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印扶外祖母躺下。“我陪外祖母说说话。”温印轻声,区老夫人应好。从京中到明珠寺要一整日路上,再加上登山,斋饭,也都累了。“周妈,我陪着外祖母就好,你先歇歇。”温印嘱咐声,周妈应好。周妈出了屋中,从屋外将门阖上。周妈知晓老夫人是愿意同东家在一处的。但平日里东家同表姑爷在一处,表姑爷眼下的境地不顺,也习惯了同东家一处,也难得有时间东家陪着老夫人在入睡前说说话。马上就是公子的忌日了,老夫人没惦记是假的。东家在身边就好。等周妈的脚步声渐远,区老夫人才轻声问起,“阿茵,你告诉外祖母,你们在明珠寺是不是有事?”温印微楞,外祖母一惯精明干练,外祖母能这么问,就是看出端倪了。温印温声,“瞒不过外祖母。”区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轻声叹道,“我也是猜得,你这么谨慎小心一个人,不会轻易让李裕跟来明珠寺这样的地方,外祖母知晓,你们怕是有旁的打算。”温印笑了笑,外祖母了解她。外祖母继续道,“旁人不知晓你是娄长空,外祖母知晓,娄长空行事谨慎,不会轻易做亏本的买卖。”温印笑开,也知晓外祖母心中担心。温印伸手握住她的手,如实道,“外祖母,有些事对李裕很重要,他务必要亲自来一趟,所以,正好借着外祖母这处掩人耳目。原本,今晚我也是要来同外祖母说起此事的……”区老夫人摇头,“阿茵,这些事你不用告诉我,我说过了,娄家的事你做主就好,娄家外祖母已经交给你了,外祖母希望的,是你能自己做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也做自己想做的人,你心中有数,外祖母就安心了。”温印颔首,“阿茵记住了。”区老夫人又跟着叹了叹,“但阿茵,来明珠寺的这一路,我总有些心神不宁,总担心有什么事情,总归,你和李裕多小心,明日抽空,去佛祖跟前多上两炷香,佛祖会保佑你们的。”“好。”温印再次应声。区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又仔细打量了她。温印笑道,“怎么了,外祖母?”区老夫人笑道,“像,真像……同你母亲越发像了……”温印知晓外祖母是想念母亲了。温印轻声道,“那外祖母多看看,兴许,晚上就梦到我娘亲了。”区老夫人忍俊。温印伸手替她掖好被角,区老夫人看她,“阿茵,外祖母希望你好。”“我知道的。”温印讨巧,“我从来运气都好,这是外祖母说的。”区老夫人再次弯眸。“您先睡,我陪着,等您睡着了,我再回去。”温印耐性。“阿茵。”区老夫人又唤了一声。“在呢。”温印轻声。区老夫人又握紧她的手,“外祖母阅人无数,李裕这孩子,人很好,外祖母很喜欢他。这同他什么身份,什么境遇都无关……”温印看向外祖母,不由笑道,“他怎么就同外祖母单独呆了一个下午,就这么讨外祖母喜欢了?他做什么了?”区老夫人轻嗤,“外祖母原本就喜欢他,抛开他太子身份不谈,就算年纪小了些,也是外孙女婿的上好人选,外祖母什么时候不喜欢他了?”区老夫人继续道,“他同外祖母说了,他日后,就同你一人在一处。”温印看她。区老夫人笑道,“待卿如一。”温印微怔,好似隐约有些模糊印象,听到过这句话,但不怎么记得。眼下外祖母提起,她才想起是李裕说的。区老夫人继续道,“外祖母又问他,就算他一心一意,不怕旁人拿朝中之事胁迫他?你猜他怎么说?”“他怎么说?”温印猜不到,但外祖母会提,她至少知晓李裕说的,外祖母是满意的。果真,外祖母笑道,“他同我说,如果日后他自己的后宫都要让人胁迫,那他日后的天子之位,做不做也没区别。”温印笑道,“口无遮拦。”“不。”区老夫人却道,“外祖母觉得,他很有志气,而且很清楚他要什么,至少,不似旁人瞻前顾后,他清楚也好的,也出清自己的处境。所以为祖母一问,他就能应声,是早前心中都深思熟虑过了。小小年纪,什么都想过,是储君心思了……”温印也想起他今日说起明日见洛铭跃的事,李裕是小,但也是储君不假。温印听得出外祖母言辞间的欣慰,温印轻声道,“知道了,睡吧,外祖母,明日还要早起听诵经文呢。”“好。”温印又陪了区老夫人一些时候,等到区老夫人睡着,温印才起身替她掖好被角。但俯身时,温印目光微微顿住。她印象里,外祖母年纪比祖母轻,又一直在照看生意上的事,精明,也神采奕奕,但眼下看,似是白头发多了一头不止。应当是这一阵她和赵暖这处的事情,都让外祖母操碎了心……“东家。”周妈上前。温印这才收起思绪,也起身朝周妈道,“外祖母刚睡。”周妈应好,见被子什么的东家都替老夫人掖好了。温印又道,“对了周妈,我明日同李裕有些事,听完晨间诵经后可能不能陪在外祖母身边,周妈你陪着外祖母,尽量同禁军在一处,安稳些。”周妈略微皱眉,“没事吧东家?”温印摇头,“就是担心这处偏僻,虽然有禁军在,但也怕人别有居心,外祖母这处大意不得,周妈,你替我多留心。”周妈心中有数了。温印这才出了屋中,夜色已经深了。她回屋中时,李裕也已经睡了。温印一面在屏风后更衣,一面想起今晚外祖母同她说起的那翻话。温印想起茂竹捏着他下巴的时候,想起他从宫中回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时候,也想起在来定州的路上,他醒来,懵懵看她的时候……李裕好像,真的很喜欢她。不止是在困境中对她的依赖。温印也想起他每晚都会从身后拥着她入睡,早前是埋首在她颈后,眼下长高了,就是下颚抵在她头顶,她似是也习惯了,有李裕在的时候……温印见他睡着,清秀的五官,精致的轮廓,安静得睡着,很难让人不多看几眼。温印上前,恶作剧心起,缓缓伸手,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嗯,雪人鱼宝宝的鼻子会掉,但他的不会。温印不由笑了笑。但笑过之后,又慢慢凝住了目光,她好像,真的有些喜欢他了……在她也不知道的时候。温印凝眸看他。许久之后,温印才淡淡垂眸……等睁眼的时候,见李裕看他。温□□中咯噔一声,好似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般,温印略微怔忪。李裕轻声道,“你刮我鼻子做什么?”温印笑道,“看你鼻子会不会掉啊?”李裕:“……”温印忍俊不禁。下一刻,他伸手拽了她到怀中。温□□中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蜷进被子里,像平日里一样,他从身后箍紧她,淡声道,“睡了,明日要早起。”“我没换衣裳。”她方才只是脱了外袍,还没有换入睡的宽松衣裳。他低声,“不换了。”温印:“……”温印轻叹,“你好歹让我宽衣,不然怎么睡?”他还是抱紧她,却迷迷糊糊道,“别宽衣,我怕我做坏事。”温印:“……”温印好气好笑,“你能耐了,李裕。”但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温印忽然失眠,许久之后都睡不着。她是真的希望,他有一日能否极泰来,是因为见过他的隐忍,坚持,不甘和不易。但同时,她又希望他能永远像早前的李裕,会在苑中同她追逐嬉戏,也会置气吃四碗饭,还会抱着她不放的李裕……***翌日晨间,清维很早就来唤两人,“夫人,殿下,要到听诵经的时候了。”温印平日里都醒得早,但今日实在太早,再加上她昨晚忽然失眠,睡不着,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到很晚的,眼下清维来唤,温印根本起不来。倒是李裕起身了。山中禅院的鸟鸣声,山间晨间清新的空气,都让李裕觉得新鲜。温印还没醒,而且赖在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