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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1 / 1)

他们曾经是师兄弟,是好友知己,更是互相比拼相争的对手。后来,一个逍遥世外,醉心铸剑;一个隐姓埋名,不知所踪。如今,逍遥世外的最终被仇敌找到并杀死,而隐姓埋名的竟然早就投身最恶最强大的组织,并且成功脱离而出,真正大隐于尘世烟火中。她从未想过,李如海的死亡竟然和青云会有如此密不可分的联系。“你这么干脆地说出秘密,就不怕我对你不利?”泠琅问。厨子望着远处的天,风卷过他鬓边白发,他其实已经很老了。“你既然是刀者的女儿,自然同其他人不同。”这句话使泠琅微笑起来,刀者的名声真的很好,好到他死去这么多年,都有人愿意无条件地相信与他亲近之人。“你说得对,”她轻声说,“我今晚还来寻你,有些话现在来不及说。”厨子点点头,而后转身,从山道慢慢走回去。泠琅看着他的背影,他如此利落地将后背留给一个拿着刀的人,她自然不能辜负这份信任。他说得对,她是刀者的女儿,刀者该有的慈悲怜悯,她也应该要有。即便是来自于伪装与模仿,也应该有。泠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回去的路上没忘记从厨房带走昏睡的绿袖和熬得恰好的甜羹。再推开那扇简朴木门时,里面的青年已经醒了。“夫人,”他站在窗边,回头微笑,“去哪儿了?”“为夫君煮了羹汤,”泠琅说,“今日发挥得不错,味道极其好。”“是吗?”江琮轻笑,仍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泠琅端起那碗羹,送到他手边,对方接过的时候,手掌蹭到了她指尖。她忽然觉得有点怪异。碗递给他之后,她又回过头去寻巾帕,不料刚转身,就听到窗边一声清脆瓷响。江琮一脸歉意地看着她,而他脚边,流淌了一地的粘稠汤液。“手滑,”他颇有些难过地说,“夫人的好意,今日是无福消受了。”于是,这份怪异之感便更浓重了。泠琅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正如丛林中的捕食者对危险有天然的直觉,她很依赖自己莫名而生的判断,并借此躲过数次杀机。她上前察看他手指,见指尖有一道浅浅红痕,忙自责道:“都怪我,应该放于桌上的。”江琮摇摇头,示意不必挂心:“柜子里有涂外伤的药膏,夫人能帮我拿一下吗?”泠琅自然开柜去拿,她毫不费力地寻到那个精巧瓷瓶,正要起身关柜门的时候,却生生停住了动作。她弯着腰,弓着背,保持着一个翻找的姿势,甚至手上还在弄出声音。但她的头,却悄悄地、极为缓慢地转了过去。透过柜门夹缝,她看到窗边的青年正看着自己这边。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冷而淡,锋利极了,像剑刃,又像寒星。在她无法看见的时刻,他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在这种怪异之感攀至顶峰之时,她将瓷瓶递给他,他含笑接过。接着那只原本稳稳握在手中的瓷器,如游鱼一般于二人指间脱落。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泠琅手腕一翻,瞬间便轻巧地捞住了它。江琮再次拿过瓷瓶,他温声说:“多谢夫人。”这句话几乎叫她毛骨悚然。不安持续了很久,即使后来对方再没什么异状,她仍是如履薄冰。直到用完晚宴,众人聚在花厅中,开始等待这盆传说中的夜兰盛放。这项活动江琮没有参与,他说身体抱恙,不宜熬夜,自行回去休息了。不宜熬夜?以往在池边上撞见他,他不是很精神的吗?夜兰迟迟未开,众人聊得却欢快,泠琅起身,以如厕为由,偷偷从这份愉快气氛中溜走。走尽长廊,穿过林道,云水刀背在身后,她去之前约定的地方等厨子。却什么也没等来。于是她去问白日里说过话的厨娘,厨娘也很纳闷:“下午出去了一趟,就再没回来了,晚宴少了个人,还真叫我们忙活了一顿……”这是出事了。难道青云会的人这么快就发现了?藏了这么多年,偏偏今天就发现他,捉回去灭口了?不对啊,不对啊。今夜月色惨淡,四处漆黑,掩盖了她的行踪。泠琅穿的还是白日里的绛色裙装,并不算好走动,但她当下无法,提着裙子便往南楼飞掠而去。南楼是公主府众仆役的住处,如果能在那里寻到,一切便如往常——她停下脚步。南楼围墙之上,她看见了一个人。他站在高墙上,一身墨色融在寂夜里几乎难以分辨,宽肩长腿,腰身线条劲瘦而流畅。泠琅想,她应该知道这是谁,他手中长剑的滋味她现在还经常怀念。他听到脚步声,背对着月色,转过身来,低垂着头看她。没有面罩和兜帽,那张脸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的凛冽杀气,比下午时更甚,更毫不遮掩。泠琅踉跄了一步。“夫君,”她捂着胸口,娇娇弱弱地唤,“这是怎么回事?我见你不在房中便四处寻,我好害怕……”墙上的人笑了一下,他用她熟悉的温柔声调回应,但表情同温柔二字毫不沾边。“夫人,不妨先藏好身后刀,再来说这些。”第23章 匕乍见泠琅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她身后是深林树影,只需一点距离,就能将身体藏在阴影之中。江琮在五步远的高墙上垂眸看她, 脸上没什么表情, 惊讶,愤怒,质问, 什么都没有。他就那么淡淡地把她瞧着,手中剑也随便垂着,泠琅看见那上面有一点血。墙里面就是公主府众仆役休息的屋室,如今一片静寂, 没有半丝声。楼宇在暗夜中的轮廓好似沉默的兽,她知道即便那在咫尺之外,已经很难再进入。二人隔着色对视, 几步之距, 似乎连轻风都逐渐凝滞。泠琅此刻只在想一个问题。厨子还活着吗?至于身份败露与否, 夫妻反目与否, 其实并不是太重要。她来到侯府, 为的只是打听匕首下落,如今目的几乎要达成,其他后果,她真的不太在乎。完美收场当然最好, 倘若事情不得不闹得难看……那便难看罢。她不是刀者, 没有慈悲心肠与温和态度,她狡诈善骗, 满口谎言。即使心中有恻隐与不忍, 在面对取舍抉择时, 也能毫不费力地抛开。对于自己这点,她一直都有清晰的判断。暗色中,泠琅缓慢地弓起了脊背,手摸到刀柄,冰凉得十分亲切。“夫君,”她柔声说,“你在说什么?”她用另一只手朝他勾了勾:“我好像听不大懂……不如过来这里聊?”江琮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夫人还要装到几时?”夜风拂过他额前散落的发,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如染了霜冻,此时只剩寒凉。“瞒了那么久,”他轻声说,“胆子真够大的。”泠琅微笑道:“你胆子也不小,站这么高,是生怕别人看不见?”江琮柔声道:“除了夫人,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泠琅露出羞涩表情:“夫君专程来候着,是担忧我怕黑不识路?我好欢喜。”“此地天黑路滑,夫人还是少碰那等锋利之物,”江琮笑了一下,“免得伤了自个儿。”泠琅做不解状:“什么锋利之物?”她反手抽出云水刀,哗啦一声响,刀背映着稀薄月色,竟闪过比新雪还亮堂的色泽。“是这个吗?”她握着刀柄晃荡,如小儿在笨拙地摆弄新玩具,“我不认识此物,也不怎么会用呢。”江琮温声道:“是吗?那为夫帮忙拿着,免得划伤夫人手。”泠琅眨眨眼,顺从地递出,刀面斜斜颤颤,映出墙上人晦暗不明的眉眼。“好呀。”她娇滴滴地说。江琮顿了顿,而后从围墙上跳了下来。一步,两步,他背对着月色慢慢走来,剑尖仍垂在右手,好像没有提动它的兴致。泠琅保持微笑凝望他,伸出的手亦停留在空中,刀背一摇一晃,好像快要拿不住似的。他停下来,在她三尺之外。夜里的山风轻而缓,夜里的山林深而静,他们在阴暗中相对而立,噙着笑意温柔对视,若忽略各自手中物,好似一对相约夜奔的有情人。“是把好刀,”青年低声赞叹,“这滋味可叫我好受。”他竟然好似毫不设防地伸出手指,缓缓往光滑刀背上按去。泠琅一动不动,她看着他苍□□致的指尖,它属于一个病人,一个经脉寸断、气血空乏、本该呆在榻上奄奄一息的病人。它应该同药石汤剂相伴,而不是在这里,挑衅她的耐心。她看着他的手,而他却在看她双眼,在月色与晦暗之间,仿佛交锋前最后的对峙。越来越近。泠琅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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