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你管那么多干嘛?”她皱着眉抬头,不满地瞪他。男孩儿俊逸的眉眼上染着纯粹的歉疚,更添几分乖巧纯良的帅气了。凌漾暗暗懊恼地移开脸。电梯在飞速运行,暖黄色的灯光笼罩在二人身上,却暖不起她一身寒气。周颂格外愧疚地说:“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直以为我们没有那么多交际,所以不说好像更好,我是怕说了你不自在。”凌漾笑一笑,冷冷地睨他:“我今天要是不说那几句蠢话,你到八十岁都不会和我坦白。”“我不会。”他想都没想地说,斩钉截铁。她移开眼神低下头没去看他。周颂试探性地喊:“姐姐。”凌漾没说话。电梯到了,她撑起身子要出去。周颂下意识去扶她。她一把挥开他的手:“滚开,别逼我真扇你一巴掌。”周颂的手僵在半空。凌漾出去时,见他人还一动不动,就余光淡若无痕地微微觑他。男孩子目光还落在她刚刚站的地方,暖黄的灯光把一袭黑白正装衬得温柔三分,整个人都清隽又温润,只是那清晰而分明的下颌线似乎因为紧绷的呼吸与深深抿着的唇而更加棱角分明了。从她这个角度看,那双只看得到一角的桃花眼飘着明显的深沉。凌漾脚步有半秒钟地微滞,再继续往前走。混沌的脑子似乎因为这一眼,像被拉开了一条缝隙,里面有了短暂的一丝清明。她思忖了下他小时候的样子……但好像想不起来。只是长大了粗粗一看,能感觉和小时候不一样了,而这会儿再仔细研磨那副五官,其实他长在她的预期想象里。高冷少了一些,冷酷少了一些,现在很暖,只是不太爱说话,偶尔也很帅得很痞气,有种小时候对她不屑一顾的味道。顾着想事情,凌漾脚步一个不擦,被自己绊倒了,踉跄着差点跌倒。周颂在电梯里听到声音,火速出去。一样看到几米外的女人扶着墙弯着身,站不稳的样子。他马上过去扶她。凌漾推了推,没推开,火冒三丈:“你滚不滚?”“你要打就打。”说着他继续扶她。凌漾抬脚踹了一下。细长的高跟鞋踹人可不是玩的,周颂眉眼深深地跳了一下。晃神之际,她顺势把他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视线重新交缠在一起的时候,她怒火中烧,他可怜兮兮。眼见他还要过来,凌漾气得说不出话。周颂把人扶到伴娘休息室。她穿着八分高的鞋子,每一步都晃晃悠悠的。他又扶着人到床上去。凌漾呼吸微乱,手指不断揉着太阳穴缓冲那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最眼前的影子一直没动,她说:“你可以滚了。”“姐姐……你喝水吗?”“不喝。”周颂出去,在客厅找到饮水机,倒了杯温度适宜的水进来。凌漾唇角抽了抽,说:“你听不懂话吗?”他放下水,又对着她说:“早知道我就第二天见面时就跟你说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她冷漠道:“别再说这些没有用的,出去,我不想听这些。”“姐姐。”“出去。”周颂忽然在她面前屈膝蹲下。凌漾:“……”男孩儿虽然单膝跪地,但脊背挺得笔直,一只手扶在她的身侧床边,脖颈扬起,望着她。凌漾放下揉太阳穴的手,眯着眼与他不明不白地对视:“干嘛?我再说一句,滚、出、去。”“你要怎么才原谅我?”周颂问,“你别这样姐姐。”凌漾哼笑,望着这俊逸的脸孔,咬牙切齿地说:“不打算原谅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谢谢。”“……”“姐姐,你要不就真的揍我一顿,给我几巴掌,你别这样……”男孩儿磁性的声音似因为压抑着什么而显得深哑。凌漾听出来了,抿唇不语。“对不起。”他又道歉,桃花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澄澈神采,全是黯然神伤,“你生气你打我。”“不想看到你。”她扭开脸,手指了指门,“出去,别打扰我,以后别出现再我面前。”周颂没动。静默两秒后,凌漾正要开口,他就先她一步出声:“姐姐……”他声调放软,尾音拖得老长,分明是在撒娇。“姐姐,求求你了。”跟只小奶狗似的,抱住她的手,“我错了,姐姐……”“……”凌漾真是没想到,真是小狼狗小奶狗无缝切换了,别的不会就会演了,她深呼吸训斥他,“别撒娇!不吃你这一套。”第19章 身心受伤的弟弟。房间空旷而静谧, 训斥声落下后,似乎还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静静流淌。周颂虽然没说话了,但还是睁着无辜的双眸盯着她, 像只在求助原谅的小宠物。他那眼睛本就生得好看, 平日就温润纯良,桃花纷飞,此刻这幅委屈巴巴的可怜样, 真的很绝。凌漾的心是生理性地一路在摇晃的, 但是, 她此刻又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理智, 他越装乖撒娇她清醒过来越抗拒。她只觉得他现在每一分都不可信, 一想到被他骗了足足几个月, 他明明有无数机会可以坦白, 但他没有, 她就感觉肺腑都要炸了,无法置信。“姐姐……你打我好不好?你给我几个巴掌行吗?”他求饶。“我不信你了,”她伸出被他抱住的手, “我一句都不信了,你这个人。我觉得我也是挺可笑的,跟一个在路边认识的人搞那么亲近, 你心里都觉得我蠢得无可救药吧。”“姐姐。”周颂语气着急, “我绝对没有, 真的没有, 我……”“别说了, 出去。我这辈子最烦别人骗我了, 都以为我傻吗?好欺负吗?烦死了, 滚。”她有些失控。周颂愣愣地看着眼角泛红的人, 一个恍惚,想起了两人之前国庆在览市的交集,他们一起去梨园吃饭,她大概得知了他父亲出轨的事情。他声音都低哑下去了,卑微地恳求:“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从来没想故意要骗你,我没想过,你别这样,别生气了,好不好,对不起。”“走。”“姐姐。”凌漾只觉得拳拳打在棉花上,他怎么也没有动容,终于气极反笑:“行,原谅。弟弟,这样你就放过我了吗?”她分散的眸光缓缓聚拢在他身上,凉薄如冬日深夜,“行啊,那姐姐原谅了,你走吧,以后见面就当陌生人,嗯?姐姐也不会和你打招呼,不想和小孩儿玩了,没劲。”最后两个字落地,他脸色一变,颜色深沉得好像真的被人揍了一顿,好像丢了一个亿,好像挂科的学生要延毕。好像这“原谅”二字,对他的伤害更大。凌漾因为生气而紊乱的呼吸渐渐在他这模样里平息下来。对望了好久,好久,他最后动作僵硬地低下头,再徐徐站起身。大抵是单膝抵着地板太久,又凉又坚硬,他动作显得很生硬缓慢。凌漾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初次见面,在老城区的街头,男孩子做完一个心肺复苏,撑起身子后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会儿,在一寸寸平缓着疲惫加速的呼吸。周颂站起来后又站了几秒缓和,最后才转身出去。凌漾一眼不眨地望着他挺拔而孤寂的背影出了卧室,脚步声从套房的客厅穿过,最后远处传来了大门被阖上的声音。凌漾安静坐在那儿许久,一动没动。直到最后没抗住,倒头休息去了。那边的周颂回到酒席上,端起酒杯仰头就喝。几个舍友看他接连喝了好几杯,都反应过来好像不对劲,就问他怎么了。顾灼挑了下眉峰,懒洋洋问:“干嘛去了?回来就喝这么猛。”苏彦安揣摩了下:“你姐婚礼你还不开心啊?”说到这,顾灼回头看着苏彦安说:“会不会是舍不得他姐?”“应该是。”两人一合计,估计是这宝贝弟弟见姐姐出嫁了伤心,毕竟之前就听说他不同意,不认同这个姐夫,但是今儿这姐夫的排场,是真的大啊。大到晚间热闹奢华的宴席上场,尹贺路过这边,还招呼他们说:“想喝酒尽管去房间喝,喝到尽兴。”周颂第一次那么遵循姐夫的话,带着几个舍友上酒店房间喝去了。套房里那一冰箱昂贵且琳琅满目的酒都不够他灌的,舍友调侃他跟喝碳酸饮料似的,甭管什么颜色,开了就仰头往嘴里灌。他们几个都大四了,大人了,平时学习一忙,经常也会在宿舍吹啤酒,所以酒量也都勉强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