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平迟疑。“是。”余妈想了想,又赶紧应道,“但也不是,一阵一阵的吧,夫人有时候会在屋中呆很长一段时间,但也会去梅苑那边赏梅,也有时候在书斋中坐到很晚才回来,奴家也说不好,夫人归宁了几日才回,奴家这会儿还没摸清夫人的喜好和脾气,还要些时间。”贵平看向窗外,温印正抱着小奶狗玩的模样,又问道,“我听卢管事说,夫人在府中建暖亭,还催得有些急?”余妈应道,“早前夫人说梅苑那处的暖亭太旧了,都没有落脚的地方,要新建一处。哦,也不单单是暖亭,卢管事那处对大的活计知晓得多些,其实夫人今日要建暖亭,明日要换苑中的桌椅,觉得太久了,后日盆栽什么的都在人换,也说开春之后,鱼塘要重修……夫人讲究,什么都得自己过目,夫人是京中贵女嘛,在这处住得不太习惯,就像着什么都换,吃饭也讲究,每日都有人远远看着。但就废太子这处,夫人不挑,也不在意,就好像……”余妈尴尬。贵平看她。余妈叹道,“就好像苑中没这个人似的,夫人该吃饭吃饭,该赏梅赏梅,该折腾折腾……”贵平心中早前浮起的疑虑渐渐打消,又朝余妈道,“我知道了,有消息来告诉我一声,还有,废太子这处盯紧些,夫人这里,不用管太多,她愿意如何就如何吧。”“是,老奴知晓了。”余妈应声。出了屋中,正好见离院值守的禁军头领在,“贵平公公。”就在苑中,贵平嘱咐声,“废太子醒了,如果永安侯府有人来探望,就放人进来,不必拦着,毕竟是永安侯府的女婿,不要给人留口舌,让人来东宫知会我一声就是了。”“是。”禁军也应声。不远处,温印正好同黎妈问起,“取个什么名字好啊?”黎妈笑道,“夫人想一个。”温印一点都没认真想,只随意问道,“今日什么日子?”黎妈应道,“腊月初一。”温印取巧,“嗯,腊初,就叫这个名字。”“啊?”黎妈觉得是不是太随意了些。温印却笑,“这名字很特别啊,是不是,腊初?”温印又朝黎妈道,“黎妈,给我们小腊初弄些吃的来。”黎妈应好。贵平这才上前,“夫人,东宫还有旁的事,贵平告退了。”“嗯,好。”温印明显不在意,口中还在逗小奶狗,“我们腊初怎么这么可爱?”眸间都是笑意。贵平背影离开,黎妈才朝温印道,“人走了。”温印轻嗯一声,但苑中还有旁人在,温印抱着腊初,眸间笑意不减。……出离院的路上,贵平一直在出神。温印要么真没心思,要么,就是极其聪明一个人,处处都考量好了,没有破绽。即便有,也是让人看出的破绽,去过问一圈,然后疑虑打消更多。苍月太子还在京中,偏偏这个时候人醒了。还有清风台和赵国公的事,殿下根本无暇顾及废太子这处……真这么巧合?贵平眉头微拢,刚出离院大门,却有一直跟着他的小内侍官急急忙忙上前,“公公,出事了!”贵平回神,“怎么了?”小内侍官明显惊慌,“国公爷在大理寺自缢了。”贵平脸色骤然煞白。第025章 别卷被了国公爷自缢了……贵平眸间震惊, 声音中些许哽咽,尽量平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小内侍官名唤云陶, 是一直跟着贵平的心腹,也清楚贵平上心国公府的事, 所以一出事便来了这处送消息给贵平。贵平问完,云陶赶紧应道, “就是今日晌午前后,殿下还在清风台设宴, 公公来离院的时候, 不久, 就出事了……”云陶说完,不由低头。贵平喉间再度轻轻咽了咽,“不是让人看好了吗?怎么还会出事?”他离开大理寺的时候分明特意交待过,不应当……这其中哪里出了纰漏。云陶轻声道,“听说,国公爷是趁禁军交接的功夫出事的,这其中的时间间隙计算得都很清楚, 前后就一两注香的时间,殿下又没有让人像羁押旁的犯人一样羁押国公爷,所以国公爷这处没有人一直盯着, 出事时禁军也很难觉察, 再加上国公爷年事高了,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救不回来了……”云陶抬头看他, “公公, 国公爷这次, 怕是很早之前就计量好了,所以禁军想看紧也会有纰漏。”云陶说完便低头。贵平愣住,片刻,才沉声道起,“这么短的时间?”云陶如实道,“是大理寺确认过的消息,应当不会有假。”贵平便不吱声了。稍许,贵平又问起,“殿下呢?”“殿下在大理寺呆了很久才回的东宫,回了东宫之后,便一直在寝殿中坐着,没有出来过。”云陶没有隐瞒。“回东宫。”贵平转身。“是。”禁军侍卫置好脚蹬,贵平踩着脚蹬上了马车,撩起帘栊时,却又停住,问起云陶,“赵小姐呢?”云陶支吾,“被,被苍月太子将人要走了……”贵平脸色再度僵了下来,没再出声。马车上许久,贵平都未开口,目光一直凝在一处出神。云陶也不敢出声扰他。离院同京中有一个时辰的脚程,等到东宫时,都近黄昏,东宫各处开始陆续掌灯。门口值守的禁军见了他纷纷拱手行礼,但都见贵平公公不似早前和气,会同人颔首致意,而是整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带了凉意。等到寝殿外时,茂竹侯在此处。贵平目光不由微凌。茂竹见了他,应了上来,问候道,“贵平公公。”也同他‘好意’提醒,“殿下说了,想自己在殿中呆上些时候,谁都不见。”贵平低声,“滚开。”茂竹不怒反笑,凑近道,“公公,说句不好听的,大家都是内侍官,也不见谁比谁高贵,何必呢?主子的事,主子心中有数,哪里轮得到像你我这样的人去管?管太多了,亲近的也会变得不亲近,兴许,一个不留神还会掉脑袋,不是吗,贵平公公?”茂竹言罢,躬身拱手。贵平原本脸色就有些难看,茂竹这番话又分明挑衅,贵平压低了声音,“国公爷的事,我慢慢同你算。”茂竹又笑看,“殿下都没同小人算,公公,您算个什么?”尤其是最后一句,特意调高了语气,挑衅和暗示的意味十足,也从早前的躬身到抬眸看他,也不避讳。贵平轻声,“你知道我为什么忍你吗?”“还请公公赐教。”贵平近前,“因为殿下想看看,泥沼中爬出来的人能怎么挣扎,走到哪一步……”“哦。”茂竹轻笑,“那小人也提醒公公一句,殿下也是从泥沼中爬出来的人,不一样的挣扎吗?”茂竹言罢,侧身让开了身后的路,“贵平公公,您请。”贵平看他。茂竹笑着低头。贵平眸间一抹寒意,但眼下,不是在意他的时候。贵平越过茂竹,入了寝殿中。茂竹这才抬眸笑了笑。想做好人,好人哪那么容易做?手早就不干净了,不过一厢情愿罢了,他和他没什么不同……***黄昏已至,寝殿苑外都已掌灯,但贵平入内时,寝殿中四处都熄着灯,只有一盏微光亮着,除却李坦也没有旁人。“殿下。”贵平拱手。李坦抬眸看他,因为是贵平,所以语气平和,“李裕怎么样了?”贵平还是看到他眼中的黯沉。贵平知晓他想知道的,也如实道,“废太子醒了,太医院去了六个太医会诊,确认是刚醒的,早前没有醒过,眼下醒是巧合。”李坦看他。贵平继续道,“醒得时候,是张有山在,因为昏迷前,一直在战场,所以眼下的记忆还在战场上没出来,以为被俘,浑浑噩噩咬了张有山一口。伤口我看过了,有些狰狞,是狼狈之下的求生反应……”“然后呢?”李坦好似有些心不在焉。贵平也听得出来,继续道,“太医会诊说是昏迷太久了,忽然醒来,又耗了力气,身体支撑不住,又昏了过去。但人既然醒了,再醒最迟也是明晨的事,废太子,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呵。”李坦轻嗤一声。贵平抬眸看他。黑暗的角落里,李坦的语气里都是嘲讽,也轻哂道,“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命大,这样都死不了,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