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曼在听到众人的表态后鼻子突然就变得酸涩无比,眼角也湿润起来,说实话,在面临生死面前,没有人不害怕死亡。
明知九死一生却不退缩,不过是责任。
身为公安人员的责任心。
从穿上这身衣服开始,就背负了责任与义务,所以任何人都可以退缩,唯有公安不能退缩,所以队伍里哪怕有家里是独子的公安也没有退缩。
“同志们,我没法保证大家的绝对安全,我只能说,我会尽量,尽量保证大家的安全。”秦清曼深吸一口气说出这番话,她不是神,连自己都保证不了,更不能夸下海口。
“谢谢你,秦同志,其实你可以不用冒险的。”
方鲁的声音低沉且带着一股悲壮。
在猜到赵家可能存放着大量炸=药后,他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是连累了秦清曼,但此行又不能没有秦清曼。
方鲁知道自己不是跟人谈判的最佳人选,为了身后那么多公安的生命,他只能请求秦清曼来当这个指挥者,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希望此行能多活几个人下来。
只是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秦清曼。
是他把人卷入了危险。
秦清曼听出方鲁话语里的愧疚,笑了笑,说道:“于公说,我是为人民服务的公社干部,救老百姓是我的职责;于私说,我弟弟在赵家,他面临危险,我不能不救。”
原本众人浑身上下已经包裹着一层悲壮的情绪,秦清曼这话一出,大家愣了愣神,然后都笑了起来。
这才是最真实的人性,也是大家最熟悉与理解的。
“好了,玩笑开到这,大家都振作起精神,里面有那么多老人还等着我们去救援,我们不能先失去了士气,头可断,血可流,公安的威武不能丢。”秦清曼见士气恢复,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形势非常危急,救人可不是有勇气就能救到人的,还得冷静沉着。
只有冷静才能找到破局的关键点。
“是。”所有公安同志整齐一致地回答秦清曼。
如果是早几分钟前,大家虽然对秦清曼的全权指挥没有异议,但能不能齐心还不好说,毕竟秦清曼不是公安系统的,在公安系统没有威信。
但现在所有人信服秦清曼的领导与指挥。
“同志们,咱们有三十五人(少了副大队长张勇,但多了一个她,人数还是三十五人),现在分成三支队伍,把整个赵家包围起来,大家一定要小心探查赵家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排=爆。”
秦清曼不打算把所有公安都带进赵家。
人太多并不会起太大的作用,说不定还会让赵家人紧张,一会她就带几个公安进赵家就可以了。
“刘武,你带一支队伍负责赵家左边这一片建筑,小邹,你带队负责右边,汤向荣,你负责后面,大家一定要小心检查,一点遗漏都不能放过。”
方鲁在分配队伍的同时也下了命令。
“是,局长。”
三支队伍每支九人,留在秦清曼身边的还有八人,刚刚好,不多不少。
这会天色已经越来越暗,非常有利于隐藏身形,刘武几支队伍离开后就迅速消失了踪影。
“秦同志,你不要有负担,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能接受,我们相信你。”
其他人都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最关键的谈判人员是秦清曼,方鲁不想秦清曼心里有负担,临进赵家前,他特意叮嘱了一句。
“方鲁同志,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秦清曼微微点了点头,第一个走进了赵家院门。
赵家的院门并没有关闭,可见赵家人一直在等待能跟他们对话的人上门。
秦清曼走在第一的位置,方鲁跟在她身边,其他同志跟随身后。
“笃笃笃——”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秦清曼神情很平静地站在赵家厅堂前等待着。
这种情况下不能硬来,只能客气。
“请进。”屋里的人还算是有礼貌,听到敲门声客气地回答了一句,听声音,是个年老的老太太,秦清曼猜测应该是赵家老太太。
秦清曼依言推开了厅门走了进去。
她一动,跟在身后的七人也都一言不发地跟随着,大家的神经绷得很紧,留意着周边一切动静,也观察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
赵家人早就等待着,刘武他们来的时候赵家厅堂里只有两个赵家人。
这会则不然,多了个赵平军与赵才大儿子赵勇军家的孩子赵建树,如此一来,厅里就有了四个赵家人。
除了赵老太太坐在厅堂的正位,其他三个赵家人都站在厅堂的三个角落,而他们的前方正坐着团结村里的一群老头、老太太。
秦清曼粗粗过目,最少有三十几个老人。
这么多老人加上赵家原本的人,秦清曼他们一进门就感觉到看着还宽大的赵家厅堂此时拥挤无比,因为他们这一行有八人。
整个赵家厅堂此时待了差不多五十人,不挤才怪。
在秦清曼打量赵家时,厅堂里所有的人也都在打量秦清曼这一行,特别是赵老太太,她的视线瞬间就停留在秦清曼脸上。
都说人老成精,秦清曼的站位就让赵老太太知道进门的这行人秦清曼占主导地位。
“老太太晚上好。”
秦清曼留意到赵老太太的目光,主动打招呼。
“你是?”满脸褶子的赵老太太疑惑地看着秦清曼,主要是秦清曼太年轻,不仅年轻,还漂亮,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居然站在一行公安人员的中间位置,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她能看出秦清曼不是公安人员,因为秦清曼没有穿公安制服。
“老太太,我叫秦清曼,是公社的妇女主任。”
秦清曼没有介绍自己是红旗公社的妇女主任。
赵老太太听到秦清曼的介绍又看向站在秦清曼身旁的方鲁,她记得去县城的时候有见到过这人,好像还是职位不低的领导。
“你好,我叫方鲁,是县公安局的局长。”
方鲁主动介绍自己。
赵老太太有点糊涂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跟谁谈,按照职位来说,县城的领导肯定比公社的干部大,但这会秦清曼又站在公安队伍的正中间,这就让她疑惑了。
“老太太,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谈,我做主。”
秦清曼看出赵老太太的疑惑,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
“你做主?”赵老太太惊奇地看着秦清曼,她不知道秦清曼能有什么能耐做主,但既然对方敢开口,一旁作为公安局长的方鲁也没反对,那就说明这支队伍还真有可能是秦清曼做主。
在赵老太太诧异看着秦清曼时,赵家另外三人也都震惊地看着秦清曼。
赵家人除了赵才跟赵天成见过秦清曼,知道秦清曼的厉害,不管是赵平军还是赵建树、赵建安这三人都不知道秦清曼的恐怖之处。
此时他们才能用这种目光看着秦清曼。
要是赵天成在,一定会提醒赵家人用十二个心眼子面对秦清曼。
“老太太,我能做主,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秦清曼向赵家人肯定自己的地位,视线也看向被骗来的无辜村民。
这些村民中她除了认识赵真,其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些老人年龄都不小,可能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一批人,也不知道这些人被留在赵家,他们家里的人肯不肯跟着袁向阳他们离村。
要是不肯那就麻烦了。
“我家赵才呢?”赵老太太摆下这出龙门阵原本就心急赵才,见秦清曼确实能做主,她也就不玩虚的,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问。
秦清曼知道赵老太太能这么问必定就是赵才被控制了。
她的视线扫过赵平军。
赵平军是赵才的儿子,工作地点在县城,此时他们能在团结村见到这人,也就说明赵才被抓的信息暴露了。
秦清曼心思如电转间,明确告知:“老太太,赵才同志犯了纪律,目前已经被收押在县公安局,收押是经过县政府与上级部门的批准。”
幸好赵才的事件她一直参与,才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犯了什么纪律?”
赵老太太亲耳听到秦清曼承认赵才被抓,她是真坐不住了,她这辈子虽然不止赵才一个儿子,但其他儿子可都没赵才有本事。
解放后,老太太二十年来日子过得如此舒心就是因为赵才。
此时证实赵才被抓,她的着急终于忍不住表现出来。
握住拐杖的手更用力,布满了老年斑的手背也因为用力更加的明显。
“老太太,赵才私吞了国家半吨黄金,这是重罪,如果你们能为他主动献出赃物,组织在量刑的时候会根据你们主动退还赃物的行为斟酌量刑,我国的政策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国家财产不容个人藏匿,必须交出来。”秦清曼向赵家众人宣扬政策。
秦清曼的话惊住了厅堂里的所有人。
特别是赵正业一群老头、老太太,原本大家被赵家控制在厅堂就歇了活命的心思,此时听到赵才犯下的罪,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不再是空寂的麻木,而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诧异。
唯有赵真还小,不明白半吨黄金意味着什么,此时小孩正兴奋地看着秦清曼。
他知道秦清曼是楚楚的亲姐,看着威风凛凛的秦清曼,小孩眼里全都是崇拜。
赵真觉得这一刻的秦清曼比公安人员还要威风。
“不可能,我们家怎么可能有半吨黄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最先反驳秦清曼的不是赵老太太,而是赵平军。
赵平军是赵才的亲儿子,他老子有什么他当然知道,多年来,他不仅没见过秦清曼口中所谓的半吨黄金,也根本就没听说过。
所以他不信他家有半吨黄金。
秦清曼没有回答赵平军的话,而是留意着赵老太太。
赵才为人谨慎,私藏黄金这种事是要命的事,他绝对不会告诉自己的儿子,当初周经国知道这个消息还是酒桌上无意中听来的。
多年来,周经国自己都没当过真。
就赵平军这样的人,赵才都嫌弃智商不够,怎么可能把这种要命的事告知,所以赵平军不知道才是对的。
但赵老太太绝对知道点什么。
作为生养了赵才的亲妈,赵老太太对自己的儿子肯定很了解,就算赵才想瞒,老太太也能凭借多年来赵才无意中露出的痕迹猜到点什么。
所以秦清曼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赵老太太的脸上。
果然,她看出了异常。
赵家其他几人在听到她的话后是满脸震惊,唯有赵老太太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眼神还有一点躲闪。
秦清曼瞬间知道赵老太太知情。
“老太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为了你家的子孙后代,我觉得你应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不定能保全你家的子孙。”秦清曼对赵老太太采取柔和的劝诫计策。
“什么叫做说不定?”
赵老太太眼神再次闪烁了。
黄金的事东窗事发,赵才是主谋、主犯,肯定难逃一死。
秦清曼见赵老太太还有理智,也听得进话,进一步劝道:“老太太,我相信事肯定只有赵才本人知道,他的子女跟兄弟应该都不知情,这种情况下,国家是不会追究责任的,罪不及子孙。”
如果是后世,肯定罪不及子孙,但现在是特殊年代,还真不好说。
不然资本家子女、地主阶级子女为什么会受出身影响。
有些情况秦清曼是不会明说的。
“奶奶。”赵平军冲到赵老太太面前,此时他的心脏正在怦怦直跳,他好似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自从知道亲爹被抓,他就觉得天塌了。
赶紧在第一时间跑回团结村找赵老太太想办法。
赵才被抓时,他哥赵勇军也失踪了,赵平军合理怀疑他哥也被抓到了公安局,所以根本就不敢在县城多留,连媳妇都没说就跑回了团结村。
团结村都是赵家人,肯定是维护他的。
赵平军没什么头脑,脑子也简单,此时听秦清曼这么一说,他的呼吸是真的急促起来,如果他爹的事不影响到他,那他根本就没必要跟组织作对。
以个人对抗组织,那才是最蠢的蠢蛋。
赵老太太原本就心急难过,秦清曼的话她正在衡量,结果还没想好,笨蛋一样的孙子居然催促自己,老太太顿时怒了。
举起拐杖就狠狠给了赵平军一下。
“蠢货!”
老太太气得不行。
都怪赵才娶的媳妇不行,怎么生出这么个笨蛋,不仅帮不了忙,还拖后腿,真是气死她了。
“奶奶——”
赵平军捂着头不解地看着赵老太太。
他爹都被抓进公安局了,在证据确凿下,怎么可能救得出来,就算人真的救出来了,他们往哪躲,全国那么多公安与军人,他都担心还没跑出门就被枪=毙了。
“滚一边去,你给我少开口。”
赵老太太见孙子实在是不开窍,她也懒得教导,干脆让人滚远点。
“哦。”赵平军还是没搞懂。
但从小他爹就教育他们要孝顺奶奶,听奶奶的话,他不敢违抗赵老太太的指令,只能灰溜溜站回原位,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秦清曼。
他还是希望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