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77节(1 / 1)

“去过。”宋孝纯不敢撒谎,老老实实说了带王梦成去铺子销赃的经过,当然,他没说那钱是江湖救急给他平账用的,只说王梦成等钱急用,他帮朋友一个小忙。宋伋大惊失色,“你怎敢带外人去?”“好多人都去的啊!”宋孝纯憨憨地说,“古董铺也接外头的生意,大多是股东、熟人的朋友,就是抽成高点。”宋伋眼前一黑,只觉全身的血都涌上脑袋顶。他一直以为,古董铺只为宋家、东宫洗钱,没成想这群人捞钱没够,竟然背着他接私活!“蠢货!”宋伋忍不住骂道,“喝两杯猫尿儿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那王梦成肯定是故意给你下套。”宋孝纯懵了,“不会吧,他人很好。”他还替我背了一千两金子的债呢,这要是下套,成本也太大了。“不会?古董铺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你介绍了个新客户之后出事?”宋伋冷笑道,“那阉货还特地提到你,哼,这是看我笑话呢。”宋孝纯顿时火冒三丈,转身就走,“奶奶的,我找他去!”“人早跑了,你去哪儿找去?”宋伋叫他回来,“那人背后定有主使之人,不是官家,就是摄政王,你找着王梦成也没用。”宋孝纯不听,已跑远了。到底不放心这个小儿子,宋伋忙命人追他去。却说宋孝纯刚出大门,一头就撞见了门口的杜倩奴。两人立时都愣住了。还是杜倩奴先开了口,抚膝福了福,“宋郎,近来可好?”“是……是你啊。”宋孝纯不知所云地说,“好好,我挺好。你怎么来了?”杜倩奴抬眼一瞧,但见他头戴玉冠,琉璃色四合如意天华锦袍外罩了件石青杭绸氅衣,腰间系着镶金嵌宝的锈红腰带,足蹬青缎白底皂靴。显得神采奕奕的,分明是那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又回来了。“我来找你。”语音甫落,泪水已流了下来,杜倩奴极力挤出个笑,“宋郎一去不复返,莫不是忘了倩奴?”宋孝纯下意识否认,“没,没有!我忘了谁也忘不了你。”杜倩奴大喜,又觉委屈,既然还记着她,为什么撇下她不管了呢?伴着一阵纷杂的脚步声,管家奴仆们簇拥着宋伋朝大门口走来,宋孝纯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去,过后我再找你。”然而宋伋已看见了杜倩奴,心里的火气一下气蹿到脸上,“哪来的娼妓,还不打将出去,小心脏了我宋家的地儿!”门房推推搡搡,粗声粗气赶杜倩奴走。宋孝纯担心伤到心上人,不由自主的,腿脚就朝那边走。“站住!”宋伋怒喝道,“你想要她,就和宋家彻底断绝关系。”宋孝纯想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不禁打了个冷颤。杜倩奴微微低头,温柔地抚着小腹,“宋郎,我已有了你的骨肉,你不要我,也不要孩子了吗?若不是想给孩子正经的出身,我也不会不顾廉耻——”“千人骑万人压的下贱东西,你也配说廉耻?”宋伋打断她的话,讥诮道,“揣个孩子就想威胁宋家?娼妓生的孩子宋家可不稀罕,能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凭什么非你不可?”此话一出,莫说杜倩奴,便是宋孝纯脸色也变了——他的打算一开始就走不通!杜倩奴深深吸口气,“宋郎,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心里可曾有我?”宋孝纯鼻头一酸,竟缓缓淌下泪来,那副缠绵悱恻深情模样,差点没把宋伋气死,“你不是说已把她卖了平账吗?到底怎么回事?”宋孝纯嘴唇嚅动几下,答不上来。“你哪儿弄的一千金?”宋伋一把推开服侍的人,目带杀气,步步紧逼,逼得宋孝纯腿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王梦成……”“蠢货!”宋伋劈手给他一巴掌,“你上了人家的当啦!从头到尾都被他们设计了,仙人跳这是,人家谋害的不是钱,是我宋家!”宋孝纯脑子轰然炸响,再看杜倩奴时,眼中已满是怀疑和审视。杜倩奴苦涩至极,分辩说:“我不认识叫王梦成的,宋郎,我对你是真心的,若是我骗你,早就逃了,何苦还来寻你?”宋孝纯一听,又动摇了,犹豫半晌,问道:“你和顾娘子交好,顾娘子又是摄政王的人,你真的没有和他们串通一气?”虽是发问,但语气已是七八成的相信了。杜倩奴拼命摇头。宋伋这才知道杜倩奴与摄政王还有这层关系,更加笃定古董铺被抄与其脱不开关系。“糊涂虫!”他狠狠瞪一眼儿子,吩咐下人把杜倩奴赶走,又暗暗给管家使个眼色:寻机会除了这个祸害。无数谩骂潮水般奔袭过来,拳头和棍子在眼前挥舞着,杜倩奴看着低头唯唯诺诺,一下都不敢反抗的宋孝纯,心渐渐凉了。“住手。”马车还未停稳,顾春和已从上面跳了下来,唬得谢景明忙跟着跳。摄政王府的侍卫们紧随其后,相府奴仆一见他们手持枪戈,气势就先弱了几分,一个个住了手,退回到大门口处。顾春和急急从地上扶起杜倩奴,看她发髻也乱了,衣服也歪歪斜斜的脏了,登时气红了眼,“宋公子,你背信弃义在先,抛弃她不算,如今还要打杀她不成?”宋孝纯却是紧紧盯着杜倩奴,他平生最恨别人骗他,已是恼怒得口不择言,“你果真和他们是一伙的,好,好,真有你的,□□无情,如今我总算是见识到了!”顾春和听这话不像,却不知如何替杜倩奴分辩。“她不是我的人。”谢景明冷冷道,“若是古董铺子的案子,她不知情的,从头到尾也和她无关。说到底,还是贵府的公子不争气,做不到的事,就不要答应别人,既然答应了别人,就要做到。”被人当众奚落,宋孝纯臊得面红耳赤,可他不敢对摄政王发火,只对杜倩奴怒目而视。那目光里,满是愤怒,怨恨,后悔……往日的柔情蜜意,竟是一丁点都瞧不见了。杜倩奴轻轻推开顾春和的手,浅浅笑着上前,“宋郎,要如何你才肯信我?”宋孝纯背过身,故意不看她,“我死也不会信你的。你现在是自由身,我答应过赎你,已然做到了,从此你我两不相欠,恩断义绝!”杜倩奴轻声笑起来,整整鬓边散落的头发,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慢慢说:“我怎舍得你死呢?宋郎,还记得我们当时立下的誓言吗?在地愿为连理枝,在天愿为比翼鸟,可惜终不能实现。”“如今我要先走一步了,宋郎,我祝你福寿安康,子孙满堂。”杜倩奴看着他冷漠的背影,闭了闭眼,低头向相府门旁的大石狮子猛冲过去。“杜姨!”顾春和惊呼一声,已有侍卫冲上前去,但为时已晚。砰一声,杜倩奴满头是血,软软地倒在大石狮子旁。宋孝纯茫然转过身,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触目惊心的鲜血,而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的人,已是面如金纸,脸上却还在温和地笑着。第84章殷红的血, 顺着汉白玉石狮子蜿蜒流下,愈发显得石狮子狰狞可怖,张开大口, 就要将人吞噬掉。谢景明急忙命人找郎中来,可杜倩奴已是出气多, 进气少,眼见不行了。顾春和抱着杜倩奴,泣不成声, “不值当,不值当啊, 你这是何苦啊!”一连串的泪珠,混着杜倩奴脸上的血水淌下, 无力地坠落在雪地里,如开在冰雪世界的一朵朵红梅。值吗?把一切美好的希翼都放在这个男人身上,用一辈子赌一次海誓山盟。杜倩奴遥遥望着宋孝纯的方向,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好多人护着,离她好远好远。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别学我……”她把最后一个字拉得很长, 眼睛慢慢失去光彩, “女人的痴情……是男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她的话音越来越低,逐渐的,没有声音的, 细长的脖颈也软软垂下去, 伴着一声解脱般的喟叹, 闭上了眼睛。“倩奴——”宋孝纯哭喊一声, 只觉心如绞痛, 嗓子眼一阵腥甜,待要上前,下一刻就被奴仆们死死拦住,生拉硬拽扯了回去。“晦气!”宋伋说的是杜倩奴,眼睛却瞧着谢景明,“以为这样就能抹黑宋家,不自量力。”谢景明的目光比冰雪更冷,“相国,春闱马上就到了。”什么意思?宋伋怔了下。谢景明却没有过多解释,命人抬起杜倩奴的尸首,带着顾春和离开了这里。相府的下人们七手八脚清扫门前的血迹,一阵忙碌过后,石狮子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雪地上的血迹也看不见了。阴沉沉的天空飘起雪来,风刮得很紧,雪花像扯碎了的棉花絮一样漫天飞舞,相府门前重新被厚厚的雪覆盖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顾春和一直缓不过劲来,一闭眼,就是大片大片的血,铺天盖地袭过来,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有时梦中惊醒,一时竟有些分辨不出躺在血泊中的,是杜倩奴,还是母亲,亦或是她自己。不想叫人替她担心,白天她极力装没事人似的,可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很少笑了,时常盯着一处发呆。春燕劝她,“姑娘对杜娘子已是仁至义尽,她自己想不开,谁也没办法。最可气的是姓宋的,听说宋家都开始张罗着给他娶妻了,要不怎么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万年长呢!”顾春和半晌才闷闷地说:“如果杜姨是官宦女子,哪怕是小官之女,宋家也不会不认她的吧?”“那肯定的。”春燕随口说,“她出身太低了,比我还不如呢。但凡是个良家子,都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至少也是位贵妾。姓宋的又舍不得泼天富贵,如果和顾老爷一样……”她突然住了口,姑娘的娘亲也是那地方出来的,她还是不要再往下说了好。顾春和心里郁郁的,只觉堵得难受,“一个人过又有什么不好?学个傍身的手艺,总能过得下去。”春燕说:“谈何容易?她们那些人,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取悦男人的把戏,别的活计,既学不会,也不想学,早和咱们不一样了。她又没有识人的眼力,说白了,自打她把全部指望放在宋孝纯身上,她就没指望了。”顾春和诧异地看她一眼,“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呀,被姑娘看出来了。”春燕吐吐舌头,赧然道,“郎主担心你,又怕你见他窝火,就让我多和你说说话。”“我见他窝什么火?”顾春和更是诧异,忽而心头一软,他背着自己查宋家,大概是怕自己迁怒他吧。真是的!顾春和扶额叹息一声,决定安安他的心,“王爷回来了吗?”春燕点头,“回了,应该在书房和韩大人商量事情。”已过酉时了,看看窗外的天,风紧雪大,估摸着一时半会停不了,韩大人可能要在王府留宿。顾春和下厨,做了道红白鸭子杂烩火锅,命丫鬟给前院送过去,又炖了道补品,用食盒小心装了,一路来到兰妈妈的院子。兰妈妈的咳疾越发厉害,消渴症也不太见好,如今只是虚胖,精神头比先前差了好多。“雪梨银耳汤,我最喜欢喝这个。”兰妈妈笑眯眯地说,“正想着这口呢,难为姑娘就送来了。”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