说:“那个长条桌子,就摆在炕中间吧,别挪它。”“啊,那不摆在那嘛。”林向美点头说。看着沈卫山微微蹙起的眉头,她突然之间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意思:“啊,啊,知道了!”他应该是想说,向光是男孩子,现在长大了,又是青春期,哪怕是亲姐弟之间也要避讳一些。林向美如果是土生土长的人,也许会觉得沈卫山思想复杂想多了。但她是新时代长大的人,明白这个道理,也赞成。育儿专家不都说了嘛,不管男孩女孩,要尽早和父母分床分房睡。主要是她这刚来没几天,注意力都在解决填饱肚子,穿暖衣服这些基本生存需求上了。还没来得及上升到精神层面。再说她一个二十五岁的灵魂,看十四岁的林向光,那就是个小屁孩,压根没多想。不过现在沈卫山这么一说,她倒是觉得有些不妥来。虽然是亲弟弟,但毕竟也是半大小伙子了。现在是冬天还好,夏天就更不方便了。不光是向光,望星也七岁了,一天比一天大。不过现在家里就那么一间屋子,一铺炕,也是没办法的事。哦,原来之前沈卫山说他们家缺个床,是这个意思。林向美后知后觉。知道沈卫山是好意,林向美说:“沈同志,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注意的。那工作上的事,就麻烦你帮忙多留意一下,如果能去县里或镇上上班,到时候我就想办法租个两间的房子。”见林向美终于开了窍,沈卫山皱着的眉头舒缓开来:“行,有信了我就告诉你。”林向美双手合十晃了晃:“太谢谢了。”“向美,”沈卫山看着林向美,喊了声。可喊完她名字,又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行了,回去吧。”说完转身,大步走到停在前面的车旁,拉开副驾驶门上了车。看着扬长而去的吉普车,林向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沈卫山,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刚才他喊她向美,好像是有什么话跟她说吧,可怎么又不说了?目送车子走远,林向美抄着手,转身一路小跑着回了家。一进门,就见仨孩子正忙忙叨叨地在摆弄家里多出来的几个新东西。林向美跺了跺脚,把鞋上粘的雪跺掉,脱了军大衣,笑着走过去:“今天高兴吗?”几个孩子一阵欢呼:“高兴!”---沈卫山坐在车里,架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挡住了半边脸,一路闭着眼睛。等天彻底黑下来,车子才开进省委大院。车子在小院门前缓缓停好,司机小白才轻声喊他:“首长,到了。”沈卫山睁开眼睛,说了句“辛苦了”,拉开车门下车,打开院门走了进去。一进客厅,就听到沈老爷子非常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沈卫山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端起茶壶给沈老爷子倒了杯茶:“爷爷。”“怎么着,送个抚恤金还把人搭上了?天不亮就走,天都黑了才回!就把我老头子一个人扔家里不管了?”沈老爷子绷着脸,相当不高兴。沈卫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我爸妈没回来吃饭?”沈老爷子又哼了一声:“还不跟你一个样,都忙,一个忙着开会,一个忙着厂里发福利,谁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沈卫山轻轻叹了口气,温声哄着:“爷爷,我明天在家,陪您补过这个小年,行不行--------------?璍?”沈老爷子这才缓和了脸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还差不多!卫山呢,你吃饭了吗?我让你张婶给你留了饭,小张啊……”“爷爷,不用张罗,我中午吃多了,现在吃不下。”沈卫山拦住沈老爷子。沈老爷子打量沈卫山有些苍白的脸:“你这脸色咋这么难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沈卫山笑了笑:“没事儿,就是坐久了车,有点儿晕,我上楼躺一会儿就能好。”沈老爷子拍着他肩膀催促道:“那你快上去吧。”“行,爷爷你也早点儿睡。”沈卫山起身往楼上走。转身那一刻,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容不见,皱起了眉头。楼梯拐过弯,沈卫山伸手按住了胸口,加快脚步爬上楼梯回了房间。关上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子前,一把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掏出一个白色药盒。手指微微颤着,费劲儿拧开盖子,倒出两粒药片塞进嘴里,连水都没用,直接干吞了下去。第24章吃了药, 沈卫山两只手撑着桌面,好一会儿,青白的脸色慢慢缓和,手指也不再发颤。他重重舒了一口气, 把药盒盖回去, 丢到抽屉里, 关上抽屉。呢子大衣也不脱, 退了两步, 直接往后倒在床上。黑暗中,他平躺在床上,静静数着自己的呼吸。一、二、三、四、五……莫名地突然心脏剧痛, 手指颤抖, 这种状况,好像很久没有过了。真的是太久了,久到他以为,他已经彻底好了。可刚刚,突然又发作了。好在白天在榆树村的时候好好的, 不然,会吓坏她吧。沈卫山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渐渐的, 眼神变得空洞, 思绪飘远……上辈子,他是怎么死的来着?对了,是中枪而亡。一枪打穿防弹衣, 正中心脏。那年他刚满二十岁, 出国维和。在一次解救人质的任务中, 他一刀割断了一个暴恐分子的脖子。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至今记得那温热的血喷在他脸上的感觉。温热,黏腻,血腥,永生难忘。他杀的那个暴恐分子是一个团伙的头目。他的哥哥还是弟弟,趁他们小组单独外出执行任务时,带人狙击了他们,目的是报仇以及震慑。一番激烈的枪战过后,他和另外两个战友,弹尽粮绝,中枪而亡。他清楚记得,他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他为了一个姑娘去当兵,可却再也没机会见到那个姑娘。好在,他没有跟她表明过心迹。就让那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把他当成一个过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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