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摇头道:“不必……不必了。俺也就是乱骂两句,这些许小事做的来,不能让贵人操持。”“军中皆是袍泽,哪有贵贱之分?高将军自去操持军务,这些小事我来处理就是了。不就是要人手么,这容易的很。让这些传令的去和来投的骁果军说,凡是不愿意当兵的,便去帮忙搬运物资。只要肯出力,这一路就少不了他们吃食。什么都不做的,也别想吃白食。至于登记造册人数检点,这些事情容后再议也不晚。”“那……那他们若是逃了怎么办?守着现成的马匹兵器,万一有了什么异动……那么多的人,怕是不好对付。”李嫣摇摇头:“他们若是想厮杀,就等不到现在。至于说逃跑,随他去吧。本来我们就没想过要养那么多人,跑了不是更好?再说想走的早晚也要走,给他们这个机会也没什么要紧。”李嫣的话说来轻巧,事情实际上比这个要复杂得多。不管是人员安置还是物资统计,其实都离不开专人负责。玄甲骑打仗自然没问题,可是做这些事情,确实缺乏人手。大家都是拿刀的主,没几个人懂得拿笔,更别说考虑这些细节。对他们来说,与其处理这些事务,还不如到战场上去拼命来的痛快。李嫣其实也不是干这事的人,但是万事都怕比,和玄甲骑这帮纯粹的武人相比,她就得算是行政方面的人才。事情不管处理的怎样,起码有个大方向。至于细节上的粗疏,就只好姑且搁置,等到以后再慢慢解决。反正无非就是发财多少的区别,怎么折腾都不会赔本,也就没必要太在意细节。到底是李家的女儿生而富贵,虽然这笔财富数字惊人,但是还不足以让李嫣动心。对她来说这些都损失了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徐乐平安无事就好!按她的心思,现在就想前往徐乐身边照料。可问题是小六实在是没眼色,什么事情都不管,只围在徐乐身边为他裹伤上药,搞得自己只好先行离开。李嫣一边处理着诸般杂务,一边在心里给小六记了好几笔黑账,最后又把念头落在了徐乐身上。他到底如何了?又是怎样个情形?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瓦解(十七)别看李嫣跟高世雄说得轻巧,徐乐的伤势实际上比那严重得多。外伤还好一些,最主要的还是对于身体的透支。其实就以徐家修行的功法,以及徐家人战阵表现看,徐敢绝对能算得上长寿。就徐家人的打仗作风和功法配合而言,立的功劳越大就越难长寿。战场上的英勇,代价就是对于身体本源的透支,这部分又是药石难以起效的领域。徐乐虽然知道其中凶险也努力避免这种情况,但是今日之战还是不得不破例。打仗的时候还好,靠着信念支撑,勉强还能压制。等到外敌一去,加上自身流血过多,立刻就发作起来。比起当日大战南商关手刃王仁恭时,现在的处境更为危险。毕竟当日虽然疾病缠身,面对的只是个世家子,外加他手下的那些兵将。他们人数虽多却没有好手,尤其没有宇文承基这种堪比魔神的存在。今日不光是以寡敌众,更是和宇文承基互拼根基,内忧外患一起来,情形可是不容乐观。在王伯当等人面前徐乐还是强撑着,如今这些人都应酬完毕,也就撑不下去。身上甲胄已经脱去,伤口裹着药布,外面又用厚实的斗篷围起来。头疼的如同要裂开,昏昏沉沉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愿意动。小六把丝巾用水浸湿放在徐乐头上,过不了多久就得换一条。军种的郎中处理外伤是好手,但是治疗这种内部的伤病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徐乐的情况,他们既说不明白也给不了什么保证,气的小六直想打人。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徐乐的伤口没有恶化痕迹,那条人骨槊上也没有毒,以军中的药物,徐乐外伤很快就能痊愈。至于现在的情形,只能解释为外邪入体。至于说外邪如何入体又如何祛除就没有头绪,最好是回了长安再说。这个答案让小六很是有些愤怒,可是玄甲骑里面总共也没几个郎中。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否则连治病的人都没了。而且徐乐这副样子,很多事情也处理不了。偏偏他又是玄甲之主,他不能处理,事情就很难推进。这还真是多亏了李嫣,如果不是她及时出面代为处置,事情怕是就要麻烦了。别的不说,光是自李密手里取得的利益就不知道要损失多少。这也是多亏了她的身份占便宜,不管是玄甲将兵还是王世充那边,都不敢不卖这位李家九娘面子。她对也好错也好,只要不是太离谱,就怎么说怎么是。总归是大家发财的事情,犯不上为了点小事和李家结怨。徐乐越是病着,事情就越多。总有人来看望将主,也有不少事情要通传。如果是玄甲骑自己的事情还好办,有一些则是关系到王世充或是徐世勣就比较麻烦。从交情上看,徐世勣和玄甲骑走得更近。从隶属关系上看,他们又是王世充的麾下。实际表现上,他们又像是一方独立武装。其关系很像是当初徐乐和刘武周,以客军的身份为王世充服务,拿好处干活,得了便宜人人有份。这种身份肯定得不到王世充信任,之所以能容忍其存在,主要还是因为瓦岗军的压力。如今强敌已去,徐世勣擒拿王仁则于先,公开和王世充争夺战利品以及兵员于后,双方关系自然迅速恶化。其实也不光是他们两边,玄甲骑自己也在这个暴风眼里。王世充对于玄甲骑同样没有好看法,如果不是徐乐这一战打得漂亮,把王世充给震慑住,现在多半就要武力逐客。饶是如此,王世充对待玄甲的态度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恭顺友好。三方彼此掣肘,互相牵制,形成了一个战略上的均势。这种均势随时可能打破,一旦打破又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不管王世充还是徐世勣,都在努力拉拢玄甲骑,希望能够得到玄甲骑的支持,从而压倒另一方。这种事关系重大,肯定是要和徐乐谈。他现在这一病,根本没法前往会面。如果仅仅是不能对局势施加影响还不算什么,真正的危机在于,徐乐的身体影响的不光是王世充和徐世勣更是玄甲骑自身处境。从表面看玄甲骑确实是现在最大的赢家,不管战果还是实力,都不是王世充、徐世勣所能比。可这一切并非来自玄甲骑自身的强大,而是仰赖徐乐自身勇武。就连整个玄甲骑的组织,其实也是建立在徐乐个人身上。现在之所以两家都争相结好玄甲骑,与其说是顾虑玄甲骑的武力,不如说是在意徐乐个人的手段。这种情况有利有弊,好的一面自不必提,坏的一面就是一旦徐乐这个人有闪失,那么基于他所产生的威压全部都会消失,整个玄甲骑还会遭遇反噬。之前别人对玄甲骑有多怕,现在就会有多强硬。乱世中人心难测,情义永远不如实力可靠。更何况王世充本来就不是什么讲情义的主,至于徐世勣为人虽然好一些,但是他也要为自己的部下考虑,关键时刻做出什么选择谁也说不好。现在两家摸不清徐乐的情况自然不敢妄动,可真要发现徐乐虚弱,两下是否会联手把玄甲骑吞下,谁又说得好?一想到这些,小六就觉得头大如斗,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偏偏这时候,又是一名梁亥特部落的射手走入,朝小六行个礼随后说道:“王世充的使者又来了,还是要请乐郎君进城。他还说……”“说什么?”小六沙哑着嗓音问道。“他还说洛阳城内有为皇泰主诊病的太医,如果乐郎君的伤势严重,还是该请他们看看。城中的郎中和药,都比咱们军中强得多。”“混账!”小六握紧拳头低声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