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历诚容那书呆子,韩立民就想笑。以前没觉得那孩子这么好玩,那股子学习的劲头,要是用在考大学上,说不定还真能考上。许世彦一听,也跟着笑了。“小历是个挺不错的年轻人,就是刚出学校,处事没那么事故圆滑。也挺好的,这种人做事有韧劲儿。没事,他要是想来就来,我不嫌他烦。不过,拜师就算了,我连初中都没念完,人家好歹是高中生呢,可不敢给人家当师傅。”众人一听,也都笑了起来。“三哥,这话可不对啊,学历又不代表一切,没学历有能耐的人多了去。我看三哥就挺有能耐的,讲课讲的多好啊?底下那一群人都听傻了。”大家一边吃喝一边说话聊天,反正下午也没啥事,难得聚一起,多聊聊呗。正说笑间,忽地外头跑进来一个人。大夏天热得很,那人估计是一路跑来的,满头满脸都是汗。“许哥,那个大营来电话了,说是你姥娘过世了。让你还有许大爷许大娘,赶紧过去呢。”那人可能是跑的挺急,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把话说顺溜了。第二百一十八章 奔丧“当啷”一声,周桂兰手里的碗掉落在地,摔成碎片。周桂兰浑若未觉,只脸色苍白的盯着那送信的小伙子,“咋回事?你慢点儿说。”话出口才发现,声音抖的不成样子了。“许大娘,大营那头往咱公社来电话,说是你老母亲过世了,让你和许大爷赶紧去。”小伙子一见周桂兰那模样,知道老人家这是受不了打击,伤心过度了,于是又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周桂兰身子晃了两下,幸亏被旁边薛秀琳和陈春玲扶住了。“妈,你小心点儿,姥已经不在了,你可得挺住。”几个媳妇都满脸担忧的看着婆婆,开口相劝。那头,许成厚也是一脸震惊,走过来扶住周桂兰。“别哭,咱娘这些年也遭了不少罪,她心里苦,如今走了也算解脱。”周桂兰没哭,只是神情有些木,“那个,下午还有车么?咱得赶紧走,不能耽误了。”母亲去世,周桂兰必须得去送最后一程。许成厚也不知道有没有车,只扭头去看许世德。“有,下午还有一趟车,泉阳到松树镇的沿零车,三点来钟。”许世德就在大营,每次来东岗都得坐火车,他最清楚了。“才一点,还赶趟儿,三儿,快去套车。建设,你赶车,送你许大爷、许大娘,还有你三哥他们去车站。”那头,赵大海抬起手腕一看,这会儿刚过一点,于是赶紧吩咐儿子赶车送人去车站。姥娘去世,这是大事儿,耽误不得,大家伙儿也都能体谅,于是纷纷起身。杨春明和赵建设赶忙去牲口棚,把许家的马牵出来套上马车。那头,许成厚跟儿子们商议,都谁去。“爹,我们六个都得去,媳妇和孩子就在家吧。孩子都小,这场合去了不好。”许世先是长子,这话得他说。许成厚一琢磨也是,各家孩子都不大,再说这又是隔了两辈儿,没必要非得让孩子们到这种场合。“行,那就这么定了,老婆子,走,回去收拾收拾,带两件换洗衣裳,咱赶紧走。”周桂兰这会儿脑子里乱的很,完全不能思考,许成厚说干啥,她就干啥。于是跟着许成厚回了自家,从衣柜里翻出几件素色的衣服,装到一个兜子里。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些钱,揣到兜里。另一头,杨春明、韩立民等人一见这样,也都纷纷起身告辞。“世彦,事情来得突然,我们就不在这久留了。你们赶紧动身去大营,多照看着点儿你爹妈,他们都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韩文忠来到许世彦跟前儿,嘱咐他。“韩大叔,真是对不住,本来想请大家好好热闹一下的。”许世彦长叹一口气,说实话,他真是忘记这件事了。“咳,咱爷们儿还用说这些?今天来的哪个都不是外人,谁也不会在意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都节哀,过去好好给老人家操办丧事。让老人家风风光光下葬,也算你们做晚辈的心意了。”韩文忠拍了拍许世彦肩膀,算是安慰。就这样,赵建设几个套上了马车,拉着许成厚夫妻,还有许世先兄妹六个,以及吴秋燕母子三人,直奔松江河火车站。赵建设把人送到,直接返回,把车又送回许世彦家。许世彦等人到了车站买票,下午三点沿零车进站。一行人上车,沿零车哐当哐当晃晃悠悠一个多钟头,总算到了仙人桥。仙人桥下车,步行往大营走,半路上吴秋燕领着闺女儿子回河北大队。周安平家就在大营屯子中间位置。过了小桥往西还没走几步呢,远远地就看见周家门前挑起了长长一串“倒头纸”。倒头纸有用纸条制作,也有直接用烧纸制作,从倒头纸的长短可以看出故去者的年纪,从摆放位置可以看出是男是女。周安平家大门外右侧挂倒头纸,左侧贴着一张白纸讣告,另外还有长长一溜红布,上头用白色颜料所写的旌。上面写明故去之人姓名、享年等等。周桂兰虽然心里难受,但这一路上都咬牙忍着,可此时见到这等场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一下就落下来,哭的成了泪人。许成厚扶着周桂兰往院子里走,这边周家晚辈出来迎,“二姑,二姑夫,表哥。”亲人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形下,难免悲戚,各自落泪。进到院中,还没等来到灵前,负责操办丧事的大张罗便把周桂兰等人叫过去,扯了孝布,许成厚与周桂兰都披麻戴孝。许世先等人是外孙、外孙女,只需在腰间系上孝带子。周桂兰跪在灵前痛哭,许世彦兄弟几个也都跟着落了泪。他们这位姥娘虽说疯疯癫癫好多年了,可是对外孙还不错。每次来看她,老太太都笑呵呵的,还会拿出好吃的给他们。如今老人去世,众人想起姥娘这一辈子的遭遇,不免心酸悲痛,眼泪控制不住的就往下掉。周家的原籍也在宽甸青山沟,是姜家堡子的,离着银矿子不算太远。当年周桂兰的父亲周怀民还在时,周家日子很红火。家里有不少地,还有烧锅、织坊,养着牲口、大车,雇了不少长工扛活。周怀民这人性格好,仗义疏财广交朋友。别管是官面儿上的人,还是土匪胡子,都有交情。三几年的时候,宽甸地区都被鬼子占领,当地胡子积极响应号召起义抗日。其中有一支队伍,跟周怀民交情很深,周怀民时常给这支队伍送粮食送情报。结果被鬼子发现,将周怀民带走,从此再也没见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些年,隔三差五的就有人传信,说是在某某山神庙前看见了周怀民的尸体。再不然就说周怀民脑袋砍下来了,挂在县城的城墙上呢。周怀民的妻子姜氏是个没文化没见识的小脚妇人,丈夫出事,家里最新小的女儿才三岁,她能做什么?只是成天提心吊胆以泪洗面,连自家那点儿产业也没护住,都被旁人侵吞了。姜氏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给大闺女张罗亲事,把大闺女送走。周家大女儿周桂芝十五岁,就被嫁了出去,后来辗转到了抚松这头。第二百一十九章 丧事周怀民被抓走时,周桂兰才八岁,底下小妹妹才三岁。九年后,周家彻底败落。为了给周桂兰的三哥周安生娶媳妇,姜氏把二闺女嫁到了银矿子许家,给许成厚当了填房。换了不少彩礼钱,转回头给三儿子娶了媳妇。后来鬼子撤走,宽甸这边又打仗,姜氏就带着三个儿子和小闺女,去抚松投奔大闺女。又过几年,许成厚夫妻在银矿子混不下去,接到了姜氏的信,让他们也去抚松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