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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1 / 1)

“怪不得又是自行车,又是手表的,还那么大方的给小松买了一堆东西,原来是跟城里人混到一起了,要不说她是狐媚子转世呢,可真不要脸。”江宏发本来一直在旁边坐着没吭声,听到这儿觉得实在有些离谱,便忍不住开口道:“别瞎说,小梨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啥呀?你可别学小松那兔崽子,给我胳膊肘往外拐,咱家杏儿可是亲眼看到的,你不信自家闺女,信个外人?”江宏发懒得和她理论,无奈叹了口气起身走了。院子里只剩下江杏母女两人,林凤霞拉着江杏咬耳朵,八卦江杏那天到底都看到了啥。临了,江杏突然开口问道:“妈,记得之前好像听你说过堂姐和公社小学里的一个男老师不清不楚的,你知道那个男老师叫什么,或者姓什么吗?”“不知道。”林凤霞摇摇头,又问道:“你问这个干啥?”“我听志国说,那个徐斌也是当老师的,就是不知道在哪儿教书。”林凤霞沉默了一瞬,说:“改明儿妈出去给你问问。”第66章 真相江梨循着脑海中原主的记忆, 指挥着贺严冬往村子东边的田地里骑,自行车迎着夏日上午九十点的太阳,叮铃当啷的驶出宽敞平坦的村道, 进入狭窄崎岖的田间小路。小路被一旁丛生的野草灌木遮了大半,两人只好推着自行车一前一后步行走过去, 索性距离不远, 沿着眼前这条路没走多大一会儿, 拐过一个弯就到了。坟前有刚刚烧过纸留下的痕迹, 走近了还能在那一小块有些洇湿了的土壤中闻出高粱酒的味道, 江梨并没有在意, 只当是江宏发早早来过了。两人将带过来的祭品一一放入碗中, 并摆放在坟前, 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田埂上,黑瘦的老人佝偻着腰, 目光一直望着她们所在的地方。说起来,贺严冬和江梨都算是第一次来,难免多待了一会儿, 等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出来聊闲的人们正四散往家里走, 看到他们二人难免指指点点。江梨歪头靠在贺严冬宽厚的脊背上, 对于这些一概充耳不闻, 夏日正午的暖风吹得她裙摆唰唰作响。自行车刚一驶入来时那条荫凉的小路,贺严冬就眼尖的瞧见前面不远处的路边坐着一个黑瘦的老头儿, 只见那老头儿朝他们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就缓缓站起了身。等到贺严冬的车子再近些时, 他居然直接拦在了车前。土路凹凸不平, 贺严冬蹬得并不快, 这会儿刚好稳稳当当的停在距离那老头儿一臂远的位置。“嘿,大爷,您这大中午的不回家吃饭,突然站起来拦我车子前是咋个意思啊?”老头儿微弓着腰,背手往前走了几步,才缓缓开口道:“小伙子,咱们之前见过,你再仔细瞅瞅我,看看能不能想起来。”闻言,贺严冬半眯着眼对着老头儿那张皱纹满布的脸琢磨了半晌,才恍然大悟似的长长的“噢”了一声。此时江梨刚好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看着眼前的情景,一脸迷茫的问:“怎么了?”“没啥事儿,就是之前我去交公粮那天,不是帮一个大爷说过话嘛,这不,就巧了,刚好就遇上了。”江梨点点头,目光落在老头儿身上,却发现那老头儿刚好也在盯着她看,江梨感觉得到那目光并没有恶意,于是便十分关切的问道:“大爷,您这是刚从地里回来?”老头儿听完,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叹了口气,才开口道:“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俩的。”江梨和贺严冬有些惊讶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大爷,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老头儿再次摇了摇头,看着江梨,有些一言难尽道:“我是有话要跟你说。”说着他突然情绪激动地朝着江梨跪了下来,嘴里万分悔恨地说着:“我对不起你爹,也对不起你啊!”江梨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整个人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还是贺严冬眼疾手快的抬手拦住了老头儿,没让他真的跪下去。正值三伏天,又是大中午的,这条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于是三人便直接坐在路边的阴凉处聊起了往事。老头儿名叫王忠富,是和柳河大队隔着一条河的牛洼大队的人,但他媳妇儿是柳河大队的,江梨他爹出事那天,他刚好就在场。“我不是柳河大队的人,按理说是不能去他们那采石场做活的,但我那小舅子刚好是管事的,我家老婆子她娘家爹年纪大做不了了,就破例让我顶上。”“采石场那活儿,面儿上看着是靠力气就行,其实里面门道多着呢,我之前也没干过,刚去的时候根本不出活儿,再加上我又是个外村的,难免让人说闲话。”王忠富说着,突然感叹道:“你爹是个好人呐!”“当时,我就想着不出活儿,我就多干点,别人下工我不下工,这样总能和大家做得一样多,但身体根本扛不住。后来,你爹看到了,就让我跟着他一起干。”“你爹当时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老师傅了,这采石坑该凿哪儿,炸哪儿他一看就知道。出事那天,你爹和你二叔因为一处岩壁该不该凿起了冲突,你二叔面儿上同意了你爹的看法,但出了坑转头几锤子就凿了上去,那处岩壁薄,我就听到轰隆一声,大块的碎石一股脑全砸下去了,你爹当时正好就在岩壁下面琢磨加固的事情,压根就来不及跑。”“我知道你俩想问什么。”贺严冬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王忠富给打断了。“那时候老大要结婚,老二要上学,老三也马上就要生了,真的是没钱。所以,当你二叔江宏发说只要我答应不跟别人说起这个事儿,他就给我五十块钱。”王忠富说着突然将整张脸都埋进了双手手心里,崩溃道:“那可是五十块钱呐!”“你爹之前拉过我一把,这钱我一开始拿得也不安稳。后来没过多久,我就去找了我那小舅子,把这事跟他说了。”说着王忠富突然激动了起来,“我是想把这事儿跟大家说清楚的,但是他跟我说太晚了,这事儿不能说,我实在是没法子啊,只好继续瞒下去。”江梨怎么都没有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的,之前一直没开口的她,直到此时才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压抑着声音问道:“怎么会太晚了呢?又怎么会不能说呢?”贺严冬知道江梨一时间肯定接受不了,所以从一开始就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摩挲着给她安慰,这会儿更是直接忽略湿漉漉的手心而直接包住了她整只手。王忠富狠狠搓了把脸,如释重负般开口道:“闺女,你不懂,那时候死了人可是天大的事,赔钱是小,场子要是因为这个被关停了,那就是大事了,多少人靠着那采石场过活啊!”“当年,就你爹这事儿,村里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好不容易给压了下来,没让采石场因为这个给关了。我当时要是跳出来把这事儿说了,那一切就完了,都完了啊!”“闺女,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的委屈,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爹,我有罪,你打我骂我都行。”“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说不定哪天人突然就走了,我不想到死心里还藏着这事儿,这样我到了地底下也没脸去见你爹啊!”听完这些,江梨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脑海中则不受控制般地一遍一遍闪过原主在江宏发家生活的这些年,所有的不堪回首的经历。难怪江宏发这么怕老婆的一个人,当初会坚持把江梨带回家养着,也难怪这么多年眼看着林凤霞那样苛待江梨,他却从来都不会站出来,哪怕说上一句话。此时此刻,江梨全都明白了,江宏发之所以会养着她,大半是因为心里有愧,觉得心虚,同时他也因此而怕她。江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王忠富当时的做法无可厚非,江梨理解但不认同,特别是在原主父亲还那么照顾他的情况下。人追根究底都是自私的,更何况是在连温饱都不能满足的情况下,时隔这么多年,江梨深知再去深究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的责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但一码归一码,当年是江宏发的操作失误导致了原主父亲的意外身死,而他非但隐瞒了事情的真相,还把这一切的责任全都推到了原主父亲身上,并且在收养了原主,拿到了村里给的一系列优待,包括原主家的老屋之后,又对林凤霞对原主的所有苛待视若无睹。不管是为了原主还是为了原主的父亲,江梨都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江梨碰了碰贺严冬的手,抬眸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对王忠富说道:“大爷,这大中午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能说出真相,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事儿就算是两清了,之后的日子您就安安稳稳的过。想必你刚刚应该已经去看过我爸了,我相信以他的为人,应该也会理解你的。”听完江梨的话,王忠富情绪再次崩溃,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忏悔道:“我对不住你爹,对不住啊!你们都是大好人呐!”贺严冬见状,先扶着江梨站了起来,然后又转头去扶王忠富,“大爷,来,先起来。”好说歹说目送王忠富离去后,江梨才终于坐上贺严冬的自行车后座,两人一同往家里赶。路上,江梨靠着贺严冬的后背,感受着他的体温,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这种平静既是贺严冬带给她的,也是穿过来后所经历的种种带给她的一种成长。江宏发的事情,她必须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该怎么处理才最为合适,毕竟时隔这么多年,她不希望到时再出现什么变故。不管怎样,她都一定要让江宏发跪在原主父亲的坟前认错。第67章 较量之后的一段时间里, 江宏发的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江梨的心里,尽管她已经足够冷静理智,但同时她也深知, 这件事只要一天没能得到彻底的解决,这根刺就会一直存在。也因此, 江梨放缓了要办周末补习班的打算, 一直循着机会, 想要把这事给彻底解决了。九月中旬, 贺严冬结束了国营养猪场的临时工工作的一周后, 江梨觉得江宏发的事情就算再耗下去, 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了。于是便挑了个周末的时间, 刚一吃过早饭, 两人就骑着自行车前往林凤霞家里,准备把这事给彻底画上句号。江梨一开始顾忌着江松, 本不想选在周末的时间过去的,但她也知道这事儿并不是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儿,瞒是根本瞒不住的, 再说了以江松的机灵劲儿知道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与其让他到时候听林凤霞的一面之词, 不如一开始就让他做个知情者。白露过后, 已有些微凉意, 特别是太阳将升未升的清晨, 江梨换上了长衫长裤,坐在贺严冬的自行车后座上, 村道两旁的景色和一个月前路过时也大有不同。玉米长得已有一人多高, 每根秆子上都结着一两个玉米棒, 今夏风调雨顺, 胖嘟嘟的玉米棒子顶端吐着红穗, 昭示金秋的大丰收。说到底还是家事,江梨私心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特意早早出门,到柳河村的时候时间堪堪过早上八点,只碰到零星几个出门遛弯的人。自行车稳稳当当地在林凤霞家门口刹停,江梨刚从车后座上下来,就看到林凤霞正乐呵呵的往外走,而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们两个的那一刻便转瞬即逝,继而被藏不住的嫌恶和警觉所代替。“你们来干啥?”江梨勾头往院子里瞧了瞧,问道:“老叔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儿。”林凤霞看他俩是空着手来的,本就没打算让人进院,现在又指名道姓要找她老叔,谁知道这狐狸精瓶子里卖的是什么药呢。万一要是来借钱的,就江宏发那德性,肯定不给多也得给少,她可是一分都不想借给那个狐狸精。就在林凤霞正打算开口说“不在”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这下不用等林凤霞的回答了,江梨直接绕过她,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客气地喊道:“叔,在家啊!”贺严冬看都没看林凤霞一眼,直接推着自行车紧随其后进了院子。徒留下林凤霞一个人站在门口气得直跺脚,心里暗暗地想着,整天抽抽抽,怎么不抽死你。因为是周末,江松也在家,听到声音,第一时间便跑了出来,几人在院子里寒暄了几句,江宏发听到江梨说想谈谈她爸的事情后,整个人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的请她俩进屋坐。进屋时,江梨眼尖的发现江松情绪似乎有点不对,但也并没有想太多。待几人在屋内坐定后,江梨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叔,我今天来就想知道我爸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嘿,你跑这儿问这个是啥意思?你爸是咋死的,你不知道?还不是被你给克死的。”林凤霞阴阳怪气的说道。贺严冬虽然早就知道林凤霞一贯的做派,但此时对她这态度还是十分不满,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头。而江梨则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看着一言不发的江宏发又问了一遍,“叔,你知道王忠富吧!”江宏发显然没料到会从江梨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他下意识抬眸朝江梨看了一眼,而后似乎是因为心虚,又快速移开了。一大早上,接连两次被人无视,林凤霞心里正不爽呢,这会儿看着一言不发的江宏发和咄咄逼人的江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江宏发那边长叹了一口气,妥协似的点点头,自言自语般道:“王忠富,知道,知道的!”即使到这种时候江梨还是不想撕破脸皮,本以为话说到这种程度,就足够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江宏发在承认自己知道王忠富之后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而是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林凤霞虽不知道这叔侄俩到底在扯什么哑谜,但看江宏发那副窝囊样儿也知道自家人落了下风。不管江宏发瞒了她啥,那都是关起门来自己家的事,到时候她自然会一五一十的让他说清楚,但现在她绝对不允许一个外人跑到自己家里来指指点点。于是,下一秒林凤霞就腾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江梨破口大骂道:“你个狐狸精,丧门星,你还真有那个脸子跑这儿来问,全村都知道你爸是被你给克死的,不光你爸,还有你妈也是,咋的,你婆家没啥霍霍了,就想着来霍霍我们家了,我跟你说,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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