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窈大方地露出一个笑,“新婚快乐。”老妇人也跟着乐呵,“好,好。快进去吧,别在外头晒着。哎,小维来了,快快他们在那边等你。”和姜维挥一下手,杜窈跟在程京闻身后进去。推开教堂厚重的木门,里面因为婚庆装饰得并不多。只绕教堂一周,放满了新鲜的铃兰花球。但即便是这样简单,被意寓幸福永驻的鲜花环抱,杜窈又羡慕地轻叹一声。“好浪漫。”她今天第二次说这话。程京闻看了看她,有些吃不准,“就放了一圈花,也浪漫?”“这可是铃兰!”杜窈眼睛睁大,“花语是幸福永驻——摆了这么多,还不浪漫?”程京闻轻挑了下眉。杜窈以为他依旧不明白,顿时不满地咕哝一声,“算了,你也不懂。”从前她也很喜欢给程京闻送花。自己按花语和心情配色和品种,小小的一束。有时包装是用复古的黑白报纸,有时是淡黄的牛皮纸,细绸缎打上一个蝴蝶结,抱回家。但程京闻从来只是点点头,说谢谢。久了,杜窈也没劲儿,不再送了。两个人入座在第七排长木椅上。杜窈仰起脑袋,欣赏穹顶上的彩绘。居中的是维纳斯诞生。但应该是直接打印在瓷砖上,挺模糊的,杜窈看了一会,便把脑袋低下来。余光,悄悄去看右边的程京闻。他阖上眼,在小憩。于是,杜窈更大胆地转过头注视他。或许是事务繁重,太累了。程京闻清隽的眉眼少见的困倦,细碎的额发微耷,脑袋朝她这一侧略低,平稳的呼吸声轻轻蹭过她的颈肩。这会儿,杜窈的心柔软得不可思议。直到交响乐更明快地奏响,新娘与父亲一起走进来。杜窈倏地收回目光,把脸红与心跳藏在热烈的掌声与欢呼里。父亲把身穿洁白婚纱的新娘交给了新郎,发言字字肺腑,让杜窈心里也有些酸涩。得到父母祝福的恋情多好啊。可以大大方方地领着喜欢的人,阖家欢乐地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三大姑六大姨会揶揄地笑问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舅伯们则醉醺醺地举起杯子跟男孩说,喝啊男人不会喝酒可不行;父亲就是最不悦的那一个,明里暗里挑男孩的错,但最终败给女儿望向他的满眼星光,把他叫进书房,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眼眶湿润地托付她的一生。这是杜窈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她有些难过地低下头,看了看身边的程京闻,嘴角也耷下去。突然台下一阵喧闹。杜窈抬眼去看,原来是新娘要抛花球了。底下好几位朋友站起来,笑闹着推搡,又都跃跃欲试。被这气氛感染,杜窈也心情松快了一些。坐在椅子上,也看这花球花落谁家。新娘奋力往身后一抛。空中划过很长一条抛物线,向右后方,在杜窈的视野里迅速放大。她睁大了眼睛,低低地惊呼一声。不由抬手去接——腰被人猛地一拽。手指碰到花束冰凉的缎带,上身却撞进一个炙热的怀抱。程京闻几乎是与她同时去接花捧。他本来是挥的动作,见到杜窈伸手,便改成掌心向外握。杜窈先握住了花。程京闻握住了她的手背。往怀里一扯,“有伤……”他才看清怀里的纯白的铃兰捧花与后面小姑娘羞臊气急的脸。“……噢。”程京闻把关心的话咽了回去。神色平淡地松开手,没事人似的继续闭上眼睛。杜窈恨不得立刻把花塞进他脑子里。作者有话说:程老板:老婆没事就是没事,接着睡了第24章 白夜姜维在教堂右边站着。望见这一幕, 震惊得无以复加——程京闻竟然抱了一位姑娘。对待恋人一样亲昵。宽大的手掌住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肢,往怀里一按。眼皮甚至没掀一下,好像自然地重复过几十上百次。与姜维惊讶的还有一众宾客。大多是成悦的员工, 对程京闻的传言早有耳闻。一位车祸去世的白月光。于是见到这一幕,纷纷轻声去向身边的人求证, 是否是自己眼花看错, 以及这姑娘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云云。教堂里窸窸窣窣地嘈杂起来。杜窈万分抱歉地朝台上的新娘双手合十。又伸出脚尖, 不满地踢了程京闻一下。“怎么了?”他懒懒睁开眼。杜窈抱怨, “都怪你, 睡觉就睡觉,干什么诈尸啊。把人家婚礼都坏了。”“得, ”他又闭上眼睛,“我活该。”“……但是,”杜窈抿抿嘴,“还是谢谢你。”或许听见她的惊呼,也或许听见空气中细微的破风声。以为有东西砸过来, 便下意识护住了她——尽管是一场乌龙。后腰被他揽住的地方还烫。似乎程京闻的体温从掌心的纹路渗进她的肌肤里, 顺延微凹的脊骨,泌进心窝。程京闻挑了下眉,“今天谢我几回了?”“就……两次呀。”她愣了愣, 以为程京闻要不识好歹地拿来当笑话。顿时凶巴巴地问:“怎么了?”他睁开眼睛,侧身。掌根抵在太阳穴, 依旧是惫懒的神态。“嘴上说说算什么,”程京闻唇边一点隐约的笑, “拿点实际行动出来。”“啊?”杜窈懵懵地看向他。目光从灰蓝的眼眸, 不自主下移到他颜色浅淡的薄唇上。这几天或艳或俗的梦像午夜时分的涨潮, 从记忆的深海被推冲上岸。她的心思也像沙滩上竭泽的鱼, 费劲儿地扑腾几下。很纠结地抿一下嘴唇,“也不是不……”“先前欠我的饭,什么时候请?”“……”杜窈被呛了一下,重重地咳嗽起来。小脸通红,说不准是羞赧还是气短。程京闻闲闲地撩了撩眉,给她递了杯水。“请吃饭,脸红什么?”杜窈佯装镇定,“我感冒还没好,咳嗽。”“是么?”杜窈瞪他一眼,去接他前一句话,“上回家里火锅不是请过了吗?”“江柔买的菜,我和卢豫切的,”他好笑地看她一眼,“你算哪门子请?”杜窈哽住。片刻,一跺脚,“请就请。”“加上今天的,一共欠我两顿了。”他不甚明显地笑两声,“还有说要送我的礼物,我都记着。”一笔一划的账记得清晰。杜窈被他这态度弄得有点儿不高兴,哼一声,“知道。”调开视线,重新去望台上的一对璧人。这场婚礼已经临近尾声。神父颂念圣经,给予他们上帝的祝福。宾客掌声雷动。杜窈也跟着鼓起掌,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心里也很恳切地祝愿,他们一直幸福。新娘下台去教堂外换下婚纱。众宾客起身往外。杜窈听他们窸窣的交谈,应该要去市中心一家酒店吃宴席。本来参加婚礼只是恰好,杜窈又还有在海边逛一逛的心思,便不打算前往。走出教堂。与程京闻知会一声,“我先走了。”“去哪?”他似乎不经意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