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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世界2 【二合一】“我不知道我是什……(2 / 2)

什么心魔?

神经病。

姜邑一声不吭地从他身上下来,疑惑地走了。

那个梦很长,少年始终都紧紧跟着他,进了山洞后,也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们在梦里度过了一日又一日,直到某日,或许是春意盎然,或许是梦境太缥缈太美好,姜邑饱餐一顿后忽然觉得躁动,开始瞥着少年看,一直看到困意来袭。

他睡了一觉,醒来时少年离他很近,一边用藤蔓摇着他,一边垂睫窥探,待他睁眼,目光闪烁着立马移开。

姜邑也不知那时候的自己究竟怎么了,太阳早已落山,梦境里的黑夜连月亮都没有,只有数不清的萤火虫飞来飞去,他抬手将眼前的流萤扫开,仰起头,很霸道,很凶狠地在那双微凉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流萤猛然散开,少年微翕的薄唇张开,那张懵懂青涩的脸一刹那半明半昧,锋利的轮廓线条垂如阴影,逐渐柔软,少年猛地伸出双手,牢而紧地将他环住了。

“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好甜……好甜。”

姜邑任由他那抱着,那时候他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处于梦中,那一吻究竟是不是动心,他已经不清楚了,只是想在一个虚妄的梦里,尽自己所想,好好再做一回人。

人都有欲/望。

那个梦太长了,少年懵懂的面庞愈加阴晦,令人猜不透,贴着他的肌肤一点点拥有了人的温度。

他们在一场春雨中做了不该做的事。

或许是梦的原因,姜邑丝毫痛楚都没有,他躺在洞内凋零的花瓣上,一双眸子专注地望着外面的雨帘。

少年全身都在颤抖,兴奋至极,最后发疯似地拥着他:“我们以后是不是算一个人了?”

姜邑瞥他一眼,当他是想附身自己的鬼魅:“你做梦。”

少年也不生气,垂睫盯着他:“那我们成亲,凡人成了亲,就能永远在一起。”

姜邑又瞥他一眼:“两个男人怎么成亲?”

少年埋入他脖颈,突然撞他一下:“都能这样,为什么不能成亲?”

姜邑:“……”

那个梦从春天一直到夏天,姜邑看着洞前的溪流,看着树上的毛毛虫化蝶飞走,看着少年如影随形,终于松了口:“好吧,男人也能成亲,等盖好了新房子,我们就成亲。”

少年当时正在水边清洗为他新做的衣裳,闻声回头,薄雪般的面孔呆滞了许久,锋利的唇微微翕动,接着就笑了。

镜子里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

点连成记忆的线,姜邑想起了那些梦,他清楚地知晓接下来会发生的每一件事,他完全不想看,可视线就是无法从镜子上的少年脸上移开……

镜子里的凶兽终于苏醒,他的腿伤好转,开始外出捕猎觅食,那个昙花一现的梦在他脑中停留不过几日,便随着其他梦境一起变得模糊起来。

山洞周围的藤蔓不知何时消失的,等洞内的凶兽发觉不对劲时,山中已经多了一处宅院。

宅院建造得非常简单,全是木头制成,可里面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姜邑起先看到那些屋子时,还以为是修士建造的陷阱,并不踏入。

那处宅子在深山中历经一年多的风吹雨打,依然矗立不倒。

后来山中来了道行颇高的修士,修士们以为那处宅子是山中猎户所建,惊喜不已地走进去,欲要再此过夜。

也是那天,山中空旷许久的宅院,轰然倒塌。

姜邑在那阵倒塌声中发觉自己被围攻,当夜冲入大雾中避开追杀,开始了另一段逃亡之路。

这一次,姜邑跑了很久都没有停下,他在山谷中疾奔,远处有剑光逼近,他呼哧着闪开,又一道剑光追来时,他来不及躲闪,心里做好受伤的准备,却不想一根藤蔓由脚边飞起,将那剑光完全隔开……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那藤蔓仿若一个活过来的孩子,弹开剑光后急急忙忙跟上他,好似怕他丢了自己,最细的枝蔓惶然地缠住他的尾巴。

藤蔓像个小小的人,风驰电掣地紧随其后。

姜邑几天几夜没睡,最后到了一处荒村。

那里是最接近恨天境的地方,早已无人居住,夜里到处都是鬼魅妖邪,姜邑太累了,他呼哧呼哧地找到一处妖气最盛的崖底,吼开盘旋不绝的鬼魅,四肢一软,趴在枯草上沉沉睡去。

藤蔓将他缠绕,建立出一堵牢不可破的保护墙。

他又做了梦。

梦外寒风侵袭,梦里亦是暴风雪。

雪雾弥漫开,梦境里他在木屋里烤火,听到敲门声,开门去看。

少年站在门外,双目微红地看着他。

姜邑成为穷奇后,脑内记忆时好时坏,他没太认出眼前的少年,却觉得熟悉,因此也没出手,反而侧身让他进来。

对方跨进屋,不往里走,反而抬手将他死死抱住,少年很高,宽大的肩膀一颤一颤的,他伤心地问:“你为什么骗我?”

姜邑疑惑地看他,说:“我骗你?”

“你说盖好了房子就成亲,我把房子盖好了,可你去都不去!”冷锐的脸隐入黑暗里,“现在没有房子了!”

姜邑傻了片刻,他潜意识感觉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反驳对方的话,摸摸他的脸说:“好了,等我以后再盖吧。”

对方身子僵住,垂眸看他:“你不反悔?还是盖好了就成亲?”

姜邑嗯了声,心里忽然很寂寞,抬头又亲了少年一口。

“……”

对方锋利的眸子一闪,旋即死死黏在他身上,脸又红起来,这次红得厉害,他说:“还有一年,还有一年我就可以再次化形!你等等我。”

姜邑听不懂他的话,只道:“化不化形,都是我的。”

少年又是一怔,凝视他片刻,突然贴着他的额头道:“等我化形,我就把他们都杀了……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做到!我都给你!”

姜邑没说话,少年阴郁的语气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他看着门外的风雪,思忖道:“你不会是我的心魔吧?”

那双沉郁的眼瞳微微睁大。

姜邑轻声笑道:“我有时候也想将天下人都杀了算了,但那只是有时候,大多时候还是不会那么想,如果一直那样想,又做了,我就真的再也变不成人了。”

“……”

“我不是野兽,不是怪物,我一直是人,”姜邑木然地说,“就算天天喝血吃肉,我也记得这件事。”

少年一动不动站着。

姜邑牵住他的手,将他拉到火炭前。

火将少年冰凉的手裹上一层温暖的气息。

姜邑问:“外面那么大的雪,找到这里很难吧?”

少年不出声,双眼变得赤红,只盯着他看。

一片火星飞起,姜邑被那火星灼得眼睛发疼,他在那一瞬间想要流泪,可灼热的光下,却是少年先掉下眼泪,那双浅色的眸子像一片飞雪,在火光里完全融化掉,成了水,窗外那么亮,少年的眼里却只有了无尽头的黑暗。

姜邑听到他说:“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了……我只想亲你。”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姜邑盯着他的眼睛,忽地想起自己的年少。

那时候他只是想破除家族世代留下的诅咒,他不喜欢修仙,但如果能撕开那句“天命如此”,他可以让自己喜欢。

最苦的是入宗门第一年的那段时间,他在雪里练功,三天三夜不吃饭,直到练出师父口中的真气。

第三天的凌晨,他看到一片雪擦着睫毛飘走,那时候神志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蝴蝶,本能地追了过去。

最后掉入结了冰的河里。

那天他终生难忘,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为此无限悲伤,后来被药灌醒,姜邑看到师父和师兄弟们关切的眼神,突然一下就哭了起来。

师父问:“真的要坚持吗?你没有灵根,未来只会更苦,苦尽一生,也未必能跨进仙门一步。”

他抽泣着说着颠三倒四的话:“我只是想让所有人怕我,家族世代烙着奸人的印记,他们永远不会敬我,不会夸我,我只想他们怕我,我只是想要那样……可是蝴蝶很漂亮,我就去抓了。”

……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了……我只是想亲你。”

满屋飘着金黄的火光,姜邑听着少年执拗的话,他分明能感受到窗外的冷意,可还是觉得温暖,他好像就在那一刻抓到了幼年的蝴蝶,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传言里的爱,但清楚自己绝对没有拥有过那样的东西。

梦里风雪席卷,他抱住了眼前偏执的少年,他觉得自己像是一瞬间变成了一座无限大的山,他不再追逐,他高高立在那里,有蝴蝶只为他而来。

他因此真心地畅快起来。

他没像年幼时那样流泪,他迎接着少年带着痛意、犹如撕咬的亲吻,很快,在这个久违的、暖和的梦里泯灭成无数火光中的一粒。

醒来时,崖底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巨兽撑着四肢站起,像是一座活动的山,泰然自若地高高立着,他仰望着东方的光,最后慢慢移下视线,看向那用雪堆砌出的小小宅院。

他歪着头去看,认真地看,又认真地想,好像想了起来,又好像没有,鼻子在那宅院前嗅了嗅,天边雪花飞舞,穷奇的眼瞳慢慢亮起来。

姜邑从那时转身开始疾奔,他朝着记忆里的恨天境奔去,他的翅膀在风里越来越大,周身的煞气在日光里反射出紫色的光来,他在那一天觉得自己心中有了无限力量,不再只是恨和怨,昔日的仙力在一夕间回到身体,他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灵魂介入人和神之间,身体却是怪物、是野兽,可他不在乎了,他胸中包含着万千情绪,他所想不再是复仇,而是更新换代,重新开始。

不好的东西就要更换,如此才会有新一轮的生。

最后那一刻,他飞身跃入恨天境,年幼时散不去的哭泣变成了巨大的咆哮,震天动地。

捅破天道的那一瞬间,神力齐齐灌入他的躯体,他在那一刻发觉自己的人身必死无疑。

他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被主世界天命控制的天道。

那天山火很大,他好像重新回到那个梦里,他变成了一粒火星,用最后的力气朝着世界的缝隙飞去,他主宰他自己。

那时候,梦境的一切早已在记忆里模糊,他记不清梦里的少年,可肉身死去之际,听到那句话,还是难过,像是被捂住了鼻息,再也不能呼吸。

“我追了那么久,追了那么久……你打碎了我的心魔,一出来就欺负我,还不等等我。”

他当时恍惚地想,我欺负了这人,这人还不怕我,真奇怪。

那天隔着万丈星火,他仿佛又看到了幼年看错的雪蝴蝶,蝴蝶没在年幼时光里消失,只是迈入火光,变成了少年的影子。

久远的梦被遗忘,梦里的少年仍是固执地一次次走向他,那一刻,蝴蝶忽然震动翅膀。

此后生生世世,都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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