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发现路两旁的小草应是特意栽种起来的。
即使盛夏当时,别的野草都已经茎秆粗i壮,卖力地吸收夏日的雨水茁壮成长。
这些鲜嫩小草却仍旧似春日从地底爬出来,展露嫩叶没多久,柔和而懒散地伸展娇嫩无比的枝叶。
慵懒的嫩叶顶端开出点点细碎的小白花,它们随着晚风摇曳,宛如甜美的小姑娘在哼着小曲。
这小曲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浪漫柔软。
一行三人,很快来到泽兰山庄门前。
门口立着两人,一人清瘦斯文,一人俊雅多情。
正是师尊和只见过一面的季容。
顾长夏赶紧向前行礼,卫安宁也被师尊介绍着认识了季容,跟着行了礼。
季容视线在他们兄妹二人之间流转好几眼,偏脸过去时,只觉身影有几许萧瑟之意。
随即两位长者走在前面,三人跟在后头前去拜见山庄主人丹辰子尊者。
“宁儿这两个孩子,都有她当年神韵。”季容神识一叹。
落枫尊者不置可否。
卫安宁那小子,容貌实则像足了卫靖,只一双眼睛长得像宁儿。
但这双眼睛异彩泛起之时,那妖冶之色,与宁儿那无情的样子的确一模一样,神韵十分相似。
长夏长相与宁儿一模一样,却安安静静的,要乖得多。
乖字一出,想起这臭丫头干的一出比一出更气人的事来。落枫尊者又想,这臭丫头比宁儿当年更坏,坏在不声不响,无声无息。
宁儿眼神妖冶之色一闪,就知道她没憋什么好屁,能猜到会干坏事。
长夏这臭丫头就不一样,总是安安静静的眼神,清清淡淡地站着,看起来乖巧温柔。然而,只要一转身,她能给他捅破天。
这丫头更不是个好东西。
可能毕竟是宁儿的种,就不会乖。
丹辰子尊者是一位近千岁的长者,他沉迷丹道不可自拔,拨冗见了几人,让他们几个小年轻吃好玩好,务必宾至如归等语后,便挥挥爬满了丹灰的衣袖,又去炼丹去了。
顾长夏他们被安顿好洗漱过后,三人在小厅用过饭。
师尊和季容他们这些大佬早就已经辟谷,除非顶级美食,一般的东西是懒的入口。
师尊有言,既然来了,便等百里国的火神节过了再回去,让她这些天好好玩几天。
竟然没有斥责。
三个年轻人吃过饭,从小厅出来,在园子里的回廊散了散。
顾长夏便在卫安宁兄长般严厉的视线注目下,与大师兄道别,回到自己的小院中。
她在屋那泡了一壶茶的功夫,小院传来敲门声。
顾长夏去开门,熟悉的香味,顺着夏日的风吹入鼻息,门口浅青衣袍的果然是大师兄。
迎了大师兄进屋,隔壁院子里就立即传来一声不赞同的干咳声。
顾长夏抿唇,一挥手,还加强了一重防御。
隔壁杀气,顿时顺着防御如针扎般漫过来。
小哥哥估计气疯了。
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大师兄视线微微看了隔壁一眼,便随着她进屋。
不需要她下防御,大师兄掏出火红的龟甲在手,微光闪动见,门外夏风的声音和远处潺潺溪流声便似隔着水雾,听不真切了。
随即,大师兄手中灵力微动,一支深蓝色的花朵连同枝叶出现在他手中。
这花茎秆笔直,其上攀着一些小拇指大的叶片,顶端酒杯状的一朵鲜花半开。
无论花朵颜色从深到浅,还是花瓣的经络,都与宝兰仙子所绘相符。
然而,却仍有一点不同。
“怎会只有三片花瓣?”
宝兰仙子给的花朵,是四片花瓣环绕成杯状。
顾长夏看向大师兄。
他拿着花枝的另一端,她的手握着的花苞。
“那日我从溪流中见到被暴雨冲刷而下的这花,后来沿着溪流,一直深入到百里国都城。发觉此花开在一座废弃经年的颓败殿堂之中,经打听,知道那是一处毁于五六万年前战火的巫殿,乃是曾经百里国大巫师祷祝祭祀的大殿的一座药园后殿。因此类花朵凡俗毫无灵润,在百里国并不起眼。”
他顿了顿,安抚的神色看过来
“这药园虽然颓败,到底是百里国皇室监测之下,为免打草惊蛇,我尚不能以琴音相引。”
顾长夏点点头。
那本书中所说,金凤之音触之生灵,这灵可能是第四片花瓣。
大师兄的意思,趁着百里国太子新立,又是火神节,修真界各位大能前来参与那祈禳大典,到时宝羲城空前热闹,各色人等出入,他们混入那残殿以琴音相引,便不会引人注目。
顾长夏自然同意这个安排。不过,从大师兄如此谨慎的举动来看。这百里国的势力,一定不可小觑。
两人说完正事,龟甲被大师兄轻巧收起。
随即静静对视一眼,视线几乎飞快移开。
抓住那蓝色熏华草的手,一人仍旧握着花朵,一人握住茎秆一端。
就仿佛两人的手,在昏黄灯光下,轻轻握在了一起。
顾长夏只觉心底略微异样,手指松开,那花便落到大师兄的手中。
他将花枝搁在桌子上。
“三师妹一路旅途劳顿,应是累了,你先略躺下歇息片刻。”
说着,他站起身,坐于窗前庄园主人准备的古琴之前。
琴音从他指尖,如潺潺流水般流淌而出。
那琴音带着浅浅灵润,如雾气般弥漫周身,只觉浑身为之一松。
这一路而来,一直着急赶路,是有些疲惫,但其实还不至于那么累,毕竟沿途都是坐的最贵最快的飞马拉车。
这一趟她根本没顾上省钱,卫安宁就更加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捧给她,见她愿意坐这么贵的车马,他还十分开心。
一曲完毕,顾长夏忽然出声止住。
“大师兄,你也累了,别再弹了。”
大师兄微微侧脸看过来,唇角梨涡微显。
“我并不累。”
说完继续,如春日阳光般的琴音流泻。
顾长夏只觉他灯光下的背影,似乎瘦了许多。
仔细地看,的确,这形销骨立的模样,与当初病体沉疴的卫安宁何其相似。
她不觉心底暗叹。想必大师兄为了帮她找到这花,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
她站过去,到琴旁。
伸手,随意一拨。
琴音便乱了。
大师兄纯黑眼珠轻轻扫视她一眼,眸光微亮。
竟然不理会她捣乱的手指,继续弹奏。
顾长夏本不想他累着弹琴为她解乏,见他如此,捣乱的心情攀上来,便故意各种插手。
美丽琴音,便如水面不断丢下石子,各种杂音浑浊地冒起。
渐渐音不成调了。
大师兄浅浅含笑一叹,最终按弦的手停顿。
温热的手,握住了她使坏的手。
顾长夏顿住。只觉那体温,顺着手背,爬上手臂,流到了心底。
她不觉微微看过去。
大师兄与她浅浅对视一眼,视线便看着窗外。
放开她手时,似轻轻捏了捏,才移开。
屋子里安静到落针可闻,两人看着窗外在盛夏晚风中,随着风肆意飘摇的婆娑树影。
猛地,天上闷雷响起。
很快沙沙雨声,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纱之上。
窗外的世界,便只剩下雨声了。
“下雨了。”
“嗯。”
十分浅淡的对话,两人微微斜视一眼。
顾长夏退回去在椅子上躺着,琴声又悠悠环绕在灯影昏黄弥漫的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