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其实哪有完全隐蔽?
会所里的人那么多,来来往往,总会有人途径过这里,也总会有人窥见这隐秘的纠葛。
刚开始亲没有多久,便有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眼角在瞥见他们的时候,下意识看过来,同时发出“呀”的一声。
宋卿时拧眉。
这样的场所,侍者应该都是经过培训,且富有相应经验,不该犯这样的错,打扰客人。
大抵是新人罢。
逢夕在听见声响后,眸中一颤,急急地低下头去,埋在他怀里,指尖紧紧攥着他的衣领。
惊慌之下,手也抖了下,以至于原本捏在手上的白玫瑰一下子坠地。
白色花瓣一下子染上尘埃。
他的背影很高大,在他刻意的遮掩下,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
在察觉有人之时,他在不悦的同时将她藏得更深,随后冷冷扫向那个还不走的人。
那人在对上他的眸光后,遽然一惊,就跟一下子回魂似的,立马低下头匆匆逃走。
仿佛是惊扰了阎王殿。
待人离开后,他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哄道:“没事了,走了。”
她的双颊如漫樱花雨,粉得不像话。
气恼地咬紧唇,无论如何不肯再在这里继续,“我们回去吧。”
她低垂着眸,看着那朵白玫瑰,有些可惜。
原本准备带回家,插在花瓶里的。虽然只有一支,但也好看,而且还是白玫瑰,也显孤傲。
逢夕刚要蹲下去捡,被他拉住手,眸光深邃凝她,声音也哑:“不要了。回头我补你。”
逢夕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两秒后,她还是直起身,“那好吧。”
——他当真是一缸醋。
宋卿时挑开她脸上作乱的一缕碎发,“喝酒了?”
接吻的时候,他不可能没发现。
“喝了一点。”她倚在他身上,懒懒地应着,身体也懒。
他们走回包厢。
却在中途,遇见熟人。
宋卿时脚步一顿。
对面的人亦然。
逢夕跟着抬眸,也是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宋大哥。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本也没有特别亲近,这几年不见,更是生疏了,这样面对面一碰见,竟都觉得陌生。
宋卿时眉眼冷厉,淡漠不减。
这几年,两房闹得很难看,即使在外面碰上,气氛也很难融洽。
逢夕犹豫了下,还是打了个招呼:“宋大哥,好巧。”
她刚才完全是赖在宋卿时身上走的,情侣之间,动作间稍微黏腻一点而已,很正常。但是碰见了人,还是宋昱时,因为有年龄差、有代沟,从前她一直当做是宋家的“长辈”,对他也是尊尊敬敬的,所以她很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体。
宋昱时在看见他们刚才的模样时,心中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就已经有数。听见她这一声,他从宋卿时的面上一扫而过,朝她温和地笑笑:“好久没见你了。怎么这么生疏了?还叫大哥就好了。”
话音落,他其实也紧张,担心她拒绝。
这么多年没见,再次看见她,听她还愿意喊他一声哥,他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逢夕点点头。
宋昱时笑了笑,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你们……快结婚了吧?”
宋卿时颔首。
应得飞快。
要是别的问题,兴许他还懒得搭理。但是这个问题,他承认得倒是积极。
“那有时间还是回趟家,和爷爷说一声,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长辈懂的比较多,让他们帮忙操办,也齐全些。”平日里宋昱时并非多话之人,难得多嘴几句。
那些婚俗,要是真要做个周全,将婚礼办得盛大,每一个环节都做好,还真不是件简单的小事。
宋卿时难得思考起他的话,颔首,“会回去。”
无论如何,老爷子这个最大的长辈还坐镇着,他们下面闹得再难看,到了正事上面,也得先按下恩怨。
听他们聊着结婚的事情,逢夕还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过好在他们俩的话本也不可能太多,简单两句之后,便继续分道而行。
逢夕回头看了眼宋昱时的背影。
被宋卿时捏着后颈带回来,“看什么。”
“啊。”她摸上他捏她的手,“就是觉得有点奇特。”
“什么奇特?”
“缘分奇特。你看,你和宋昱时都是‘哥哥’,但是我竟然只亲近你哎。”
说起来宋大哥和他也没差几岁,但是她在宋大哥面前向来拘谨,从来没想过像亲近他一样去亲近这个“哥哥”。会当做亲人,但一定是长辈一样的亲人。
宋卿时气笑了,狭长的眼瞥过来,“能比?我把你带回来的,我把你放在身边养的。不跟我亲,你还想跟谁亲?”
——可谓是十分霸道,又十分占理的话了。
逢夕“噢”了声,点点头,也是的。
大抵从他们初次见面开始,缘分就扯不断了罢。
“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亲近他做什么,还不如省下功夫,多亲近亲近我。”宋卿时淡嗤。
逢夕悠悠看了他一眼。还不够亲近吗?
他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看见宋昱时,他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你走的时候把东西都收去了那个房子,找个时间让人去搬回来?”
逢夕点头说好。她后来都购置了新的,生活上并不妨碍,所以一直也没想起这个事。
宋卿时默了默。当年宋昱时送她一套房子的时候她还跟他说过,可那时他并未有所警觉。
很多事情有时候不是突然发生的,只是在它酝酿的过程中,诸多细节处都不曾被人发觉,才由着它一点一点地腐坏,由点到面,再到最终的结果形成。往往只有在后果摆在面前后,当初被忽略掉的那些细节之处才会令人彻悟。
就着聊到这里,他顺带与她说起当年:“你知不知道,你一十三岁生日那天,他喊你去书房送你礼物,是带有目的的?”
他其实并不太确定她知不知晓。
太过久远,逢夕下意识地问:“什么?”
宋卿时嗓音低沉:“他看见我和我妈在那个房间说话,特地安排的叫你经过那里,让你听见我们说话。”
逢夕垂下眼。
他停住脚步,轻抚她面颊,温声:“知道?”
“有猜测过,但是不确定。”当时确实巧合得过分,也难怪她多想。世上是会有巧合,但是当巧合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不妨也尝试着去猜测,其中是否有人工的元素。——她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是一个那么天真的人,对此当真全无怀疑。
更何况,送个礼物而已,宋大哥大可以在外面找见她,当场送上。或者事前事后随便找个时间送她。这只是个小事,反正,何必特地约在那个房间,又那么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叫她能够刚刚好地听见宋卿时他们的谈话。
只是她不太愿意去相信,宋昱时的这份“成心”。
所以虽有猜测,但是也不太确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造成的影响、导致的结果都摆在眼前了。
她确实听见了,知道了些原本不知道的事情,也确实因此而受到了影响。
那一天,她恍然大悟,明白了他和章筠之间是何瓜葛,也明白了岑兰凌原来一点也不赞成他和她在一起。而后,她慢慢抽离、退开,再然后,便是后来的五年分离。
他的心微微抽疼着。
哑声与她解释:“当时是在夺权的关键期,几块蛋糕摆在那里,在等我们角逐。他想用你来影响我,制造混乱,搅乱我这边的心神心力,趁机入场。”
可是她是他的底线。
宋昱时无论如何也不该动到她的身上。
更不必提,将他们之间搅得这样乱。
他扣紧她的手,将她揽进怀中:“他真的很恶毒,手段卑劣、可耻。”
他咬着牙说的,一声一声地控诉着宋昱时。
一想到当年,他的眼眸中就略过一道狠色。
逢夕终于恍然,几年前的疑惑被点明,心中澄亮了一大片。
却也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的慨然。
她咬紧唇,声音有几分轻:“原来当时连他都看出来了你喜欢我,还有我喜欢你。”
原来他们处处是马脚。
真正的喜欢,即使想藏也藏不住。
他们自认为有多隐蔽,可在外人眼里,宛如掩耳盗铃。
他一愣。想了想,也敛下眸。
是啊,连宋昱时都看出来了。
不然也无从这样算计。
她漂亮的眼眸看了他几秒,忽然一弯:“笨蛋。”
他也送回她:“你也笨。”
好吧,他们都笨。
半斤在这笑着八两。
……
回到包厢后,他们已经不打麻将了,全都聚在一块说话喝酒。
柳秋秋朝他们招呼:“逢夕快来,新的酒,尝尝。”
像是一只小松鼠,得了新东西,迫不及待地想给同伴分享,从肢体到眼神都透露着雀跃。
宋卿时乜她一眼,牵着逢夕的手没放。
柳秋秋不满地撇嘴,上前来强行拆开他们的手,“你干什么呢?牵得这么紧做什么,你这占有欲也太强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家的,这不就让她喝杯酒吗,瞧给你小气的。”
今晚他们的出现,就注定了会被所有人调侃。
难得成了的一对鸳鸯,这时候不调侃什么时候调侃?
宋卿时淡淡扫她一眼。
倒也没辩驳,走到逢夕身边坐下。一面和他们说话,一面注意力还落在她身上。
这是柳秋秋刚叫老板拿来的酒,她尝过,确实还不错,倒了一杯让逢夕也试试。
逢夕闻了闻,浅抿了一口。酒液入喉后,她眼前倏然一亮:“好喝。”
柳秋秋得意:“是吧是吧,没骗你吧。”
她们围坐在一起,嘀嘀咕咕地捣鼓着分享着。
等宋卿时再看过去的时候,柳秋秋手边的那瓶酒已经空了。
宋卿时:“……”
他去看逢夕,虽然还在和柳秋秋说着话,但是两颊确实已经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