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旁的沈常道:“是个屁,我当时不是无家可归吗?再说了,我,她不让养济院收留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到处告诉别人,我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出来就是找苦吃的,以至于没有一个人救济我。我,我饿了三天三夜,差点没给饿死。”
不想朱至面对如此控诉,冷冷的道:“自讨苦吃的人,饿死活该!”
靠!沈常瞪圆了眼睛,如何也想不到事隔多年,朱至竟然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
指向朱至,沈常是想跟朱至好好说道说道的,结果朱至已然冲一旁的朱允炆道:“你可别跟他学坏了,你若是也跟他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天天想着作死。敢作就得敢死,我是肯定不会跟着你后头帮你收拾烂摊子的。让我跟着给你补刀差不多。”
沈常!!!
他是在自己完全没有觉察的情况下被当成了反面教材吗?
结果朱允炆嫌弃换瞥过他一眼,扎心的道:“我没那么蠢。”
对啊,没有那么蠢!
不对,朱允炆是觉得自己蠢吗?
“公主,小侄蠢钝,闻二皇子近日随杨公子读书识字,再一道往养济院去,臣想让小侄一道。”沈彬已然将来意道明,只盼朱至帮个忙。
朱至眉眼一抬,“又想让我帮你教侄子?”
沈彬岂不知道同样的事请了一回两回,再来个第三回,确实有些唐突,可他不也是希望侄子能变好?
“不必公主费心,只要让他跟着二皇子就是。”沈彬何许人也,怎么敢再让朱至费心伤神。
朱至转头问朱允炆,“你怎么说。”
朱允炆毫不掩饰自己对沈常的嫌弃,“太蠢的人我不喜欢。”
沈常真是要跳起来了,沈彬先一步将人的手捉住,喝斥道:“半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嘶!沈常的手被捏得紧紧的,一阵吃疼,以至于沈常顾不上反驳朱允炆,只求饶的道:“三叔,疼啊三叔。”
不意外再次收获朱允炆鄙夷的眼神,捏人不捏痛,那是要干什么?跟你闹着玩?
“向公主和二皇子赔罪。”沈彬下了狠手,用力再用力的捏着,痛得沈常直告饶。但这是不够的,至少沈彬并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只能让沈常低下头,好好向朱至和朱允炆赔不是。
“我赔,我赔不是,三叔,您先把手放开,再不放我的手就要废了。”可怜的沈常手都快被捏断了,不敢谈条件,乖乖的向沈彬保证,他听话,他一准听话,不就是赔个不是而已,小事一桩。
沈彬算是略满意,不想刚松手,沈常竟然转身就跑,沈彬不曾防备,眼看沈常如刚出笼的鸭子,乐呵呵的跑着道:“赔不是,我才不呢。三叔,我不跟你玩了!啊!”
然而啊,有人高兴得太早,乐极生悲,沈常腿下一软,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
一头扎进土里的沈常大喊道:“谁,谁打的我。”
手里还拿着石子的朱至敢做敢当的道:“能是谁,我啊!”
话说着又往沈常身上扔了一颗,打人是不痛,但侮辱性极大。
沈常想骂人的,结果和朱至四目相对,他不敢了啊!
不想这时候的朱允炆补上一刀道:“果然是蠢。”
沈常不敢和朱至吵,却是如何也不能不能跟朱允炆吵的,“我哪里蠢了!”
“你哪里不蠢?这是北平,周围都是能上阵杀敌的将士,就是沈大人手里也有高手无数,你怎么会觉得想捉你的沈大人会让你跑了?我姐亲自出手,那是看在沈大人的面子上。”朱允炆嫌弃的眼神毫不掩饰。
沈常!!!受到暴击了,他果真蠢吗?
反正脸都丢了,沈常趴在地上不打算起来,气鼓鼓盯着沈彬。
沈彬!!!
“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起来,信不信我让人把你焊在地上,让人活生生把你踩死?”沈彬准备出手时,突然传来一阵警告声。明明是再轻柔不过的话,出自朱至之口,沈彬本能打了一个寒颤,同时也看向原本趴在地上的侄子。
然而地上哪里还有人,沈常这一刻已然起身,笔直的站着。
果然!!!
沈彬会选择把侄子带来,想着让人跟着朱允炆,就是想啊,或许能借朱允炆让朱至训那么一会儿人,治好沈常。
而沈常起身的动作之快,何尝不叫自己震惊了。
怎么的,他至于那么怕朱至吗?朱至可怕吗?
还是可怕的啊!
毕竟随着朱至话音落下,朱至身后的人已经动了,如此威胁,沈常能当作看不见?能不当一回事?
“公主。”沈彬看到这一幕,能怎么办,赶紧向朱至再作一揖,这请求之意朱至能看不出来?
可是,面对熊孩子,朱至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家里那些个熊孩子被朱至治得服服帖帖的,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碰到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犯浑的孩子,朱至对于沈彬的请求,朱至道:“我看起来像是专门治熊孩子的?”
沈彬于此时往前,在朱至耳边嘀咕几句,朱至听完了,显然在考虑,视线落在朱允炆身上。
朱允炆岂不懂朱至眼神中何意,第一时间道:“姐姐要是觉得有利可图,他再蠢,我可以把人带上。”
!!!沈常真是想问问,当皇子的人就可以这样随便说人蠢吗?
不是一回,是两回,三回,他可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了啊!
沈常挽起袖子,结果注意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沈常感觉到危险,一看,哎哟,果然是朱至。
真,沈常本能将袖子放下,他怎么觉得这位公主那么可怕呢?
“一个月。”朱至得了朱允炆的话,就得跟沈彬讨价还价了。熊孩子不行,朱至也没有这个精力管那许多,可是沈彬开了条件,看来他们家也是打定主意把人塞到朱至手里。
人可以放着,不过也得有时间限制,朱至得先把时间说定了。
沈彬马上同意道:“谢公主。”
一个月就一个月,只要人给到朱至手里,一个月也不是不能有结果。
“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不该带的东西一样不许带,送到我府上。一个月后你们再来接。
“期间,他要是敢跑回去,打断他的腿。你们若是做得到,这笔交易就算达成。做不到,好处我不要了,人你们自己带回去,往后无须再说什么请我帮忙管教的话。”
朱至可得有言在先,沈家若是舍不得自家的孩子让别人来教,正好,他们自行领回去。
可是,若当真想让朱至教,那就请他们自行管好自己,让她教,就放手让她来教。
沈彬嘴角抽抽,沈常拼了老命的摇头,盼着沈彬拒绝。
“既是将人交给公主,当由公主管教,我们绝不插手。”生怕朱至有所误会,沈彬利落的保证。
他们家已经承过朱至一回情了。当初朱至在西安碰见沈常,应沈彬之请,朱至是下了狠手整治沈常的,效果是有的,要不是他们家人舍不得,沈常不会是以这般模样出现在朱至面前。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面对家里人提起沈常的发愁,沈彬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把人弄到朱至手里,且请朱至出手。
一个月的时间,想来会有成效的。
朱至立刻道:“那就把人安排好了送过来。”
沈彬再一次道谢。
沈常急了啊,不急都不行,大声喊道:“三叔,三叔,您不能这么对我。把我放到她的手里,她会真把我的腿打折的。”
相当深刻的觉悟。朱至点点头道:“所以,你该从现在这一刻开始管好你自己的嘴,千万别说出让我不乐意听的话,否则你的舌头会不会被我拔掉,可就不一定了。”
温柔的语气却作出利落的拔舌动作,让沈常有一种自己已然被人拔了舌头的直视感,吓得赶紧捂上嘴。
朱至满意于有人终于知道怕,挥挥手道:“北元进来的人,好好安置,我希望咱们的工程能加快。”
“公主放心。”沈彬郑重与朱至作一揖,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好。
朱至点点头,领着朱允炆已然走了。
回府的路上,姐弟两人缓缓行走,伺候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天已然黑了,各家灯火都已经点起。朱至伸了一个懒腰,很是以为一天的确实挺不容易。
看着朱至显得有些疲惫的样子,朱允炆没能忍住的问,“虽然是为利而动,可是姐姐不是一心系于利益的人。为什么姐姐答应帮沈家人管教沈常?”
对此,朱至道:“自然是因为沈知府。”
不仅仅是因为利,更因为人。
“你知道沈知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身边做事的?又是怎么在作为商户出身的情况下参加科举,考中进士的?”朱至轻声问来,朱允炆摇了摇头。他其实不怎么去关注朱至身边的人,也是因为他也闹不明白朱至到底看重谁,在朱至的身边有什么人是值得他去特别注意的。
以至于对于沈彬的事,他只知道这是大明朝第一个商户出身,却被朱元璋特批准许参加科举,而且被录取的人。
当然,中了进士后,沈彬没有进翰林院,而是自请外放,当时放的就是北平,从七品县令开始,三年一升,刚为知府。
但因为对北平诸事十分娴熟,北平诸事都由他来负责,他颇得圣宠。不管是朱元璋或是泰定帝。
“这么说吧,我赚的第一笔钱就有他的帮忙。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就连出海也都是多亏了他相助。”朱至如是道来,也是为让朱允炆知道,沈彬对她,甚至是他们家的意义都不一样。
“可他们毕竟只是商户出身。”朱允炆拧紧眉头,依然不怎么看得起沈家。
朱至瞥过朱允炆一眼,带着几分严厉的道:“谁告诉你说商户出身的人活该卑贱,活该被人看不起?”
朱允炆还是第一次被朱至用严厉的语气询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商户人家三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这可是大明律法规定的,并不是朱允炆看不看得起谁的问题。
“无农不耕,无商不富。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行行都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实在不必厚此薄彼。
“朝廷轻视商户,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让百姓发展农业,并不代表商户无足轻重。所以别人可以看不起商人,但是我们不行,将来这条律法也该改了。
“改,也不好改,官商勾结,从来都是大忌。罢了,再说吧。”
朱至有属于自己的思量,说起有些事,最终还是决定放一放,她算是明白了,身处于高位,有些事纵然明知道亏大了一部分的人,但是为了整体的利益,却依然不得不牺牲那一部分人。
微拧眉头,朱至想的是,她是不是需要学着放弃自己的良心?
吐一口气,朱至显得有些烦躁。
朱允炆并不知道朱至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弯,注意到朱至的脸色不好,朱允炆有些忐忑的问:“是我说错话惹姐姐不高兴?”
被朱允炆出声提醒,朱至才想起她这一会儿心思转得有些快,沉下的一张脸,难免让朱允炆不安。
“不关你的事,我是想到旁的事情,心里有些不好受,并不是因为你轻看商户。”看不起做生意的人,又不是只有朱允炆一个人而已,连大明律法都规定了商人卑贱,又怎么怪得了旁人看不起商户。
朱允炆打量的朱至好几眼,确定朱至并不是在宽慰他,而是说的实话,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不用处处看别人的脸色,你有自己的想法,坚持你的想法,说出你的主张,这原本就是一件好事。至于是对是错,总得争辩一番,错了咱们就改,用不着不好意思。人得有勇于承认错误的勇气,才不会被人架在火上烤。”朱至趁此机会教导朱允炆,不必因为她是姐姐就处处看她的脸色。
“姐姐连大明律法都觉得可能会错。”朱允炆心中受到的震撼并不小,此刻说破打量朱至的神色都透着不确定。
“律法原本就是人定的,人都可能犯错,为什么律法就不能有错?法律也该因时因势而制宜,否则为什么我们现在用的律法叫大明律法,而不是李悝之法。
“时代在不断的进步,律法也需不断的完善调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唯有跟随时代的脚步不断的进步,人才不会落后。才不会被人骂着老顽固,因为所谓的坚持,而丢弃明明有利于国家的办法。”
朱至摊摊手,同时也道:“我也有可能有错,所以你如果有不同的意见也要说出来,万一真的是我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