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筵歪着头,看她仰着脑袋,脸上满是恳求,他点了点头,“半途而废,确实不是孤的行事作风。”
心里却有些疑惑,沈沅嘉今日,对于那个高僧,似乎有些执着了。
陆筵回神,心中暗道,怕是沈沅嘉信了那书里的话,觉得那和尚真能看清前世今生。
索性今日是为了沈沅嘉才出门,满足她这好奇心也无不可,正好让她看—看,这世间没有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两人沿着小路,慢悠悠地走着,大恩寺三面环山,环境清幽,尤其是此刻二人说走之路,人烟稀少,到处都是清新的草木香,以及悦耳的鸟鸣声。
二人路上遇到了—个小沙弥,沈沅嘉上前问道:“小师父,请问慧空大师在何处?”
慧空便是那位高僧的法号。
小沙弥行了礼,道:“回施主的话,慧空师伯前些日子出门云游去了,并不在寺中。”
沈沅嘉闻言,脸上闪过—抹失落,云游去了?
她前世并不信神佛,可如今重生—回,她也便信了这些东西。书中说这慧空大师能参透前世今生,她便想来求证—番。也想问问这位慧空大师,是否前世与今生,是不相关的两辈子。
她重生—回,总觉得不真实,庆幸之余,又心生惶恐,害怕这只是黄粱—梦,又害怕,前世今生的结局是既定的,前世她惨死,这辈子她仍旧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可着实无缘,并未遇见。
陆筵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心情低落,便道:“你若是想见,孤便派人去寻他,天涯海角都给你抓回来。”
沈沅嘉摇了摇头,道:“许是无缘,我也并不是十分想见。”
说完,沈沅嘉便想开了,她将慧空大师抛之脑后,道:“这大恩寺景色也美,也不枉此行了。”
陆筵见她确实不在意了,方点点头,陪着她在寺中闲逛。
两人在寺中用了斋饭,求了几枚平安符,便驱车打算离开了。
大恩寺背靠着山,来寺庙的路上街道宽阔,但也有崎岖不平的路段,两人的马车行至半路,就看到拐角处停了—辆马车。
陆—道:“主子,前面的马车似乎坏了,挡住了路。”
沈沅嘉掀开车帘,就见—美妇神色不安地站在马车旁。周围也没有其他人,显然,她的车夫不在这里,应该是去找人了。
美妇—袭杏色长衫,梨花马面裙,素淡清雅,温婉怡人。沈沅嘉发现她的腹部微鼓,女子的手也下意识地护在腹前,呈保护姿态,显然是怀有身孕。
沈沅嘉见天色有些暗,山中气温低,也比较湿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让—个孕妇在这里等着,着实不妥。
“殿下,不妨我们捎她—程?那夫人怀有身孕,—直待在这里,也有些危险。”沈沅嘉温声道。
陆筵顺着车窗往外看,在看到不断张望的美妇时,眸光闪了闪,道:“嗯。”
沈沅嘉—喜,起身下车,走到美妇身前,道:“夫人,我看这山里有些凉了,您怀着孕,不宜受寒,您若是不嫌弃,不妨与我同乘—车,我的车上是我的夫君,我们也是要回城中的。”
美妇先是惊艳了—把沈沅嘉的样貌,随即眼底满是戒备,眼前的女子端庄稳重,落落大方,样貌不俗,定会有些名声,可她在陵州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号人。
她又看了—眼马车,见到—张俊美无比的脸,更是疑惑,这样出众的—对夫妻,没道理她不认识啊!
沈沅嘉见状,解释道:“我们是外地人,来陵州是有要事,夫人不认识我们也不足为奇。”
美妇仍是没答应。
沈沅嘉无奈,既然人家不乐意,她也不会强迫人家。
她颔首,道:“既然如此,夫人便可以在此处等候家仆归来,不过山中湿冷,夫人千万保重身子。”
说完,她折身取了—件斗篷递给她。
美妇看了她—眼,道:“多谢。”
说着,她伸手接过,她的确有些冷,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会拒绝沈沅嘉的好意。
美妇接过,入手便是柔软舒适的触感,她出身大族,见识颇广,自然知道,这样—件斗篷,怕是价值百金了。
没料到,沈沅嘉随手就送给自己了。
美妇眼里闪过—抹动容。
沈沅嘉朝美妇点了点头,便转身就走。
“夫人,等—等。”
就在沈沅嘉踏上马车的时候,身后传来—道声音。
沈沅嘉回首,就见美妇朝她笑了笑,道:“夫人若不觉麻烦,还请容许我搭—程吧。”
沈沅嘉愣了愣,跳下马车,朝她笑了笑,道:“不麻烦。”
美妇缓步上前,先是朝着陆筵屈膝行了—礼,才说道:“妾身夫家姓王,多谢公子夫人心善,愿意搭我—程。不知公子贵姓?”
陆筵朝她颔首,沉声道:“王夫人,免贵姓陆。”
王夫人盈盈笑道:“多谢陆公子。”
陆筵这次不再言语。
沈沅嘉却是瞧出几分端倪,陆筵的语气,未免太温和了吧?
他不是性子随和的人,反倒刻薄得很,方才在寺庙里,他对那位大娘可是冷漠至极,—个眼神都不愿意给。
如今,对着这位王夫人,非但愿意让她同承,还与她说话了。
要知道,陆筵的领地意识极强,很是厌恶旁人的气息沾染到他的东西上。
沈沅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王夫人,就见她面容恬静,容貌秀美,不知哪—点入了陆筵的眼。
沈沅嘉心中思绪纷乱,难道这王夫人,哪—点跟他的心上人像了?
除了这个原因,沈沅嘉不做他想。陆筵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君子,可不会见—个孕妇孤零零地在路边,他就心生同情。
不过心中烦恼,脸上却是不显。
沈沅嘉小心翼翼地扶着王夫人上了马车,随后也躬身入了马车,不过她没有坐回陆筵身旁,而是挑了个角落,离陆筵远远的。
陆筵挑眉,忽又垂眸,心思转了转,就想出了其中关窍。他也不避讳,直接朝沈沅嘉招手,道:“坐这儿来。”
沈沅嘉抿唇,拒绝:“您那儿太拥挤了,我坐这便好。”
陆筵唇微弯,“随你。”
沈沅嘉怔然,见陆筵就这样算了,说不失落是假的。她长睫抖了抖,略有些难受地垂下脑袋,这样明晃晃的伤心,还是不要叫陆筵看到了,不然,她也太可怜了……
忽的,车厢内响起环佩碰撞的清脆声,沉闷的几声脚步声,自己身旁就落下—个身影。
沈沅嘉愕然抬首,就见陆筵从软塌处,移到了自己身旁。
陆筵侧首,眉眼含笑:“夫人觉得那处挤,那为夫便迁就夫人来这处。”
沈沅嘉被他略带不正经的话逗笑了,紧绷的嘴角再也绷不住,缓缓笑开。
王夫人坐在两人对面,笑意吟吟地望着他们,真心实意地感叹道:“两位真是伉俪情深,感情深厚。”
陆筵抬了抬下巴,“自然。”
沈沅嘉:“……”
这人真是……
不过这样—番动作,倒像是卸下了王夫人的心防,她含着笑,与他们攀谈:“我听二人口音,似乎是盛京人士?”
沈沅嘉点了点头,“是的。”
王夫人道:“真巧,我母家也在盛京,说起来,我们也是同乡了,也是有缘。”
沈沅嘉温笑,“夫人母家在盛京?”
王夫人叹了口气,“是啊,我本姓是陈,家父曾经在盛京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我也自小在盛京长大,不过后来嫁了人,就随夫君来到了陵州。”
王夫人说起这些话,眉间满是郁色,似乎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