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适万万没想到许清竹还是个妹控。不过仔细回想起来, 之前也确实有过这种趋向。无论是对许清娅还是盛妤, 她都挺宠溺的。只是面上冷,表现得不明显。再深究一些,是许清竹这个人护短。不管怎么样,先护自家人。梁适在心底默默为周怡安点了根蜡。她刚从里边就一直看着周怡安和苏美琪的互动, 总觉得她俩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以周怡安那样的性格, 对不感兴趣的人,不会这么有耐心。“你还恨周怡安啊?”梁适一边给她拉开车门, 一边揶揄:“许老师记仇?”“我不记啊。”许清竹上车:“有仇我一般当场就报了。”梁适:“……”“她一开始是很糟糕。”许清竹说:“我是挺讨厌她的,不过后来想想,我也摆了她一道。”梁适记得那次, 是她跟许清竹合伙摆的。“到后来知道她是rt的年度新锐设计师, 就好一些。”许清竹的声线依旧冷,只是在跟梁适说话,所以声音温柔许多:“可能是才华滤镜吧。现在都共事这么长时间了,她的工作风格我还蛮欣赏的。”梁适懂了。欣赏工作风格,但不喜欢她这个人。“那要是美琪真的喜欢呢?”梁适问。许清竹一顿:“那就喜欢呗。”她侧过脸看向梁适的侧颜, 正好是红灯,车子停下,梁适也侧过脸看她。四目相对。许清竹轻笑,唇角微微勾起来, 眼里逸散着光:“她是个大人了, 有自己的判断。”片刻后, 车子重新启动汇入车流。许清竹的声音慵懒又随意, 喊她名字的时候拉长了语调:“梁老师~”“嗯?”“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啊。”许清竹轻笑:“我是那种坏人吗?”“万一你溺爱呢?”梁适揶揄。许清竹手指撑着太阳穴, “那也有个度, 感情这种事儿, 拦不住。”“就像当初我执意要结婚,我爸妈都不想让我结,但……一来是被公司架在那儿,二来是因为我想做。当初即便他们不同意,我也会做。”许清竹放缓声音:“光明大道走不通还可以暗度陈仓,恋爱中的小姑娘,脑子一般都不太好使。”梁适:“?”“你这是在说谁?”梁适问。许清竹眼神直勾勾地看过去,声音轻飘飘地:“我啊。”梁适:“……”“嗷。”梁适被她逗笑:“那你是之前恋爱脑还是现在恋爱脑?”许清竹思考两秒:“之前是恋爱脑,现在是……”她停顿了很长时间,而后不疾不徐、一字一顿道:“坠-入-爱-河。”不得不说,梁适有被撩到。晚上回去她把许清竹抵在墙上:“到底看了多少书?”许清竹眼神飘忽:“没看多少啊。”梁适一副我不信的表情。许清竹辩解:“我们都是可以举一反三的。”梁适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那现在来举一反三啊。”带着挑衅意味。许清竹舔了下唇,又轻轻咬了下唇瓣,手搭在梁适的后颈,微微踮起脚,凑过去在她唇角轻触。一触即分。只在一瞬间感受到了那稍有些冰凉的温度。但不一会儿就变成火热。太多种感受交杂。梁适一愣,微微低头和许清竹对视。四目相对,梁适的浅褐色瞳孔里倒映着许清竹的身影,她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喉咙微动。许清竹的手指在她后颈轻轻敲了下,若即若离。然后缓慢地凑近,在她下颌线上亲了下。再次一触即分。梁适感觉身体忽地变得燥热,揽着许清竹腰的手都紧了些。有些后悔挑衅许清竹了。但在后悔之余还有些窃喜和愉悦。窃喜占了大多数。梁适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仍旧坚持着没动,好似在检验她的举一反三成果。许清竹唇角微勾,轻轻抿唇。唇色在一瞬间变幻,由粉变白,又变为深粉色。几秒的沉寂之中,能听到楼下车流如梭的声音,能依稀听到路上行人的交谈声,不过都是背景音。在这寂静且狭小的空间里,许清竹的后背抵着墙,身前是梁适。背脊是凉的,身前是暖的。许清竹的笑慢慢扩大,然后憋不住,轻笑出声。轻到梁适刚刚反应过来,她就吻上了梁适的喉咙。把梁适所有的话都吞没掉。那一瞬间,大脑好像都在闪白光,名为理智的弦忽然绷断。耳朵里似乎都能听到响声。伴随着心跳声一起。颈间的触感让人像是触电般发麻,酥酥麻麻地流经四肢百骸。竟让人忘记了呼吸。许清竹在察觉到她没呼吸之后才松开,刚撩拨过人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沙哑,“呼吸。”就像突然摁下开关,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流动起来。光影浮动,空气中都流转着旖旎。梁适低头,凑近了许清竹。在她的轻笑中,缓缓贴近她的唇。梁适的手落在许清竹腰间,那腰纤瘦,却不失风情。梁适温柔地护着。一吻结束,梁适低声问许清竹:“你想和我重新办场婚礼吗?”提出这个问题也并非一时起意。只能说那个氛围给梁适增加了勇气,但在沦陷进那双眼睛之前,她提出了这个问题。许清竹也不过迟疑一秒便重新吻住她,答应得干脆:“好啊。”如果说林洛希和sally婚礼上最打动人的环节是什么,梁适觉得还是两个人穿着婚纱站在对方面前,深情地凝望对方,真诚地向对方许诺。那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平日里即便那样做也会觉得不认真,或是在欺骗。但在那一刻不会。梁适很期待跟许清竹经历那样的画面。许清竹是结婚了,但又不是和她。是办婚礼了,但又不隆重,也不是和她。她就想要一个跟许清竹的婚礼,这没有错吧?没有。梁适如是说服自己。但现在也不是办婚礼的好时机,到了年底,许清竹公司里很忙,等忙完年终就该上春季新品了,又是一场艰难的仗。而梁适现在事业刚开始,什么都没有。等到梁适真准备好了,估计许清竹已经显怀,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办婚礼,别说许清竹,梁适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梁适觉得等宝宝大了也可以办。但要在宝宝出生以前重新求婚。梁适趁着许清竹睡觉的时候列了个详尽的计划,然后才去睡。躺下时许清竹往她怀里拱了拱,跟只猫似的。过了小年,后边的所有日子都快了起来。梁适和许清竹回许家吃了顿饭,又跟梁新舟他们聚了一次。但毕竟中间横亘着一个邱姿敏,逢年过节,梁适也不好再跟梁新舟他们走得近。所以只约了那一次。铃铛和盛妤她们都放了寒假,偶尔会来住一天。rabow早在放假时就跟着母亲出了国,说是去见父亲了。在梁适家里时,铃铛还给rabow打电话,问她国外好不好玩,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不打算回来读幼儿园了?rabow回答得支支吾吾。盛妤凑进镜头里轻哼一声:“哼,你个没良心的,铃铛还哭了呢。”rabow低头:“对不起。”在一旁听着的梁适觉得不对劲,之后在她们挂了电话后问周莉才知道,原来周莉已经辞掉了东恒的工作,带着rabow出国是要久居。rabow的父亲在国外的实验室,周莉没有详说,梁适猜测是科学家那样的工作,需要对外保密。倒也算遗憾。周莉说等rabow父亲手头工作结束之后,应该还会再回国。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周莉只苦笑着说:“他们的事儿,动辄三五年,长的话十几年也可能。”梁适叮嘱rabow好好吃饭,好好睡觉。rabow又偷悄悄问梁适,“梁雯璇还在哭吗?”梁适摇头:“没了,她就小孩子性格,过会儿就好了。”rabow哦了声,鼓了鼓腮帮子,“那梁姐姐再见。”梁适笑了下:“等我有空了去找你玩。”纯粹是把rabow当朋友来看的,甚至跟她说铃铛的时候都是直接把她跟铃铛划分开来。好像她跟rabow是一个年龄段,而铃铛又是另一个。实际上,rabow和铃铛才是一个幼儿园的孩子。待在家里的日子过得飞快,偶尔要哄小孩儿,偶尔要哄许清竹。不过细究起来,还是许清竹哄她的次数更多些。主要是许清竹总惹她,惹完以后再来哄。梁适也从未真的生气,只是有时被她撩拨的心痒痒,真气极了就在她锁骨上咬一下,许清竹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总得穿件高领衬衫。许清竹会在涂粉丝遮牙印或是草莓印时,开着卫生间的门对梁适说:“幸好现在还是冬天,你夏天可不能干这种事。”“你要是不欺负我,我就不做。”梁适说。许清竹:“……”许清竹叫屈,“我哪里欺负你?”梁适走过去捏她的脸,“你自己知道。”许清竹便又恶作剧地凑过去亲她一口,把自己刚涂的口红弄在她刚化好的妆上。梁适无奈,在她腰间掐一下,“这还不算欺负我?”许清竹特骄傲,“这是爱的亲亲。”在那件事之后,两人的相处愈发自然。谁都没有主动提及噩梦,偶尔聊起来,许清竹便咬梁适的胳膊,嗔怪她:“让你坏。”梁适闷声闷气地跟她道歉。不过这种时候很少,那些日子对许清竹来说也很难受,所以她并不会过多提及这些事。那些烦闷的日子在她们这里直接翻篇。梁适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会把自己在那个世界的事儿当睡前故事给许清竹讲讲,不过也都是避重就轻。有一次两人还聊起了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梁适说:“我也不知道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倔,其实现在想起来也就一句话的事儿。”“现在让你做你也不会做的。”许清竹笃定道:“因为这就是梁适。”“不会啊。”梁适说:“之前你被陈流萤绑架的时候,我也挺……”“不不不。”许清竹说:“那是因为被绑的人是我,但如果是你,你肯定不会那样做。”梁适:“……”大抵是被戳中了死穴,梁适一时无言以对。片刻后,梁适才笑道:“以前好多人都说刚则易折,我这么多年其实都有在磨自己的性子,我觉得我还算能屈能伸了,以前奶奶告诉我,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是现在用来骂人的那个。她就说,你是什么样只有你自己了解,别人说得千万个你都不是真的你,所以无所谓嘴上说什么,可以阳奉阴违,可以阿谀奉承,但你得知道那是不对的,这就足够了。”在想起奶奶的那个深夜,梁适还做了个梦,梦到带爷爷奶奶去了海边,实现了他们的愿望。醒来后眼泪湿了半边枕头,许清竹就在她旁边盯着她看,心疼地厉害。许清竹给她递了纸还不够,又一时兴起陪她去城郊看海。这段日子是梁适过得平和又温暖的日子。每一天都熠熠生辉,值得纪念。这个年是在苏家过的。因为许清竹要到苏家来过,所以顺带把盛琳琅他们一起带上了。现在许光耀已经从公司决策位上退下来,小半年都在带着盛琳琅到处旅游,回来海舟以后他开始重新拾起了老本行,设计了一整套,并且成天在家里敲敲打打,打算做一套首饰出来。说是要弥补当年跟盛琳琅仓促晚婚的遗憾。这个年要比往常都热闹许多。许清竹也在吃团圆饭的时候宣布了自己怀孕的消息。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更多的还是高兴。所以当晚苏哲和许光耀喝了个酩酊大醉,甚至喝到称兄道弟。苏哲喝多了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吐槽盛琳琅的父母,被他老婆在背上拍了好几巴掌都没醒悟,但话锋一转,“他们两个人不是东西,但就奇怪,养出来的孩子还都不错,盛清林那小子要是活着,也……”“啪——”苏夫人一巴掌拍在苏哲脖子里,疼得苏哲把话悉数收回去,只顾着跟她争执:“你打我干嘛啊?!”苏夫人一本正经:“有蚊子。”众人:“……?”不过总算止住了苏哲的话头。但盛清林这三个字还是让在场众人都听见了,且都沉默。尤其是盛琳琅和苏瑶。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皆看见对方红了的眼眶。许清竹走过去问盛琳琅:“我们……什么时候去祭拜我父亲啊?”盛琳琅一怔,意识到她把称谓换过来的事情。许清竹咬了咬下唇,决定总归还是要做,只好硬着心喊了声:“姑姑。”盛琳琅顿时泪目,她笑着应了声,然后说:“初五。”对于许清竹把称呼换回去这件事,盛琳琅和许光耀虽有些心酸,却也没说什么。本就是应该喊她们姑姑姑父的。之前许光耀还暗示过两次,只是都被许清竹略过了。在这个团圆夜里,许清竹终于改了口。之后盛琳琅还问她要不要改名字,许清竹摇头:“都已经用了这么多年,也没必要改,大家都知道我叫什么,等我的小孩儿吧,以后给她改回来。”往后这个家还是姓盛的,并不打紧。其实就一个名字的事儿,代号而已。但有时肩上的担子重了,羁绊多了,就会觉得姓氏格外重要。吃过团圆饭后从苏家离开的时候,路上车流如梭,这座城市亮如白昼,整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而温柔的茧,把她们包裹在其中。从热闹中脱身后,人会有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无论走在哪里都感觉是孤独的。梁适打开车载音乐,刚好是之前齐娇推荐陈眠听的《孤鸟症群》。歌手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点儿沙哑,是很经典的唱情歌的嗓音。“宇宙的尽头是什么呢你可曾到过我们对着同一片天空许过愿的那时你许了什么呢我偷偷看你连愿望都忘记许了……你的人生没那么不堪还有我和你纠缠孤鸟尚且能寻到陪伴……我会记得你如果忘记也会让孤鸟带给你我的期许即便是注定分离也愿意和你一起……”许清竹倚在车上,轻轻跟着哼唱。梁适忽地开口:“这是齐娇和陈眠很喜欢的歌。”“我也很喜欢。”许清竹的目光侧过去,能沿着梁适的侧颜看到外头的喧闹。整座城市都沉浸在热闹之中,烟花在空中绽放。梁适说:“我听了一遍也爱上了。”刚好这首歌放到尾声,许清竹忽地问:“梁适,你孤单吗?”梁适一怔:“啊?”“少装傻。”许清竹说:“就你会想找你的家人吗?就像古星月找到她母亲那样,像我和我妈相认那样。其实我觉得你当时安慰我的是对的,就我们不是需要父母的年纪了,我们可以选择不要,也还能有灿烂的人生。但在这种时候,我常常觉得你是孤独的。”梁适:“……”是在某一瞬间会有这种感受。哪怕身边人潮汹涌,却哪里都不是家。现在还好一点,还知道有许清竹,有她们的小家。这种感受在跟许清竹分开的时候格外明显,她跑去赵叙宁那里,偶尔晚上睡不着眺望万家灯火,就会生出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是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有没有一盏灯是专门为她亮的?是有人在等她回家的。是不管她多大都会有人把她当小孩儿一样看的。这种情感在童年时缺失后其实很需要,但人们往往会把这种需要隐藏起来,似乎暴露出一点儿都是脆弱。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渴望会被越藏越深。是的,这种情感在她们这个年纪不是必须,但如果有那真的是锦上添花。许清竹倚在那儿说:“在今天之前我没有那么深的感想,就会觉得可有可无吧。但今天仔细想想,这半年来我好像有了一种力量。就我知道,我有要保护的人,也有人在保护我。就像……我妈,我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会无条件的为我付出的话,那一定会是她当第一个。”许清竹说着眼里都含泪,声音有些哽咽:“你看,我跟她其实都没有怎么好好相处过,但她就是能给我这种底气,这个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我就觉得我什么都不怕了。哪怕……我是说万一,哪怕有天我们真的感情走到尽头了,我也不会觉得说我活在这个世上没有意义了,因为她们也是我存在的意义之一。”梁适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刚好车子抵达楼下,但谁也没动,车里的灯仍旧亮着。许清竹看向她:“我在想,如果有人也能给你这样的底气就好了,有人也能这样爱你就好了,不止我一个人在爱你,不止我一个人给你这样的底气。”梁适一滴泪忽然掉下来。她合上眼又睁开,抬手摸了摸许清竹的脑袋:“怎么这么伤感啊?”许清竹轻笑:“其实很怕有一天如果我不在了,那你活不下去怎么办?所以想让你跟更多人拥有羁绊,这样你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也能闪闪发光。”梁适:“……”“说什么傻话。”梁适掐了她脸一把,“你可是要跟我一起活到一百岁的。”许清竹解开安全带,点头:“行。”两人下车时,梁适忽地说:“那我试试吧。”许清竹朝她微笑颔首。“如果她不想认我怎么办?”梁适问:“或者就像梁欣然那样,虽然得到了父母的爱,但会被兄弟姐妹排斥,又该怎么办?”许清竹一怔,然后坚定地走到梁适身边:“拜托,你可是我的梁老师哎,谁会不喜欢你?梁欣然那样是因为她自己不安分,想要得太多,我们又不想要什么。我们缺钱吗?”梁适:“……”听出了一种财大气粗的感觉。许清竹说:“我们不缺,如果她们缺的话我们还能借她们一些。不过我还有一个私心。”“什么?”梁适问。许清竹牵着她的手,在空中小幅度地晃来晃去,“我们先找到她们,主动权和选择权就在我们手里,那你怎么能断定你的父母没有在找你呢?与其让意外找上门来,不如我们先把意外变成意料之中。”梁适:“……”格局打开了。良久,梁适道:“我是被扔在世安医院外的,以一种濒死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