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济堂救得全是在战争中不幸惨遭毒手的妇女和儿童。-握着帖子,风红缨找上王先生。说明来意,王先生满口答应。“唱!我唱!只要能给救济堂挣钱,甭说和票友搭台唱,就是让我去那些贼子的家门口唱我都愿意,若有机会,我定要指着他们的脑袋骂个三天三夜才好。”顿了顿,王先生一脸愁容:“宏小姐,近些时日我一直在琢磨一桩事,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想听听您的看法。”风红缨心下一凛,视频已经过了一半,以她的预感,难道王先生接下来要说的是——“我想将梨园界内的跷功给废掉。”王先生说得异常有力,这番话好似一只大棒槌猛地在风红缨的心头敲了起来。犹豫了好久,风红缨才问出自己最想问的话。“先生,能说说为什么吗?”她向闻人老提出废除女旦跷功时,闻人老问过同样的问题。她的回答很简单。从前女人不被允许上台唱戏,但为了在戏台上展现女人的婀娜美,男旦们会踩跷上场。可现在女人能顶半边天,女人也能上台唱旦角,既然这样,跷功的存在性就没什么必要了。可惜这个说法并没有说服闻人老。所以她想知道偶像当初是之于什么因素提出废除跷功。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这半年来,救济堂前前后后接纳了不下千人,大半受难的女子——”男人摇头不止,红了眼眶:“造孽啊,她们本来用不着受那份苦的。”“她们——”还没说,男人就哽咽的几度说不下去。“北京城一沦陷,家里主事的男人们仗着自己有双大脚,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女人呢?她们不想跑吗?她们想!可她们跑不起来。”男人边说边掏帕子抹泪,嗓音染上浓浓的不甘心。“一双小脚跑什么?跑十步都不及我走一步。”男人不抹泪了,好看的手用力地拍响桌子:“宏小姐,您接受的是西方教育,您没裹脚,想来您不知道这里头的苦楚。”风红缨默默倒了杯茶给男人,心里暗道:裹脚的痛我体验过,小英红差点就裹了脚。呷了口清茶,男人的情绪稍有安定。“我是个戏子,身份无足轻重,我若是张嘴劝女人们不要缠足,这就跟对牛弹琴没什么两样。”自嘲一笑,男人续道:“女人们因为小脚吃了多少亏?她们若和男人们一样有双健全的脚,救济堂至少有一半的人都能逃出生天,而不是被畜生……”“宏大小姐,如今我在北京城梨园地界也算的上一号人物,民间的缠足旧俗我管不着,那我就管管咱们戏台上的事!”男人用力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掷,神情肃穆而认真。风红缨没机会和男人说她赞成,只因视频中的时间进度在飞速前进。一晃就过去了十年。这十年里,风红缨一直陪在王先生身边,目睹了王先生为了废除戏台上的跷功走南闯北,每到一个地方,王先生都会自搭戏台奋力宣传废除跷功。只因他亲眼见过女人被小脚连累的惨痛下场,这种陋习不应该被男人们拿到戏台上放肆宣扬。风红缨作为旁观者,见证了王先生为废除跷功花了无数心思和时间。皇天不负有心人,十年后,民间终于有戏班子松口扔掉跷鞋。王先生大喜,哼着小曲给远方的好友发电报。电报误送到了风红缨所在的宏家。风红缨亲自将信送给王先生,王先生指着电报哈哈大笑:“宏大小姐,还记得我先前从上海回来和您说得那位好友吗?他要来北京城了!”风红缨心湖猛地一震。是金福先生!她知道的!这个时间段的金福先生早已红遍大江南北,和希庭先生可谓是忘年交。一直在时间胶囊监督风红缨的系统:【宿主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问金福先生那幅《同光十三绝》是真还是假哦。】风红缨:“!!”-金福先生来北京赴约,去车站接金福先生的小厮还是风红缨派过去的。汽车驶进巷子时,风红缨站在王家大门口紧张的呼吸都放缓了不少。“谭老板——”王先生高兴不已,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越过风红缨将车门打开。风红缨一个不稳差点摔倒。王夫人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怎么了,宏小姐?”顺着风红缨的目光,王夫人望向打开的车门。这时,车里走出一个老人。王夫人明显感觉到身边女人纤细的身子抖了抖。此时的金福先生已六十多岁,常年唱戏要往脸上抹水彩,水彩伤皮肤,等人到了一定岁数,脸上的皱纹要比寻常人多的多。“希庭——”熟悉的声音在风红缨耳边响起,只听老人握紧王先生的手:“咱们有好些年没同台唱过戏了吧?走走走,今晚咱们俩扮上乐呵乐呵。”王先生激动的直点头。一老一少相携进到屋内。路过风红缨身边时,老人并未做任何停顿。两行清泪蓦然从风红缨如玉般的脸颊上滑落。“咋了这是?”王夫人不解,“好端端的哭什么?”风红缨吸吸鼻子,强撑着笑容:“嫂子别笑话我,不过是沙子进了眼而已。”王夫人:“??”开玩笑吧,青石板路上哪来的沙子?-系统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安慰的话语还是说了出来。【是我的疏忽,我忘了这个视频的金福先生并不认识宏盈小姐。】风红缨倚在走廊边,听着里边的武生和刀马旦锵锵唱个不停。问系统:“现在的金福先生身边有小缨子吗?”系统:【有小缨子,但那人不是你,她是真正的小缨子。】风红缨哀哀叹了口气,随后转身离开了王家戏院。系统:【宿主不打算进去问问《同光十三绝》的事吗?】视频快接近尾声,一边放着金福先生和希庭先生同台飙戏的画面,一边介绍希庭先生存于后世的功绩以及名声。风红缨:“不问了。”金福先生嘴严,不会跟她一个商户之人说《同光十三绝》的。她已经不是金福先生身边的小缨子,既然不是先生身边的人,那就别去打扰先生。先生已年迈,不该为她的琐事徒增烦恼。-从视频中出来时,风红缨和之前一样,呆坐在宿舍好半天都没缓过来。这时,手机叮得一声响。钱萍发来了微信:[小风,来一趟办公室。]风红缨赶忙洗了把脸来到钱萍的办公室。钱萍心情很好:“把隔壁桌上的表填了吧。”风红缨坐下来拔出帽盖,桌上是一张入党申请表。大一时,原身挂了好几门科,入不了党,风红缨是在大二被系里评定为入党积极分子的,过了一年观察期,今年刚好可以正式成为一名党员。手指在白纸上摩挲了下,风红缨举起笔,认认真真的埋头填写起相关信息。说起来,女舰长风红缨还没入过党呢。当年章教授向学校推荐过她,后来不是发生了0571军舰机在海上被米国擦撞失联的事吗?为此她悄悄找到校领导,将唯一的入党名额让给了赵芳华。再回来,章教授病逝,她被首都701研究所委以重任研究二代导弹驱逐舰,这时候,又一个入党机会来了。可那时她一心沉浸在事业中,忘了在规定时间内填表上交。研究所的人笑笑,说以后再入也一样。一拖再拖。当组织第三次向她抛出入党申请时,她早一步开着二代驱逐舰去了辽阔的大海,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填好表,钱萍下发了各种入党学习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