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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1 / 1)

阮安示意另个侍从也停下手中施杖的动作,她听他们的声音,觉得这两个太监的年岁不大,就算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这二百杖打下去,也能要了他们的命。可在宫里,没人敢去冒犯霍平枭。阮安凛面又问那侍从:“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同本宫说实话?”侍从即刻回道:“回娘娘,是这两个小太监嘴欠,在洒扫时,称了娘娘一句……盲后。”“……陛下最是宠爱娘娘,听到这种字眼后,自是龙颜大怒,这才严惩了他们。”阮安的神情微变,很快恢复如常,又问:“那他们现在挨了多少下板子了?”侍从回道:“已经挨了六十多下了。”若按阮安之前的性子,定会即刻心软,不会再让那些侍从对这两个太监责打。可她如今的身份到底不同,是一国之后,这两个小太监或许是说者无意,但她在宫里行事的手段却不能过软,要恩威并施,绝不能失了皇后的威严和体面思及此,阮安道:“这六十几个板子挨下去,他们一个月都起不来床,况且本宫和皇上新婚燕尔,不愿宫里见血。既如此,再罚他们几个月的俸禄,对他们的惩罚也算够了。这件事本宫回去后会同陛下禀明,你们将这两个太监抬下去吧。”两个太监纷纷对她表示着感激之情,颤声道:“多谢皇后娘娘,奴才多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执行杖刑的侍从将手中沾血的长杖放下,不禁暗觉,幸亏陛下的身侧有皇后这样的妻子在,不然他得做出多少暴戾之举来。******因着身上多少沾了些血腥气,阮安回到和鸾宫后,便命宫婢们备好汤泉,准备在里面浸一浸身体,驱散驱散这一整日的疲惫。虽然汤泉宫中灯火通明,但阮安还是看不大清周围的景象。白薇和另几个凤仪女官都站在汤池一旁,随时等着她使唤,也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因视力不佳,在水池滑倒。鎏金的张口龙头里,有潺潺的活水流出,带着温度适宜的暖意,缓缓浇注在阮安白皙纤瘦的背脊上。她虽阖着双眼,却依旧觉出,有道高大的身影,正逐渐将她笼罩,手旁的清水也起了涟漪。阮安睁开眼,勉强看清了霍平枭硬朗的面部轮廓。二人浸在水中,他用强壮的手臂撑着池壁,刚要倾身去吻她,阮安却突然轻唤:“仲洵。”霍平枭还是在她唇角浅浅地印了一吻,嗓音沙哑地问:“怎么了?”热雾氤氲,阮安的眼眶渐变得湿润,她肌肤生的白,眼圈这一红,就像只可怜的兔子。霍平枭将她细微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刚要将人拥进怀里,好好地哄上一番。却听阮安哽声又说:“仲洵,有一件事,我瞒了你很久。”霍平枭想抱她的动作略微一顿,神情亦是轻怔。“我今日,一定要跟你说出来。”阮安想在还能看清他面庞时,将心中所有的爱意尽数倾诉,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自顾自地同他说:“我其实在很早之前,就默默地倾慕你了。”“在岭南时,我就喜欢你,我很喜欢你……”“我喜欢你在战场上的英勇无畏,为了一个寻常的百姓,都能舍身去救。”“我喜欢你在得胜后,不像寻常武将那样,从不伤害无辜,抢掠百姓的财物,还会帮着那里的官员,平息疫乱,有勇有谋,从不好大喜功。”“我喜欢你替我出头,帮我教训欺侮我的坏人。”“我喜欢你乘着金乌,利落挽缰时,那桀骜恣意的模样,也喜欢你偶尔的孩子气。”“但是那时的我性情卑怯,我不敢将这些话同你说出来,怕你……”话还未说完整,霍平枭已然倾身堵住了她的唇,他隐忍地阖上双眼,吻她的态势看似凶狠,将她的柔唇掀卷半含,实则珍重又克制。前世的他,虽然在虚空那儿知道了阮安对他恋慕许久的过往。可从她口中亲自听闻后,心中又是另一种震撼。他亲了她许久,将她眼角的泪水都吃进腹中,方才将她松开,嗓音沙哑又郑重地说:“阿姁,你前世去了后,我也没活多久。”前世?阮安心跳一顿,一瞬间,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霍平枭竟然说了,前世。那他岂不是……阮安一时没搞清状况。霍平枭已将薄唇贴近她耳侧,嗓音低沉又说:“我前世没活多久,没跟别的女人成过婚,只当了一年多的皇帝,后宫中,也没有任何妃嫔。”阮安难以置信,眉眼微微一动。“但最可惜的,就是错过了你。”第105章 正文完结(下)霍平枭在靖国境内遍寻医者的檄文昭告天下后, 已过去了数十日。纵然帝王许下重诺,要许能将皇后眼疾治好的医者黄金万两,并给他赐邑封爵, 但还是没有医者敢接下这道檄文。毕竟阮安这眼疾, 连皇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民间的那些世医铃医又如何能治?如此丰厚的赏赐摆在面前,民间的这些医者们也并非没动过心,他们都打听过, 知道阮安这眼疾, 只有换眼才能得到治愈。近来晨起, 阮安睁开双眼,目及所见之处也由原来的大片模糊, 变成了大片的黑暗。她变得跟前世一样, 彻底看不见了。阮安深知,她这眼病不仅会变盲, 若是将来生溃,还会毁掉容貌, 威胁到性命。杜院判对她叮嘱,一定要避免双眼被强炽的日光直射, 且尽量不要流泪, 每日要按时饮下汤药, 及时做针灸,也要经常在眼睛上敷些能够散血驱风的外用药。看不见的生活于阮安而言,并不算陌生。且她前世眼瞎后, 还得在掖庭做粗活, 不停地为宫里的主子浆洗衣物, 还要被管事的婆子责打。许是因为生活条件简陋, 她在前世也比这一世要瞎得早。而如今,她贵为一国之后,待在和鸾宫时,也随时都有忠心的女官侍侯着。霍平枭待她也极为体贴入微,捧手心怕碎了,含唇里怕化了,是以阮安的生活虽有不便的地方,心境倒很平和。再就是,霍羲虽在东宫,却能时常来到她身侧。她也弥补了前世的遗憾,在还能看清霍平枭的面庞时,同他说出了她最想同他说出口的话。趁着今日闲暇,阮安准备将在逻地那几年记载的医方实录同从前的《剑南铃医录》按照别类,整理到一处。可因着看不见,她无法提笔蘸墨,写出工整的字迹来。回到西京后,阮安一直忙于适应宫里的新生活,和皇后的身份,那几卷医稿倒是一直放在霍平枭的御案上,没拿到和鸾宫里。殿央的博山炉中焚着松沉旷远的檀香。阮安静默地坐在紫檀书案前,又在对个儿备好了两张小案,从太医院召了两名资质较深的宫女过来,让她们帮她一并整理铃医录。泽兰恰时从大同殿归来,恭声道:“娘娘,奴婢将医稿从陛下那儿拿过来了。”阮安颔了颔首,命道:“把这几卷册子,给那两个医女分发下去吧,先让她们看一看。”泽兰瞥眼,看了看站于她身侧,高大伟岸的帝王。霍平枭睨眼,示意泽兰噤声,他则不发一言地走到阮安的身侧,在她身旁的圈椅坐定。阮安如今看不见,听觉倒是敏锐的很。青玉珠旒在泠泠相撞,她微微向上抿起唇角,耐着笑意询问:“陛下怎么过来了?”霍平枭用修长的手持起泽兰刚放在案上的一卷医稿,懒然开口,问道:“皇后既是要整理医稿,怎么不来寻朕?”阮安故作一本正经,回道:“陛下日理万机,朝务繁忙,且您又不懂医理,臣妾哪儿敢叨扰陛下?”纵是她看不见,也能明显觉出,霍平枭在听她这般文绉绉地说话时,明显要笑出来。眼下二人既是夫妻,又是帝后。当着宫人的面,难免会说出些咬文嚼字的话来。霍平枭淡淡哂笑着,阮安觉出他正凑近她面庞,对着她左耳,小声说:“就你写的那些稿子,老子都能背下来了,你寻这几个医女来帮你,倒不如来求我。”他的嗓音格外磁沉,又震耳,弄的阮安那处痒痒的,她的视力变弱,其余的感官却变得愈发灵敏。刚想伸出纤手,阻止他温热的气息往她耳里钻。霍平枭却将她手腕轻握,低声又在她耳侧谐谑:“再说,就你从前写的那些字,也就老子才能认出来。”一听他讽她写的那些歪扭的字迹,阮安不免有些恼了,她气鼓鼓地说:“你就欺负我看不见。”这话说完,霍平枭没再刻意用言语调侃小妻子。男人无奈低叹,在她耳旁又哄:“我怎么舍得欺负你?”“疼都不够疼。”他的声音仍在耳侧震,阮安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因为看不见,再听霍平枭同她说这些甜言蜜语时,阮安的心跳也要比以往更悸动。这时,霍平枭微微瞥眼,示意王福海过来磨墨。王福海即刻恭声应是。适才陛下和皇后在嬉笑着说话时,殿中所有伺候的人虽然都在垂着头首,不敢直视圣颜和凤容。却都觉得,虽是在天家,但陛下和皇后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便同民间的恩爱夫妻没两样。******次日,霍平枭神情阴沉,缄默地在大同殿批折子。立侍在一侧的王福海能够看出,霍平枭近来一直处于焦虑和烦闷中,可皇后的眼疾未愈,他从不会在皇后的面前显露。他的情绪,时时刻刻都在为皇后的眼疾牵动,在处理政务时,难以心无旁骛。圣上虽是雄才大略,杀伐果决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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