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言只觉得可笑至极,惯常温润平和的面容染上一丝冰冷的嘲讽,“简直可笑!”
“明明是你自己放不下心中的仇恨,与翩然纠缠不休,你仗着嫣嫣一心一意爱你的时候肆意妄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导致的结果!是你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嫉恨冲昏了头脑,伤害她最深的人明明是你。”
“是你让她被最亲最爱的丈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一路上差点被人践踏欺辱!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却不能守在她身边。这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你而起,是你自己放弃了她,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迫过你,更怪不了任何一个人!”
那张清冷如玉的面庞上好似结了一层寒冰,冷冽的眼眸直直望着他。
这番话他很早就想对他说了,为人丈夫,没有尽到半点做丈夫的责任,这样的人有何资格站在嫣嫣身旁?
等他说完这番话后,再去看对方的反应,却见御流云的眼中陡然晦暗不少,大概他也确实被这番话戳中了痛处,手背青筋浮现,眼中杀意越发浓烈。
但猛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忽然闪露一丝诡异笑意,他抬眸,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气氛顿时焦灼得可怕。
“不错,你说的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这苦果本座自己承受!可你呢?本座如今也要给你两个选择。”
御流云抬起指腹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苍白的手背跟殷红的血液映衬,愈发显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他说,“我曾经说过,任何伤害过我妻子的人,本座都会千倍百倍的、不择手段的报复回去!赵修言,你辱我妻子,所以本座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御流云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护城河中心那艘画舫之上,你的未婚妻,本座喂了她几粒跟你当初中的效果差不多的药。”
“算算时间,如今药效差不多也应该开始了,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去救她,倘若你不去救她,她就会跟嫣嫣那天一样,失去清白,可倘若你去救她,本座便会趁机带走嫣嫣,从今往后,再不许你接近她一步。”
御流云撩了撩眼皮,眼底宛如深潭,语气冰冷毫无一丝情绪,后面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声音更是冷冽无比,“所以你呢,要怎么选?是选你那被你牵连至此的未婚妻,还是不管不顾地带着嫣嫣一起走呢?”
听到这话,赵修言面色一变,知道他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之后,原本握着的拳头猛地攥紧,那双原本淡然的眼眸也瞬间染上阴翳,抿唇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御流云,你简直无耻。”
赵修言从喉咙中挤出这样一句话。
御流云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他如今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目光直直望着对面脸色阴沉如水的人,毫无愧疚地说道,“是又如何,本座早就说过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伤害了我的妻子,我自然是要一报还一报的。但你要知道,你的未婚妻如今所遭受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强迫了嫣嫣,因为被你牵连,所以我才会报复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御流云抿唇轻笑,俊美苍白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有几分诡异,“但本座又没那么绝情,我如今不是把消息告诉你了么,全看你如何去选?”
他说着这话又忍不住冷嘲一声。
赵修言的眼神骤然晦涩,他的拳头越攥越紧,此刻心绪混乱不堪,他从没有做过这样的选择,这让他怎么去选?
退婚一事已经是他对不起林家,倘若翩然这辈子再因他被毁,他要如何去面对她,倘若她真的被人……他这辈子如何能原谅自己,他这辈子恐怕都不得安宁了。
可是嫣嫣怎么办?他又怎么可能看着嫣嫣再次被他抢走?
不行……不行!
赵修言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这一瞬愤怒、愧疚、恐慌混乱交织,让他的脑子里仿佛有无数根血管在不停叫嚣着。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被人硬生生撕裂成了两半,一半让他赶紧去救人,再不去救人的话,翩然这辈子就毁了,另一半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嫣嫣,可是……可是他混乱到了极致,根本就做不出选择。
赵修言的眼珠隐隐有些发红,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抬手便朝着对面的御流云攻击了过去。
都是他,是他的无耻之举才会害得所有人都这般痛苦绝望,赵修言用力朝他攻击了过去。
但此刻他情绪波动太大,心神不稳,满脑子都是南嫣跟翩然的身影,一不留神便被对方用力一掌击中胸口,整个身体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重重撞在了身后那一排竹架之上,疼得整个脑海里全是空白一片,茫然到了极致。
偏偏对面那人薄唇轻启,嘴里又毫不留情地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了,那艘画舫之上还有不少男人的,如果你再耽误时间,去晚了,可能真的会来不及的。”
轻飘飘的语气,冷漠得近乎残忍。
那一瞬间,赵修言整个大脑好似被人重重敲了一棍子,一阵钝痛袭来,他的手指都在颤抖,胸口血气翻涌,因刚才那一掌毫不留情的攻击,口中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血来。
“咳……御流云,你简直无耻至极。”
他显然有些难以控制气息,咳嗽地厉害,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诛心之语,赵修言又惊又怒,只觉得胸口的刺痛感愈发汹涌猛烈,心中怒气节节攀升,仿佛升到了极致。
最后,赵修言闭了闭眼,手掌用力捏紧,紧得指甲几乎陷进了皮肉里。
他的心脏几乎都在颤抖,嘴唇哆嗦着,眼眶中甚至弥漫了一层狰狞的血丝,纠结挣扎一瞬,最终艰难做出了一个决定。
嫣嫣……对、对不起。
你等着我,等我回来,我一定回来带你走,我绝对不会……不会丢下你的。
再睁眼时,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染了一层翳云,他抬起袖子,用力擦了一把唇上的血迹,然后转身飞快地朝着他说的护城河的方向赶去。
赵修言脸色苍白,胸口莫名有种心悸恐慌之感,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
他知道,这次是他连累了林翩然,是他不小心招惹到了御流云那个疯子,惹来了报复,欠了她的,他必须得还!他救她这一次,从今往后,他们之间彻底两清。
从今往后,他这条命就是属于嫣嫣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底的恐慌竟然会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好像……好像错过了这次,他这辈子真的再也无法触碰嫣嫣了一样。
想到此处,赵修言又用力将心头的那些恐慌不适强行压进心底深处。
不会的,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等他救出林翩然以后,此生他人如何,与他再不相关,他这辈子都只会在意嫣嫣一人。
赵修言飞快朝着护城河的方向赶去,一柱香的时间,倘若林翩然真的被人……他这辈子与嫣嫣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他要如何才能偿还因他牵连而被毁掉一生的女子?
那个混账,与疯子有什么区别?有什么仇恨明明可以直接冲着他来,他宁愿那人将所有的仇恨都堆积宣泄到他一人身上,也不愿意她人遭受这种牵连,导致这种结果。
赵修言剧烈喘息起来。
因为速度过快,整个人呼吸愈发急促,他终于在半刻钟赶到了护城河边上,远远的就瞧见那湖中心漂浮着一只朱红色的画舫,四角垂着流苏,被风吹着不停摇摆。
兴许是距离隔的远,赵修言听不见那上头有任何一丝的动静。
但此刻他也来不及思考其他了,借着码头不远处那艘乌篷船,他转身抄起一支船桨扔进湖中,然后提气运力,一脚踩上漂浮的船桨,直接飞身跃上了那艘画舫。
等上了那艘画舫,他终于听到屋内的动静了,有人在用力撞门的声音。
赵修言心中的火气与愤怒蹭蹭的往上涌,但想到什么,紧接着便是更大的愤怒,因为怒火,脖子上的青筋都隐隐浮现出来了。
他找到传出动静的房间,用力撞击着,推开门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冲了进去,而屋内的人也像是蓄足了猛力,猛地朝着门口撞过来。
这一下也是巧了,正好就撞进了来人的怀里,感受到陌生人的靠近,赵修言下意识的避让,却又在看清那道身影时用力拽了那人一把,这才让她免于撞到地上。
“……翩翩?”
等到赵修言喘息着,竭力平复着胸腔内的情绪,终于看清眼前的女子是谁之后,这才忍不住将人打量了一圈。
林翩然的双手被绑起来了,脸颊有些发红,发丝也是凌乱的,但她此刻眼神清明,脸庞的红晕也是因为她自己不停撞门撞出来的,根本不是被人下药所致。
赵修言目光迅速在屋内扫视一圈,这屋内也是空荡荡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都没有。
“你没事?”
林翩然听到赵修言的声音,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等她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不是虚假的之后,眼中顿时凝聚了一层雾气,下意识地想要往对方怀里扑过去。
“修言,是你,真的是你,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赵修言却用力将她身体扶正,察觉到异常,倏忽抬眸,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人,“你真的没事,御流云根本没有对你下药是不是?”
林翩然好似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有些迷茫地询问道,“什么下药?御流云为什么会对我下药?他只是让人把我困在了这艘画舫之上,说他这几天跟人做了个约定,还说到时候会有人来救我,我一直以为他又在发疯的,没想到这次居然是真的。修言,你真的过来救我了……”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林翩然眼眶的泪意越积越深,目光期期艾艾地望着他。
赵修言却是下意识地松开了她。
他用力抓紧了胸前的衣襟,胸口莫名慌得厉害,背脊冷汗都出来了,如果御流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他为什么要怎么做?
为什么要……骗他?
为什么要骗他说,翩然正处于十分危急的境地?
电光火石之间,赵修言猛然想到了嫣嫣,脑袋里一阵钝痛,当即眼睛一黑,整个人一时间竟有些站不稳了。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捂着心口猛地抽搐了一下,整个人便重重朝后的仰了过去。
身旁的林翩然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冲上去将人扶住,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修言,修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却只见他两眼发僵发直,眸底毫无温度,脸上更是血色尽失,浑身血肉转瞬间便失去了温度。
那一瞬间,整个人好似被人用冰水从头浇到尾似的,身体冷的像一尊冒着寒气的冰人,心凉得更是彻底。
赵修言痛苦喘息起来,胸口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阵心悸害怕。
“嫣……嫣嫣。”
林翩然握住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语气有些着急担忧,“什么嫣嫣,修言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翩翩,是你的翩翩啊。”
听到这话,赵修言重新恢复了意识,他用力挣开林翩然的手掌,双目终于有了一丝清明,脑袋晃了晃,似是醒转了。
然后抬眸盯着眼前的林翩然,“我……我们已经退婚了,我有自己的未婚妻,我喜欢的人是嫣嫣,我不欠你了,我不欠你了……”
“嫣嫣……我要去找嫣嫣。”
赵修言说这话的时候,指尖颤得发抖,他强忍着身体跟精神上的冲击,到了此刻,几乎站不稳了,却还是支撑着站了起来。
林翩然看着他这副异常恍惚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担心不已,又听到他说的两人退婚的事情,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修言,你到底怎么了,你这个样子还能去找谁啊,你的手很冷,我带你回去,我们先去找大夫好吗?”
赵修言似乎没有听见她话,脸色苍白得像是山间弥漫不去的沉雾,他用力甩开她的手掌,转头失控朝她喊了一声,“别碰我,我都说了我不欠你了。”
他支撑着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可是也不知道为何,心头那一口气泄了之后,整个人好似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想见嫣嫣,想见她……
而在另一边,南嫣看着眼前这人,看到他想伸手,却又不敢触碰她的样子,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听到他声音低低地说,“你都看到了,他放弃了你,嫣嫣,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声音低低的,变得有些缓慢,“玄苍教虽然没有青州繁华,可那里才是我们自己的家,你要是喜欢热闹,往后我陪着你好不好,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你不是喜欢海棠花吗?我让人从青州移植了一棵刚长成的垂丝海棠,那花如今已经开了,风起的时候,花瓣就随风洒落,那场景很美,你肯定会喜欢的,我还在树下重新给你搭了一个竹藤秋千,往后,我一辈子,就这么守着你好不好?”
“我们回家吧……嫣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