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便请诸天雷霆,来点亮这万古长夜;来诛杀,来扫荡一个邪佞不存;来用依然滚热&30340;鲜血洗去数百年陈旧&30340;累累血债
“秋青崖!”
月盈缺用了很大劲才拽住想要往里面冲&30340;秋青崖,“你冷静一点!”
她想劝秋青崖不要冲动,落永昼不会有事,可想来想去都是十死无生&30340;局面,只得绝望道:“你想想归碧海,你想想你&30340;剑!”
别白白去送死。
秋青崖甚至不回头看一下,回答只给了她三个字:“我认了。”
说罢他剑气盈袖,将月盈缺荡开数尺,剑锋所到之处魔族一片片地倒。
月盈缺:“……”
还是谈半生给秋青崖拍了一下,把静心安神使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30340;阵纹拍进了他身体里,秋青崖方消停下来。
他拍完秋青崖,自己&30340;嘴唇也有点哆嗦,扭头对月盈缺道:“你给我一个好梦无缺,幻象也无所谓,我要冷静一下。”
谈半生怕自己下一刻也要步秋青崖后尘冲进去。
他手上阵纹不听他使唤,控制不住了。
月盈缺:“……”
你们怎么回事啊你们?
说着她两手两个好梦无缺,一个给谈半生,一个给自己。
腿总算是不抖了。
也许剑圣生来注定是剑圣,注定一战成名。
他以年轻&30340;籍籍无名之姿对上大妖魔主,如同每个初生牛犊不怕虎&30340;年轻人。
但他最后度过了雷劫,成就了陆地神仙,也赢了大妖魔主。
大妖魔主死时尚且愕然,死不瞑目,想不通自己纵横五百年,为何会败在一个少年人&30340;手中。
“白罗什在四姓城告诉我,我连他都打不过,凭什么来打你?”
“老生也在刚刚担忧过,觉得我连白罗什都打不过,拿什么来打你。”
落永昼对着大妖魔主&30340;尸身说,所有&30340;喜怒悲欢全被他掩在了一张冰冷&30340;黄金面具里。
“可他们不知道,你不是白罗什。”
“白罗什充其量就是蛀虫,你不一样。”
“你给了我挥之不去&30340;黑夜,杀了我&30340;家人。”
仇恨刀刀刻骨,此生难忘。
必以血偿。
落永昼也就说这点话&30340;力气,说完就差点瘫在地上,若不是顾忌着他横渡天劫,斩杀魔主,半是拼命半是疯癫&30340;威风与冲劲,恐怕周围魔族冲上来都够剑圣半路夭折&30340;。
还是月盈缺颤抖着手解开谈半生&30340;好梦无缺,谈半生颤抖着手解开秋青崖&30340;阵纹,秋青崖颤抖着手提剑冲了进来,才把落永昼拉了回来。
那一战,剑光悬在魔军大营中久久不散,人族出了第一位年轻&30340;陆地神仙,在千军万马中斩杀了大妖魔主。
人们对他&30340;荣光推崇与大营之上&30340;那轮剑光一般达到了巅峰。
从一无所有到盛名加身,要&30340;不过是一场战斗,一次雷劫&30340;时间。
甚至一晚上都不用。
而他们口中成为传奇&30340;主角,正和月盈缺三人在边境&30340;一家小酒肆中喝着酒。
斩杀完大妖魔主,自魔军大营中顺利脱身而出,月盈缺问过他们想干嘛。
落永昼说想喝酒。
出乎意料&30340;是,以前说喝酒影响他握剑手感&30340;秋青崖点头答应了,说喝酒影响他布阵思路&30340;谈半生也点头答应了。
他们来到了一处酒肆喝酒。
酒肆不大,望得见底&30340;几张桌子,桌上还积着厚厚一层油垢,使得木头看上去灰蒙蒙&30340;。
酒也不是好酒,只要有两个铜钱,凡间哪户人家都买得到。
落永昼喝完酒,也不知道醉没醉,醉眼迷瞪地就开始撒酒疯。
他拔出明烛初光,一会儿揪住谈半生领子说:“老生,你们那边不是叫晓星沉吗?看我给你摘星星下来。”
谈半生见过他撒他多次酒疯,无动于衷,拍开他&30340;手:“虽然我不该打扰你&30340;雅兴,但是容我提醒一句,你魔族战场上蹭&30340;伤口还没好,劝你悠着点。”
谈半生说&30340;是实话。
落永昼&30340;白衣蹭来蹭去,蹭满了血迹灰尘,脏得看不清原本面貌。
落永昼不听,拔剑一个人舞得开心,又转到秋青崖面前:“小青,你们那边是归碧海,要不我捞个月亮吧?”
秋青崖刚想说月亮和归碧海有什么联系,随后看见落永昼已经砍坏了几个桌子腿,只能道:“算了。”
然后他拔剑和落永昼一起砍了起来,那埋头劈砍认真又沉默&30340;样子不像是发酒疯,倒像是拿木桩练剑。
月盈缺:“……”
谈半生想出声阻止他们,后来想想也说一句:“算了。”
星辰光辉在他指尖凝结成刀,谈半生挥刀和他们一起砍了起来。
他刀刃细窄,手上活又细致,砍起来也是一段一段,木头归木头,螺丝归螺丝&30340;有模有样。
看样子哪怕有朝一日他这个晓星沉主失业,转行木工依然前途可期,不难饱暖。
月盈缺:“……”
你们怎么回事啊你们?
她想说点斥责&30340;,镇得住场子&30340;,让三个人冷静点,好歹各是一宗之主了,有一个还是陆地神仙,家大业大&30340;,说出去不好看。
可月盈缺自己也哈哈地笑起来。
月长天之死&30340;哀痛、西极洲长老与四姓&30340;嘴脸,这些月盈缺一直没忘,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揉成了五味陈杂&30340;复杂感受。
很难言&30340;滋味,又钝又痛又涩又酸&30340;,很不好受。
这种借着魔主&30340;死,借着酒入喉间辛辣灼烧&30340;那股劲儿,赤咧咧地在月盈缺喉间烧开,直冲上天灵盖。
有点冲,好像一场梦似&30340;不靠谱,摸不着边儿。
可也真是痛快极了。
好一场醉。
她自己也喝得醺醺然醉了,拍着桌子叫道:“老板!结账!”
老板见他们四个又疯,水里又有家伙,哪里敢真来结账?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不出来都算好&30340;。
月盈缺不满,继续拍案继续喊:“老板!我,天下第一美人,赊个帐可以吗?”
西极洲&30340;掌上明珠,从小一出手一座灵石山,追求者趋之若鹜,万金难换她一顾&30340;主儿,这会儿在一家小酒肆里仗着自己&30340;一张脸,和老板赊账。
想想就觉得荒唐。
落永昼跟她一起喊起来:“老板!我,天下第一美人,可以一起赊个帐吗?”
白云间&30340;陆地神仙,仙道未来&30340;顶梁柱,什么百废待兴&30340;正事也不干,在这儿起哄着要赊账。
最重要&30340;是他依仗&30340;那张脸还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
没有比这更荒唐&30340;了。
月盈缺扭头,对他不满道:“我第一!”
落永昼虽然醉,但是不拔剑&30340;时候还是很有理智&30340;,冷静反驳:“我第一。”
月盈缺:“我第一。”
落永昼:“我第一。”
月盈缺嘿然冷笑:“敢不敢把面具摘下来说话?”
落永昼反唇相讥:“不敢,怕气哭你。”
月盈缺从座位上跳起来,作势要摘他面具。
落永昼灵敏闪身,与她绕起了桌。
他们一追一逃之间,碰碎了酒肆碗筷盆碟,带翻了桌椅板凳。
老板吓得更瑟瑟发抖。
谈半生缓了一下,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实在是没眼看,深深吸一口气,对老板道:“您别看他们,就是一群傻子。”
老板:“……”
恕他直言,这个年轻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谈半生不管老板怎么想,压着老板把该付&30340;酒钱付了,该赔&30340;东西给赔了,接着走到一追一逃&30340;落永昼与月盈缺身边,冷然道:“两位美人榜首,清醒一下。”
月盈缺站定,“我不清醒,我第一!”
落永昼也站定:“我不清醒,我第一!”
“第一你们个头!”谈半生终于忍无可忍,吼了两人一头一脸,“第一第一第一就知道这个词,你们是鹦鹉学舌吗你们?丢人现眼滚回自己门派丢人现眼!”
“他们从前…不是这样&30340;。”
也会不顾一切和他奔赴魔族战场,也会放下身段陪他在小酒肆里撒酒疯。
落永昼爱天下,是因为曾经这天下有值得他爱&30340;人。
他们给了落永昼他命里&30340;光,落永昼便愿意珍惜这点光,去做个给别人带去光&30340;人。
他珍惜旁人对他&30340;所有好意,不仅仅回以同样&30340;好意,还愿意拿好意去馈赠于其他不相干&30340;人。
因为落永昼也曾经是那些不相干&30340;人。
可落永昼终究是人,并非源源不绝。
他爱&30340;人走&30340;走,变&30340;变,零零落落得只存在过去&30340;念想如光影泡沫,落永昼好像也快要爱不下去这个天下了。
“曦微。”
落永昼难得正色说,“我要你发誓,要你爱这个天下。”
穆曦微不一样。
他是大妖魔主,妖魔本源已然在他体内苏醒,他&30340;一念之差,可能就是亿万苍生&30340;生灵涂炭。
落永昼要穆曦微&30340;一个承诺。
然后他们之间,再无兵戎相向。
穆曦微答应说:“好。”
穆曦微没有多问。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见如故,哪怕短短几日时间,也能觉得他从头发丝到指尖都是可亲可爱,都是自己想要结交,想要引为挚友之人才有&30340;模样。
穆曦微对落永昼,当时如此。
他说:“我拿我性命道途,修为神魂发誓,我会爱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