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顺势牵住他,“你对我很好。”—晚上。舒安和陈竹青准时去隔壁梁家赴约。他们觉得空手去不好,还带上了一罐自家做的草莓酱。草莓不好种,每次只能熬那么一小罐草莓酱。明明是陈竹青提议要送的,拎着罐子走在路上,嘴里却念叨‘可惜’。舒安笑眯眯着牵着他,被他拖着走,“这个送出去以后,我给你做更好吃的东西。”陈竹青嘴角勾起,笑容明媚,“好!”向文杰是四川人,特别喜欢吃辣。但今天的菜里没有一道有辣椒,做得不仅清淡,还有两道特意为刘毓敏准备的素菜,以及一锅为舒安熬的鱼头汤。向文杰帮舒安盛汤,“这是我特意去码头买的石斑鱼,很新鲜的。”汤汁他不知炖了多久,已经变成奶白色。加进些去腥味的黑胡椒,鲜香可口,微微的辛辣刺激舌头,舒安喝了半碗,额前就开始冒汗,全身都跟着畅快起来。她没想到夏天吃点辣,会这么舒服。向文杰还在往外端菜。舒安没动筷,问:“不等飞燕回来啊?”“她通讯连有点事,加班了。咱们先吃吧。没事的。”向文杰拿起他们的碗,帮他们一一盛饭。有点男主人的味道。真正的一家之主梁国栋坐在中央,倒显得有点不适。他扭扭脖子,缓解尴尬。向文杰把盛好的一碗饭放到他手边,“大哥。你先吃一点东西,再喝酒,对胃好。”“嗯……”梁国栋应声,脸上的笑容更甚。最开始,梁飞燕和向文杰恋爱,他是有点不满的。觉得向文杰这样的小白脸,只有嘴上功夫和满脑袋的之乎者也,家务活什么的一点也帮不上忙。那时候,他躺在床上跟刘毓敏抱怨这件事。没想到刘毓敏一句‘你体格好,有力气,也不见你主动干家务啊!’,直接把他所有的话全堵上了。而后,向文杰更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最初的想法有多么错误。刘毓敏用手肘戳戳他,“我就说文杰比你强吧!”梁国栋白她一眼,“是啦。是啦。他们全工程院都是好老公啦。”被夸多了,陈竹青不再像最初那样畏惧,反而很乐于听别人这么夸他。他凑到舒安耳边,“看你嫁得好不好?”舒安点点他的鼻尖,“天下第一好!”屋里一片欢愉。每个人都端着杯子,聊得高兴。院外却忽然响起敲门声。晚上这样急促的敲门声,总是让人不安。向文杰离门进,很自然地走出去开门。没等他问,来的战士看到是他,更激动了,直接把他拉出来,往外跑,“燕子出事了!你快来!”第77章 .1986我们要一起往前走了向文杰顾不得摘掉围裙,直接跨上那人的自行车后座,跟着他一路飞驰到医院。下午,岛上的通讯设备忽然收不到信号了。梁飞燕背着维修工具登上信号塔去检修,她倚靠在上面,一弄就是三个小时。她身上系着安全绳,整个人都挂在上面,风稍大一些,身子就跟着打晃。信号塔的杆子细长,落脚点很少,梁飞燕好不容易找着一处,两只脚勾在那作支撑,强撑着检修完出问题的信号段。完成维修时,最后一抹朝霞恰好从天边隐去,道路两旁新装的路灯在滋滋的电流声中亮起,暖橘色的光线斜斜得拢过来,拉长她倒映在地上的黑影。梁飞燕一手牵着安全绳,一点一点地爬下信号塔。在距离地面还有三四米时,她觉得快到了,不自觉地加快速度,脑袋里紧绷的弦也跟着放松。谁知,右脚一个踩空,整个人都向后仰倒。下面的通讯兵惊了,赶紧伸长手想去接。梁飞燕身上绑着安全绳,没有着力点的身子在空中晃荡一圈,重重砸在信号塔上。脑袋遭到重击,梁飞燕两眼一黑地昏过去。等她重新恢复意识,其他通讯兵已经爬上信号塔,将她扶下来。她躺在担架上,被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抬着,颠颠地往抢救室跑。梁飞燕躺在医疗床上,看头顶的无影灯亮起,护士走过来小声安抚道:“安心睡吧,一会何主任来帮你缝合伤口……”……向文杰赶到医院时,手术室亮着灯。白薇拿着几张医疗单,跟他说明情况,“她撞到了信号塔上,前额、手背、腿部多处受伤,刚做了全身麻醉,何主任正在给她手术。这是手术的风险评估……”向文杰听不懂,也没耐心听,捏着她的手腕问:“很危险吗?”梁飞燕没伤到要害,但手术这种事,谁也说不准。白薇犹豫片刻,正要回答,向文杰似乎被她这停顿吓到了,身子往后晃了下,一手抓住导诊台,才不至于倒到地上。白薇赶紧扶住他,“目前看只是皮外伤,你先……”向文杰像个牵线木偶似的,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根本来不及多想。他从旁边要了根原子笔,正要签字,白薇看到随后赶到的梁国栋,又按住他,把单子从向文杰手下扯出,“你们没结婚,你不算她的亲属。梁大哥来了,还是让他签吧。”梁国栋没问情况,迅速签好字递回去。向文杰本就晕晕的,忽然被白薇推一下,身子摇晃,踉跄地退后三五步,直到背脊磕到冰冷的瓷砖墙。他猛地抖了抖肩膀,两手撑在墙面上,这才勉强站直。舒安关心这边发生了什么,但她有孕在身,陈竹青不让她到处跑,也怕这边真出什么事,她听了稳不住情绪再动了胎气。梁家乱糟糟的,他先把舒安送回家,才骑着自行车到医院打听情况。他走过来,一手揽过向文杰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走廊的椅子上带。两人在长椅上坐定,向文杰浑身都在发抖,眼眶红了一圈。此刻除了担心外,他更在意的是白薇说的那句‘你不算她的亲属’。到了这一刻,向文杰忽然明白结婚证的意义。它不仅是一道牵绊,更是一种身份认定和责任。以前,他一直认为是这张证明锁住了母亲,让她在对婚姻失望透顶的情况下没法开口提离婚。现在想想,是不负责的父亲先背弃了结婚时许下的诺言,玷|污了婚姻的庄严、神圣,锁住母亲的也不单是结婚证,而是村里的闲言碎语和一辈传一辈的‘逆来顺受、包容丈夫’的老旧思想。那张纸,从来都是无辜的。它见证相爱,也默许离别。未来的日子那么长。不能总等着梁国栋来签字。他真的需要一个身份,合法合理地陪在梁飞燕身边。向文杰靠在椅背上,稳定好情绪,扭过头问:“陈竹青。你开工作证明需要多久?”陈竹青是第一次当领导,没弄过这种东西,不确定地开口:“一周?”向文杰‘嗯’了声,“你尽快弄。我想快点跟她结婚。”陈竹青点头,“好。”两小时后。梁飞燕被医生推出来。何主任摘掉口罩,对走廊里慌张的人们笑笑,“只是皮外伤。等伤口愈合拆线,就可以出院了,不用太担心。”梁国栋当兵多年,还参加过海战,最危险的时候,鱼|雷就在他眼前炸开,热浪波及他所在的舰艇,整艘船都在摇晃,东西哗啦啦地掉落一地。他被掉落的零碎砸得头昏眼花,仍咬着牙,稳住身子,然后下令反击。见过鲜血与牺牲,即使现在受伤的是亲妹妹,他也比其他人要镇定许多。梁国栋去病房里瞧了眼。梁飞燕前额、手背、小腿有好几处都缠着纱布、绷带,小臂有多出淤青,最大的有手掌那么大。刘毓敏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向文杰坐在床边,帮她把刘海理到一侧,有握住她的手,细声安抚她。梁国栋两手背在身后,提着的心忽然松下了。他将刘毓敏拉回身边,“燕子没事。我们先回去吧。”医院没限制陪床家属,女人之间好说话,刘毓敏怕向文杰照顾不细致,想留下陪梁飞燕。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梁国栋硬给拉走了,“他们小夫妻的事,你别管那么多了。”陈竹青帮着打来两壶热水,又去食堂买了些吃的。他把东西放在床头,“我先走了。”向文杰点头,“麻烦你了。”若是平常,陈竹青肯定会揶揄他几句。此刻,向文杰眼角挂泪,眼神无比认真,语气郑重到陈竹青不敢开玩笑,只颔首回应,然后转身离开,把空间、时间都留给他们两个。向文杰在床边守了很久,等到麻药过劲,梁飞燕逐渐恢复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