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那些姑娘们都表示理解。
其实,就算她不特意提,这些姑娘短时间之内,也不想见到那些衣着华贵,自认风流倜傥的男人了。
曾经的心理阴影,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一行人边走边说,很快就走到了一处围着栅栏的草坡上。
有人问道:“这地方是干嘛的?看起来也不像是马厩呀。”
封三娘解释道:“这是养羊的地方。到时候会从草原那边弄些好羊过来,让客人自己选吃那一只,现杀现卖。”
那姑娘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日后咱们自己喂养的鸭子、孔雀等,是不是也让可以自己选杀哪个?”
“不错。”云翠仙点了点头,特意问了一句,“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姑娘腼腆一笑,“我只知道自己姓韩,本来的名字记不得了,后来进了那地方,虔婆给取了一个,叫‘秀儿’。后来年岁大了,容颜不在,慢慢的大家都喊我叫‘秀姑’了。”
说是年纪大,其实她才二十五岁。
只因常年被迫接客,身体精气流逝过多,洗去脂粉之后,看起来就像三十岁一样。
也是这些日子离了那地方,养回来一些,至少脸色看起来红润多了。
云翠仙会看骨龄,自然能猜出来一些,不由暗暗叹了一声,说:“我自幼跟着家母学过些医术,诸位姐姐若是信得过我,等回去之后,我挨个给你们把脉,开个方子调理一番。”
如若不然,肯定是要影响寿命的。
韩秀姑露出感激的笑意,“多谢封姑娘好意,只是我们也没钱买药,还是不麻烦了。”
云翠仙道:“诸位不必犯愁,我和家母从前多是为穷人看病,开方子习惯了用常见的药材,不值多少钱。
若是有想调理的,我这里可以帮忙向青凤妹妹申请,提前给你们预支些薪水。
按照咱们傅氏对员工的管理政策,只要签了合同,成了正式员工,您们看病吃药,集团这边会出一半的钱。”
这样林林总总算下来,就没有多少钱了。
众位姑娘皆是一呆,柳若眉难以置信地问:“真的?主家给我们开工钱,看病还帮我们掏一半?”
“自然是真的。”封三娘奇道,“今天上午不是签了合同吗?你们写名字按手印之前,没有认真看过‘员工福利’这一栏吗?”
一群姑娘面面相觑,神情都有些尴尬。
韩秀姑干笑道:“我们想着,五爷和公主都是善心人,总不会坑我们的。”
再说了,她们如今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呢?
要钱没钱,要色色衰的。
封三娘叹为观止,“也幸好五哥五嫂都是好人,不然你们这样,被人卖了都没处诉冤去。”
其中一个姑娘冷笑道:“公主府的权势和我们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是他们真有心卖了我们,便是把合同看得再认真,又有什么用?”
她们一样没处诉冤。
封三娘皱了皱眉,“我五哥和五嫂都是好人,你不能这样说他们。”
站在那姑娘身边的另一位姑娘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替她陪笑道:“封姑娘见谅,裳儿不是说公主和驸马爷,只是说别的纨绔权贵。”
封三娘撅着嘴“哼”了一声,不乐意搭理她。
云翠仙无奈地笑了笑,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那姑娘忙道:“奴家张桂姐,这位是商裳妹妹。”
云翠仙对二人点头致意,声音非常温和,“张姐姐别怕,我这妹妹没吃过什么苦头,心思直,谁对她好她就一门心思地维护谁,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
“姑娘哪里的话,本就是商裳妹子先说错话了。”
见张桂姐一直替自己周全,商裳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忙福了福身,“是奴家口无遮拦,还望两位姑娘恕罪。”
云翠仙碰了碰封三娘的手臂,封三娘有些抹不开脸,但还是说:“只要你以后别再说五哥五嫂的坏话,我们就还是好朋友。”
真是孩子说话。
姑娘们一时都觉得好笑,商裳更是微微一怔,看向封三娘的目光瞬间就柔和了起来。
她不是被父母卖掉的,而是父母早亡,族人霸占了家产,把她们姐妹俩一起卖了。
妹妹因为年纪小,染了风寒,没熬过去,世间便只她孑然一身。
她还记得,父母还在时,她妹妹也是这样天真可爱,一会儿和她好,一会儿又和她恼的。
但无论怎么恼,过不了多久,妹妹肯定会自己消气,又撅着嘴来找她玩,美其名曰:我很大度,不和你计较了。
只可惜,她再也没有妹妹了。
商裳眼中闪过一抹哀色,接下来一直到参观结束,她整个人都很沉默,一个字也没再多说。
等回到员工宿舍,这些姑娘们就急忙把自己手里的合同拿了出来。
上面的字体都是印刷的,除了她们的签名之外,每一份都一模一样。
翻到合同的第三页,上面果然有“员工福利”这一项。
里面除了员工生病会报销一半医药费之外,还有就是每个自然月每个员工都有两天的带薪假。
不过休假得提前两天申请,好让管事能从容安排工作。
若是不想休这两天,会在原来薪资的基础上,多发一点五倍的薪资。
这份合同是傅玉衡把后世的合同拿来,把不合时代的东西修掉之后,就直接拿来用了。
比如那些关于劳动法、劳动仲裁之类的,肯定是要删掉的。
这个时代,哪有什么劳动法,哪里又有劳动局可以进行劳动仲裁呢?
倒是员工福利他给照搬过来了。
不但是随园这边,早就开工的琉璃工坊也是一样的。
至于庄子里那些庄户,那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家生子,情况又不一样,自然不可一概而论。
“咱们姐妹真的是……苦尽甘来了?”
“这么好的主家,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呀。”
柳若眉收起了合同,对大家道:“姐妹们,咱们一定要好好干。离了这里,可再没有这么巧的宗了。”
韩秀姑还有些迟疑,“只是种地……咱们真学的会吗?”
张桂姐信心满满,“种地再难,也就难在要出力气,还能比读书写诗更难?”
她就属于那种脑子聪明,但没有诗才的。
想当年,鸨母为了把她培养成新一代摇钱树,整天逼着她背《对韵歌》,背《声律启蒙》。
等背会了之后,就下了死任务,一天要做出十首诗来。
惊艳不惊艳无所谓,但韵脚一定要工整。
她是从一个毫无诗词天赋的人,硬生生被逼得能出口成章。
从那以后,她就不相信,世上还有更难的事了。
直到第二天,松娘带着她整理的《花木集》,来给姑娘们上课了。
“种个果树而已,不是挖坑、种树、浇水就可以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门道?”
“每年都要修枝?这不是跟种花一样?不过,嫁接是干嘛用的?”
“要浇粪水呀?这个倒是想到了,但配的其他东西,我根本就没听过呀。”
“…………”
这些姑娘接触到了除作诗外的又一样大难题,每天光是背各种关于果树的习性就痛苦万分,更别说各类肥料的配比和灌溉的时间和频率了。
张桂姐:“原来,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容易的事呀。”
——是奴家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