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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1 / 1)

宁夫人见状顿时一口郁气堵在心口,眼见关静姝正坐着,身边是关母,两人面上的神情都有些泛冷,尤其是关静姝,在看见自己来后竟不似先前那般尊敬,只是口中叫了声母亲,根本没起身。宁夫人近些日子习惯了关静姝伏低做小的模样,眼见对方如今这般,心中不由地又是恼怒,脑子一热的后果便是脱口而出。“你如今出息了,见了长辈也如此没规矩了?”说着又提及对方害了宁成业的事。只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关母打断。“害了你儿这样的罪责我女儿可担不起,宁成业究竟怎么没的,你心里一清二楚。”“你,你什么意思?!”宁夫人听了对方的话后骤然一滞,反应过来后忙看回去。“我儿就是为了替关氏买琴穗才没的!”“是么,那你不如问问这外室,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关静姝原本心思有些离远了的,她想着要如何安置这外室和大郎,因此在看见婆母来了后也只是平淡的模样。可眼下听得母亲和婆母的话,她整个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娘,您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宁成业究竟怎么没的”?当初对方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根琴穗,她至今都保留着,可如今听来,竟是有内情吗?关母听得她问,也不含糊,径直道。“先前我时常想告诉你,可你总不愿回府听我说,觉着我对宁成业有意见。如今外室带着外室子上门,你当宁成业对你好,可就连他的死都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娘,您究竟在说什么?”“我说,宁成业根本不是为你而死的,他是为了这外室!”关母说着指着那外室,“他去世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这外室,那琴穗不过是他为着瞒过旁人而随手拿起的障眼法罢了!若非他在半途见了这外室,又怎会忽然入了那铺子,谁也不知他们究竟在那铺子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最后这外室活了,而宁成业死了,恰好手中攥着那琴穗罢了!”关母早已看够了自己女儿这一年来为了宁成业而内疚难过的模样,多少次想要将真相告诉她,可她总觉得自己是故意挑唆两人之间的关系,叫她回关府,也总是不愿。如今有了机会,便想什么都说了。她原还想着将避子药的事也一并说了,可不想前番话刚说完,便见原本坐在身旁的女儿骤然起身。“娘,您、您说的都是真的?”关母闻言下意识要说是真的,可刚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女儿面上的神情,顿时失了声。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女儿这副模样。面色苍白如纸,双唇轻颤,眼中带着不敢置信。甚至还有一丝祈求。对关静姝来说,外室和孩子都不算什么。她无法接受的是,自己这一年来的内疚和彻夜难眠,甚至在因着那宫中复刻的小院而高兴,身边有团团陪着时偶尔的心情放松都会让她觉得愈发羞愧。因为她觉得,丈夫因她而亡,可她却因为这些事而感到开心,完全忘了逝去的人。这让她时常难以接受。所以她才会总去宁成业的墓前,借此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对方是因为自己才没的。可如今娘亲却告诉她,宁成业的死跟她毫无关系。那个她珍之重之的琴穗,其实不过是对方随手一拿的东西罢了。宁成业到死,眼里都只有那外室。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娘亲,等着对方的回答,甚至祈求对方能告诉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不过是随口捏造的谎言。可她没能等到娘亲的回复,因为对方抬头看了她眼后,张了张口,竟又沉默下来。眼中带着不忍。关静姝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转过身去看跪在地上的女人。“宁成业最后见的人,真的是你吗?”“是!”云柳不是关母,她恨不得让关静姝知道一切,因此直接回复,“大爷最后确实是和我见面,不止如此我们还……”“啪——!”巨大的响动截断她的话,云柳惊吓过后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关静姝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接着笑了一声。“原来,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是傻子。”她说着转而看向宁夫人。“母亲,您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这事?”宁夫人被她幽幽的眼神看的心中一紧,半晌才说了句。“知道又怎么样?”又怎么样?关静姝盯着她。“你明知阿业的死跟我没关系,这一年来还如此磋磨我?”她说着又笑了声,接着越笑越大声,仿佛高兴极了,可仔细一听便能听出她那笑声中的悲凉和嘲讽。她觉得太有意思了。自己背负着害死丈夫的罪责,在愧疚和痛苦中过了整整一年。结果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个傻子。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一切,跟我究竟有什么关系!”第三十一章关静姝做了个梦。梦里的她刚新婚不久, 和丈夫之间关系不算多差,和也算不得多好。原就是没见过面的,天子一张圣旨让两人结为夫妇, 尽管关静姝有些不适应, 但还是抱着想和丈夫好好相处的想法。可新婚丈夫却似乎并不喜欢她, 从新婚之夜借故推脱有事不来,到婚后很少宿在房内, 再到后来长时间不归府。关静姝见到自己丈夫的机会越来越少。这让她有些茫然。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婚后生活竟会是这般的。丈夫看似温和, 可面对她时却总是带着疏离,婆母不知怎的总是不待见她, 每每去问安她也总是被对方挑刺讥讽。侯府上下见了她时,也总是带着说补充的意味。似是怜悯又似是嘲笑。关静姝觉得太奇怪了。可她还是努力做好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媳该做的。日子就这样过着, 忽然有一天,素来对她疏离的丈夫温柔地对她笑说, 自己找了人替她开方子调理身子, 以便孕育。关静姝想拒绝。因为她觉得没孩子不是自己的问题,她的身体也一点事都没有, 为什么要喝药?可分明心中是拒绝的,在面对丈夫的提议时,她还是含笑应下了,甚至主动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成婚已久妾身却始终不能为夫君孕育子嗣, 实在汗颜,如今倒要劳烦夫君为切身奔走请医,妾身心中过意不去。”她就这样轻易答应了对方开药替她调理身子的建议。可明明心里是万般抵触的。不要答应他呀!关静姝在心底喊着。他不是为了你好, 他是在害你的!但无论心里怎么拒绝抵触, 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熬药的丫头手中接过那药, 一口饮尽。明明只是梦,可喝下药的瞬间,苦涩呛人的味道从舌尖瞬时蔓延开来,传遍整个口中,咽下之后,那苦仿佛有生命般,开始在关静姝整个腹中作乱,疼得她不得不蜷缩起整个身子才能略微缓解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苦涩。可蜷缩身子并不能让那苦涩彻底散去,腹中的苦仿佛变成了疼,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关静姝身子开始痉挛,背后更是透了一身的汗水。恍惚间,她感觉自己似乎躺在床上,有人在叫着她。“少夫人,少夫人。”是云隐的声音。睁开眼看去,云隐却并不在跟前,站在床前的是她的丈夫和婆母。“才刚大夫说,她生不了了。”关静姝听见自己婆母说了句话。“生不了孩子的女人有什么用?”对方的声音冷漠且虚无缥缈,“我儿,依我看,不若休了她,接大郎和你那外室入府。”大郎,外室?关静姝头脑混混沌沌。她睁着眼,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丁点声音都发不出,她又抬手,想告诉对方自己醒了,可无论她怎么用力,一双手都仿佛被人按死在身侧,始终无法抬起。“母亲,不能休妻。”丈夫的声音同样冷漠至极,提及她时,仿佛在说个不认识的人,“此乃圣上赐婚,怎可轻易休妻?她生不出来,我再找别的女人便是。大郎和云柳我已派人去接,不日便会入府。关氏与我成婚多年始终无子嗣,我若纳妾,旁人又岂敢说什么?”“我儿思虑周全,便依你所言。只是关氏我瞧着实在碍眼,不若叫人封了东苑,让她自己待着便是。”“儿也是这样想的。”冰冷的对话结束后,关静姝甚至连替自己分辨的机会都没有,便跌入黑暗,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破败的小院中。四周空无一人,唯有凌冽冷风阵阵吹来,将她身上单薄的衣衫吹得四处翻飞,可她感觉不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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