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那人点点他耷拉无力的一侧臂膀，“里面唯一活下来的那个疯了，但没废，和我同时进去的人都折里面了，我运气不错，只伤了一条手臂。”
陆小凤倒也听了一半的话，他和无花朱停两人在周围兜了一大圈，发现的确如那人所说。
剩下的一半就是，他把外面看了个遍，做好心理准备，就往里迈步。
不远处，一个头上戴着斗笠的人看着陆小凤走进去，正是一开始引发俞灵零感叹发型的尼姑。
与她不远不近，缀着两个人，也都是女人。
“陆小凤进去了，咱们姐妹可以跟在他身后进去看看？”虽然身上衣裳打扮不一样，可她们这次聚在一起是为了给大街公孙兰报仇，穿的是红鞋子，上面一只猫头鹰栩栩如生。
“五妹，三姐，他们三个人两个都武功在我之上，我们跟着进去容易出来难。”那尼姑很是迟疑，“她杀了大姐，看她如今这疯魔样，怕是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我们再等等时机？”
被尼姑喊做“五妹”和“三姐”的人沉思片刻，具是点点头。
红鞋子是一个只有女子的组织，她们聚在一起，爱美爱财，以猎杀男人和以各种方式夺取金钱为游乐方式，但今年相聚却出了大大的意外，她们的大姐公孙兰，在京城一处客栈，被人杀了。
她们事后打听，知道了那个女人吃了整整一条街，好似饿死鬼中元节一样，而她和大娘对上，一招压制，两招……想到这，三人心中不约而同生出六七分的无力来。
打听到要报仇的对象很贪吃，于是由会使毒的五妹出马给她食物下毒。
但是，俞灵零吃饱之后，带着两个小铁牌子跑到了保定府去找东方不败玩，顺带合作。
她们准备了八种见血封喉的剧毒、四种让人痛不欲生的烈毒、五种无声无味的慢性毒、十一种可以让人内力停滞浑身无力的……
一个都没用上。
至今都还堆在原处。
没过一天，俞灵零和东方不败重新回到京城，却和温柔王小石见到了面，直接进了金风细雨楼……
下毒不行。
有大势力庇护着。
现在眼看着庇护对方的势力出了问题，还是不行，三个加一块也打不过。
红鞋子的人愁着、愁着、愁着，在外面再怎么筹谋，也无法知道里面发生的一切。
陆小凤愣愣看着呆在原地的俞灵零。
“俞灵零，你怎么在这？你怎么……”变成了这模样？
他天南地北的找神神道道的人，更是将愿意跟着的无花一路从少林带到江南，又从江南北上入京，可她玩心太重，他要么遍寻不着，要么晚了一步。
可现在……
“原来他们说的活下来的人，是你啊。”
陆小凤苦笑，在无花惊讶的目光中往前，他想问问俞灵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近了，却对上俞灵零空空茫茫还带了两个迷惑的表情。
一把小巧的、玲珑似玉的、尖利的红色弯刀，被俞灵零抓在手里。
弯刀的刀尖，连接着俞灵零的手和陆小凤的胸膛。
朱停头上冷汗瞬间冒出：“陆小凤！”
“我没事。”陆小凤双指并拢，稳稳卡着刀。它穿过了衣服的布，紧挨着皮肤。
陆小凤伸另一只手伸到俞灵零后颈，想点了她穴道让她先睡过去。
下一刻，被灵犀一指挡住的刀向后滑出，变招迅速又凌厉：刀尖挑脖、刀身空中转一圈突刺心口、转向双眼……陆小凤不再轻松，额头上冒出细汗。
——俞灵零的招式间，有股僵硬而凌厉的冷。
——玩家的对敌招式只有一招？不，招式都是流畅的一套系统连招。
打着打着，陆小凤的身上新增十来处伤口，红斗篷也缺了一个角。
俞灵零正对着面前一小片的红色运转思维，突然被不远处一抹极鲜活的红色吸引了视线。
东方不败不太相信底下那个是有时候行事比他还邪气的女人。
但下一刻，他看见她的刀被卡住，她在整个人呆呆的情况上，五指成爪状，直接把她对面的人肩膀关节给重重一卸。
流云飞袖甩得极没有方向……
东方不败移开了在陆小凤身上的视线。又不是他的朋友，生死与他何干。
一枚针飞向俞灵零，她甩袖弹开。
第一枚飞针，俞灵零继续甩流云飞袖。
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不知道第几枚，密密麻麻的红线，像是蛛丝，将她整个人网在里头。
“俞灵零，你……”
[检测……完……]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应该……开启亲密关系防沉迷实时监控……]
东方不败脸色陡然难看起来，高声冷斥：“藏头露尾！是谁！”
陆小凤捂着肩膀，盯着俞灵零。
网茧中的姑娘滚了一身的灰，红色的丝线重重叠叠，她在网茧里面乖乖不动，一双眼水盈盈睁着，刚刚差点弄死陆小凤，如今却好像什么事情也不明白一样，可怕又可怜可爱。
她没有任何变化。
周身没有溢散光点、身上可被人看见的伤口没有快速复原、眼神没有刹那变成清明，甚至没有如上次一样的昏睡。
陆小凤眼神流露一丝失望。
东方不败看陆小凤一番眼神变化，走近红线中心，指尖一枚针，阳光反射出针尖的蓝黑色，“此毒见血封喉，世上无解药可医，等她成了一具尸体，看你还能用什么手段装神弄鬼。”
针靠近、贴近皮肤、然后顿住。
[状态锁定……滋……]
俞灵零闭上眼，睡过去了。
……
金九龄站在窗边。
看天边浓烟滚滚，听那犹如开天辟地一样的震耳巨响。
他是六扇门的官捕，按理说，京城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前去查看情况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他却站在窗边，停在室内，守在一个青年男子旁边。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那青年视线从天边移开，拨弄着手上一只红玉玛瑙九连环，想了想，又皱眉道，“这火光瞧着漂亮，但是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还是有不足之处的，容易吓到周围的人。”
他问：“金九龄，你觉得对不对？”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公子如今连这一点疏漏都填补上了，已是十全十美。”
金九龄面上没有任何谄媚表情，这恭维话说来仿佛喝水吃饭一样自然。
兼之他本人五官端正、身姿清整，那颜色老气的官服一套，最大程度的彰显气质中的稳重和正气……
“你们六扇门的人当着本公子的面说些嘴甜好话，就算知道是假的，也完全不会讨厌你们啊。”
青年叹了口气，“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呢，就连世人跪拜的天地神佛，也不过是泥塑土块。”
他移开看着九连环的眼神，走至窗边。
金九龄后退几步，立在青年身侧，跟着他的视线，去看那轰隆许久后浑浊一片的天。
冷寂的风穿窗而入，冲散碳火热度，天上下的三两雪花点在黑烟中显眼又孤寂。
青年靠在窗前吹了两炷香时，再一次被北风吹到，难以自制的打了个喷嚏。
“主子！”
“公子……”
“没事，”青年浑不在意摆摆手，背对着窗离开，“只是一时感伤，你们看那天色，明明站在地面上还能闻到未消散的硫磺硝石味，可云雪之上已经是青空。”
“清气上升浊气下降，这一场戏的转场变太快了……”
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出门前提到之前金风细雨楼和六扇门合作的事，还问起金九龄对苏梦枕此人如何看。
——年少病弱就担金风细雨楼之主，将其稳住甚至越发展越好。
——更在近期使六分半堂没落。
金九龄目送青年离去，知道往后会和苏梦枕是同僚了。
他微微眯起眼：“不过……”
这番堪比地龙翻身的天灾威力，苏梦枕他还能活着为人效力？
打开的门对着除去金九龄再无一人的长廊，金九龄抬起手，看清他自己手掌的僵硬——好一盘棋，好一番对人心的谋算。
今日六分半堂，起码用雷损和长生诀这两个棋子，葬送五百江湖中人，其中必不可少一流高手和其他帮派的骨干人物。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子落，他人生杀尽在掌中。
这样想着，金九龄竟是在这有些昏暗的光中对着权势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