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近月之所以会犹豫不决,是因为她想叫李家拥有立身之本。
做什么样的生意,自然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如果她只是想得到一大笔钱,完全可以像7438说的那样,搞“发明”,靠卖方子挣钱。
可她不用做都知道,这是高高在上的穿越者的人生,不是她的人生,也不是原身的人生。
原身的自尊心很强,她的确想让儿女们过好日子,可她要的是百年计,是儿女们学到本事,而不是简单粗暴拿钱把他们当猪猡一样圈养起来,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靠啃老娘和兄弟活着。
因此,崔近月才否决了7438的种种提议,那些太过超前的东西都不适合李家人。
最重要的是,做生意没靠山本就不易,身怀重宝那更是灾难了。
大夏立国前,所有世家皆被乱军所灭,可过了几十年,新的世家贵族又重新出现,他们把控着诸多独一无二的技术和生意,当成传家之本,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也对任何东西都抱有贪婪之心。
就算不被世家注意到,随便来个乡下土财主,以崔近月现在的身份都得认栽。
她想这两年安安稳稳做点生意,就得选个不会那么引人注意的,既然不能高大上,那就只能将接地气贯彻到底了。
低调又要赚钱,也就意味着她要做的,是最底层老百姓都能买得起的消耗品。
大夏国力强盛,万邦来朝,带来了很多新文化和事物,看着甚为繁荣,可事实上,能惠及普通百姓的东西并不多,别的不说,价钱就是个问题。
便是肥皂盐糖这种还算亲民的东西,也不是人人都消费得起,更不是人人都需要的。
老百姓除了填饱肚子,别的都不重要,而吃饭最重要的一步是,点火。
所以,崔近月准备把火柴做出来。
大夏还没发达到拥有火柴的地步,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底层民众,取火都不容易,有的人家连火石都没有,做饭引火就靠最原始的钻木取火。
崔近月想靠低廉的价格,把火柴打入大夏的每家每户,只有人人都买得起,人人用完了就又要买,何愁赚不到钱。
甚至,这还能成为李家兄弟姐妹的毕生事业。
想好了目标,崔近月也不着急去干,待到李丰雪回了学堂,才挑了个时间,让李丰收送自己去了一趟县城。
李丰收不知道她是想做什么,好在他听话,一大早就驱车赶路,又带着崔近月几乎把县城逛了个遍,也丝毫没有怨言。
直到下午,崔近月才凑齐了想要的东西,分量不多,一个小包裹就装齐了。
李丰收中午被她带着吃了碗城里的肉丝面,现在心里还美得很,忍不住问,“娘,咱啥时候再来县城吃好吃的呀?”
崔近月笑眯眯道,“若是我的事成了,我们全家都到聚味楼吃一顿,怎么样?”
聚味楼是白水县第一酒楼,据说一桌席最少也要三两银子。
李丰收不免吃惊,回头望她,“您说真的?”
“看路。”崔近月老神在在,“真不真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李丰收忍不住又确认一回,听崔近月不耐烦让他好好赶路,他不敢再问,只在心里畅想着能在聚味楼里吃到什么好东西,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李丰收丝毫不觉得崔近月是在给他画饼,他深谙听娘的话有肉吃之道,也真心觉得,娘要干的事没有不成的。
他等着吃好吃的就行。
李丰收头脑简单,李家其他人也不遑多让,除了李丰雪,可他又不在家,家里人自然是崔近月说什么做什么。
如今正好已经开始猫冬,村里人大都足不出户,崔近月便带着一家子搞发明,柳小果和包欢欢手巧,能帮她糊小纸盒,而李丰收两兄弟,则帮她削木条,赵小兰和李延昭负责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至于最重要的燃烧物,自然是崔近月负责,在后世,火柴可以说是技术含量最低的东西,可在这个时代,想做出它并不容易。
崔近月知道其中原理,才能试验一次就把火柴做了出来,李家怎么也弄不懂为什么火柴头和盒侧一摩擦就能起火,她只说这是梦中看到的秘方,他们也没多纠结,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方便简单的点火之物。
这个世界能点火的除了火石等天然物,还有一吹即燃的火折子,后者却只在达官显贵里流通,原因无他,造价很贵。
火柴燃烧的原理和火折子有共通之处,崔近月买磷硫等物回来提炼,只一小包东西,就花了五两银子。
这个世界丹道盛行多年,王公贵族的追捧从未消失,丹药的原材料价格自然高居不下,许多人都认为这些东西可以治病,只是能吃得起的寥寥无几而已。
事实上,崔近月在问询出这些东西的价格后,都有点想打退堂鼓了,好在她提炼之后得到的东西很经用,做完一千份火柴还能剩下一半。
而除了燃料原材料之外,用来做火柴盒的纸张,花去了她九百文,剩下的大概还能做个六百份火柴盒。
崔近月算了算,她做的是安全火柴,一盒五十根,批发价五文钱,去除成本和人工,她能赚个一文钱左右,唯有薄利多销,才能挣大钱。
当然,光靠着他们一家子,累死都没办法把这生意做大。
拿李家兄弟举例,他们忙活一个月不停,手上茧磨破再长再破,弄得满手血泡,勉勉强强才削出五万根细小的火柴棒,而妯娌两也是,糊纸盒糊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认真算起来,火柴的利润是有些对不起他们付出的,可崔近月想靠低价打进千家万户,她不仅不会制定高价,还会让所有卖货的,都得照着她的价格来卖。
李家没办法包圆这些事,崔近月便想着,拉整个小河村的人来做工,同时,她也想到了提高效率的法子。
因此,等到李丰雪再次旬休归家,崔近月与他又谈了一番,他心思复杂地给老娘花了好些草图,并把找工匠做工具的事,也揽到了自己身上。
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在见识了火柴的妙用后,他很是赞同崔近月想靠低价将其卖到天下各处的策略。
读书人,为官者,大多初心都是想为百姓做些事,李丰雪便是如此。
在包欢欢生孩子之前,火柴小作坊在李家屋后头搭了起来,作坊分了两间,一间给崔近月提炼原材料、做砂纸,一间用来烘木料,锯木头,至于裁纸,则在前院的空房里进行。
崔近月的打算是,李家提供工具,以及锯好的等长木棍和纸张,村里人对照着样品削木棍、糊纸盒,百支火柴棍和百个火柴盒都是一文钱,对于赚钱不易的村人来说,这绝对是个好活计。
至于怎么让村里人理解这件事,也很简单,崔近月派李丰雪搞定了村长,由村长把这件事跟村里人细说,又让李丰收在村里的谷场教了两回,村里人就知道该如何削木棍糊火柴盒了。
甚至在货郎来小河村之前,村里每户人家就都用上火柴了,只需要成本价五文钱,就能解决点火困难,他们很难不喜欢这个新奇的玩意儿。
解决了制造的问题,就剩下销路问题了,崔近月本想到镇上打听一番,没成想小儿媳的远房表哥就是个货郎,这位表哥跟相熟的货郎们一吆喝,他们就来小河村看货了。
而在见识到火柴的神奇之后,他们立即将崔近月手里的一万件货抢了个干净,还预定了不少,即使崔近月要与他们签契约,严格定下火柴的售出价格,也无一人退缩。
走街串巷的货郎们都很有些见识,他们知道火柴的价值,比起扁担上的其他货物,火柴绝对是最不愁卖的东西。
崔近月之所以没有和镇上县里的大商铺合作,而是找了货郎来,是因为她想在最开始就奠定火柴的底层群众基础,想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东西推广出去。
不过连她也没想到,火柴的风靡速度能如此之快,没几天平安镇十里八乡的人就都知道了火柴这东西,无论男女老少,都对它很是推崇。
连李丰雪在学堂里,都能听到同窗讨论它,价格之低廉,点火之方便,都让他们将火柴视为利民好物,恨不得为它吟诗作赋,盼着它冲出白水县,风靡整个大夏,说不定还会被圣上知晓。
待到那时,他们这些白水县学子,也与有荣焉啊!
外界对于火柴的评价,身在小河村的崔近月无从知晓,唯有源源不断的订单,让整个李家的人都放下心来。
村里人人都可以削木棍糊火柴盒,崔近月自然也不亏待李家另外几房的人,不仅每家都来了人到作坊帮忙,还让李丰雪立契,日后每家都可分利。
几乎是这契约一立下,其他几房的人就有了以他们这房为首的架势,且之前各自分散的李家五房,彻底拧成了一股绳。
若说之前,是李丰雪将来会有出息这件事让他们心怀期待,偶有襄助,那如今能清清楚楚看到的利益,就是让他们心甘情愿跟在五房后面冲锋陷阵了。
崔近月自然是故意的,她观察了几个月,李家另外四房的家风都不错,孩子们被教得善良老实,叔伯妯娌有事也都想着原身这一家,让几成利而已,把整个李家团结起来才最重要。
小河村有一百多户人家,大多姓何,李是散姓,他们这一房人单力薄,如今有了火柴生意,就算是让村人都因此获利,也可能会被人摘桃子,而李家五房加起来五六十号人,足以震慑不少宵小。
这就是古代宗族的力量,崔近月不怎么喜欢,却不妨碍她利用。
随着货郎将火柴带到各个城镇,崔近月接到的订单越来越多,甚至不再只是货郎拿货,还有其他县的商人前来订货,即使是疾风暴雪,也阻挡不了他们的脚步。
这个冬天,整个小河村的人都窝在家中做工,手巧的糊火柴盒,手笨的削木棍,厉害些的家庭,一天能挣上十几文钱,便是家里人丁单薄的,也能有个几文钱入账,多攒些日子就是笔不少的钱了。
那些以往冬日里连柴火都不敢多烧的,也能拿工钱买些劣质木炭,一家老小窝在一块儿做工,再不会被冻得去了半条命了。
村里不知多少人都感念李家,尤其是穷得连棉袄都买不起的人家,在他们心里,李家发下来的工钱,是实打实救了他们的命,甚至以往冬天都会悄无声息过世的老人,今年都好好活下来了。
临近过年,李家的作坊仍热热闹闹的,崔近月只负责调配火柴燃料,其他的事都不用她多管,甚至连他们一家加作坊里几个大小伙子的饭食,都是二嫂林氏来帮忙做的。
毕竟这个时候,包欢欢快要生了,柳小果肚子也已经很大,崔近月早就不让她们做什么活,每日都带着她们出去散步,回家就带着她们给小孩做衣服,速度不快,主要是打发时间。
这日早晨,崔近月带着她们出去散步时,就觉得包欢欢有一点不对劲,果然回家后没多久,她就开始肚子疼,看着是要生了。
一家子都因此有些慌张,崔近月让李丰收回屋里陪柳小果和两个孩子,又让李丰余并老大家的李丰喜去大河村请稳婆。
大河村和小河村相邻,不过大河村有两百多户人家,村里有大夫有稳婆的,是十里八乡接生经验最为丰富的,崔近月早就为两个儿媳请好稳婆了。
吩咐完后,崔近月又请二嫂林氏帮忙烧热水,自己则扶着包欢欢在屋里踱步,边走边安慰她。
包欢欢是第一次生孩子,疼得满头汗,心里也惶恐得很,可被崔近月扶着走了一会儿,听她说着话,心里竟慢慢平静了下来。
待到包欢欢羊水破了,崔近月才扶她躺下,给她收拾东西,没过多久,稳婆就被请了回来,净了手就开始为她接生。
崔近月始终在一旁握着包欢欢的手,用少得可怜的真气助她生产,虽然无法减轻包欢欢的痛苦,但至少能让她生产顺利一些。
两个时辰后,包欢欢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婴。
稳婆边拍孩子边笑着道,“你家这孩子又白又嫩,可见胎里养得好,恭喜恭喜,喜得千金哪。”
崔近月接过这个扯着嗓子哭的小孩,也忍不住笑,“长得像她娘,漂亮。”
已经完全脱力的包欢欢闻言,扯了扯嘴角,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稳婆熟练地给包欢欢收拾,又道,“看老姐姐你这么喜欢,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这是崔近月第一次亲眼见证一个孩子的降临,她知道稳婆的意思,女孩儿,怕她不喜。
可在她看来,这个小女孩是真的很可爱,很讨人喜欢。
如今天冷,崔近月没抱孩子出门,只让李丰余进来看她们娘俩,又带着稳婆去东屋喝果子茶,给她包了个大红封,提了一小篮鸡蛋,才把人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门。
这个孩子的降生,给家里添了几分喜气,即使她只会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哭,连笑都不会,所有人都还是很喜欢她。
崔近月的态度,也影响了其他人的态度,她唤孩子宝宝,孩子就有了个宝儿的乳名,至于大名,李丰余说,想请她小叔来取。
她肉眼可见的喜欢这个孙女,让李丰余两口子都松了口气,其他人也都爱夸宝儿。
倒是李小兰这孩子,很怕母亲喜欢小孙女多过她,有些闷闷不乐,还是崔近月夜里跟她咬耳朵哄她,才把她哄好,转眼就跟李延昭一起,每天都要到西厢看小侄女好几回。
在过小年之前,李丰雪终于开始放长假,他回家第一时间就被二哥抓住,让他帮小侄女取名。
索性这已不是他第一次为子侄辈取名,李丰雪略微思索一番,便提笔写下了三个字,李乐婉。
李丰余和包欢欢两口子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都觉得很是好听,不过仍唤孩子宝儿。
对于家中如今的改变,李丰雪因为不常回来,所以感触最深,不管是院后热火朝天的作坊,还是村里所有人对他家的感激,都令少年人心头热乎乎的。
而正是火柴的出现,让他彻底信了,自己娘真的得天眷顾,有神仙教授了她不同于凡俗的知识。
上山打猎认草药的本领不算神异,可火柴这种便易取火的工具,做起来好似简单,可千百年来,也没见哪个圣贤能想出这种法子来。
便是他知道火柴头的红色燃烧物,是他娘从几样稀奇古怪石头里弄出来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掺到一起,又要在粗糙的纸上摩擦才能燃烧起来。
李丰雪至今也无法理解其中奥妙,之前第一次见到火柴,就更是心生惶恐了。
他甚至忍不住试探,如今的娘,还是不是他的娘,可惜不管他怎么试探,娘都能对他的事信手拈来,除了偶尔会很嫌弃哥哥们智商之外,和以前一模一样。
只能说,梦到过神仙的娘变得聪明又有本事了些,可不管怎样,还是他娘没错,李丰雪不想庸人自扰,很快就把某种奇怪的念头抛在了脑后。
崔近月自然知道家里唯一的聪明人李丰雪曾怀疑过她,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着原身记忆的她,说是原身也没错,李丰雪的小试探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所做的一切都对李家百利而无一害,李丰雪是个聪明人,他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
好在这孩子很快就转过弯来了,倒也不叫崔近月觉得厌烦,李丰雪不比哥哥们头脑简单,他会怀疑才是正常的。
随着大批货郎行走于乡镇,卖给千家万户,这个便宜又便于携带的东西,迅速冲出了白水县,朝着整个承天府蔓延开来,想来到了开春,才是真正发力的时候。
不过就算如今冰天雪地的,也仍有不少外来的商人找到小河村,向李家订货。
这个年,李家和小河村所有人都没有闲下来的功夫,便是李丰雪,也得帮忙盘账,忙得不可开交。
崔近月也算了一笔账,火柴这东西是消耗品,不说远的,就说承天府并附近的几个府城,只要都用上了这个便宜好用的东西,订单定然源源不断,到那时,就不是她家这个小作坊,还有小河村这些人能吃得下的了。
这件事倒不急,大河村和小吉村离这儿很近,那两个村子加起来也有四五百户人家,想必都不会拒绝赚外快的,到时候由村长去交涉便是。
村长姓何,她亦是何家女,何家宗族在十里八乡都有些影响力,而火柴生意做起来对小河村也是好事,这种事村长一定会帮。
不过糊纸盒和削木棍的活计可以外包出去,烘木料锯木头以及采购磷石等原材料,还是得李家人来。
崔近月计划着,等天不那么冷了,找块地盖个大点的作坊。
不过对她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给孙女办满月宴。
李乐婉小朋友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等到满了月,长了些肉肉,越发像个软糯的白团子,满月宴上抱出来溜了一圈,人人都夸这孩子长得好。
在许多人看来,这个孩子非常有福气。
她到来之时,正是李家发家之时,从还在娘胎里时,她就得到了充足的营养,出生后,更是样样都不缺,不管是亲大伯亲小叔,还是隔房的叔伯婶娘们,都又是给她做衣服,又是给她买礼物的。
便是李小兰这个小姑姑和哥哥李延昭,都愿意把自己的糖分给她吃,当然,都被包欢欢满脸笑容地拒绝了,宝儿还不能吃糖呢。
崔近月作为祖母,更是给李乐婉打了平安锁和银镯子带,还给家里另外两个小朋友都补上了,她是一家之主,她愿意花这个钱,没人敢道一句不是。
包欢欢的娘家人本来还担心女儿头胎生了个丫头,会让婆家不喜,直到来李家吃了丰盛的满月宴,又看到孩子身上的平安锁银镯子,才彻底放下心来。
为这,包家人跟着李大兰一家回小吉村,一路上都亲亲热热说着话,等到了村里,更是把外孙女的满月宴夸上天了,连说李家厚道,闺女没嫁错人家。
崔近月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只见过李大兰几面,这个女儿是个很立得起来的人,吴家也是小吉村的大姓,不过吴阿生是独生子,性子也老实本分,从来不跟李大兰红脸,而她也不盛气凌人,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在小吉村名声特别好。
可以说,也就这么一个孩子,不需要崔近月怎么操心,其他几个她还有得管。
不过有了火柴生意,可以说能解决掉崔近月几乎所有的烦恼,也让她对之后的安排心里更加有数了。
就如她所想的那样,待春日化冻,来自各方的行商,都把小河村的路踏平了。
火柴这东西是真的好用,第一,它便宜,不是穷到家徒四壁的人家,都愿意花六文钱买一盒回家点火,省着点,能用上一个多月,第二,它是消耗品,用完了就得买,只要用习惯的人家,几乎就离不开它了。
只这两点,就足够许多承天府甚至外府的商人前来采购,不管是放到铺子里卖,还是给货郎走街串巷,都完全不愁卖。
当然,也有自以为聪明的人,想把价格打上去,可惜这东西目前只有崔近月能做出来,定什么价她说了算,契约一签,就得听她的。
好在火柴一出货就以万计,拿得多还有折扣,薄利多销,也是笔不少的利润了,且便宜的价格,简直能横扫全天下的老百姓,有点眼光的人,都不想得罪她。
崔近月之所以定价低,就是因为她不想让火柴被大商人们垄断,她一开始选择让货郎来卖,自然希望以后也一样,货郎们都能拿得起货,他们行走于各个乡镇街巷之间,让所有底层百姓接触到火柴,才能让这个生意一直保持活力。
毕竟,有许多老百姓是不敢进城里铺子的,走街串巷的货郎,才是他们购买东西的主要渠道。
随着新的火柴作坊在小河村村中建起,崔近月的火柴生意彻底上了轨道,而这处作坊说是作坊,已经接近厂房了,高高的房顶,宽阔的屋子,几百个人在里面都不显拥挤。
作坊分了三处,一处是烘木料的大窑所在,一处是裁木的地方,还有一处则是配料间。
崔近月已经把火柴的秘方交给了李丰收和李丰余,包括采购原材料的渠道,和各种提炼配置的步骤,硬生生把他们俩教会了。
这两兄弟虽然头脑憨实,但足够听话,她说怎么样来操作,他们就会严格执行,一丝不苟,倒是不用她处处操心了。
与此同时,崔近月的第二个孙子于二月降生,同样由李丰雪取了名,叫做李延晖。
让崔近月比较欣慰的是,这个孩子很健康,柳小果产后的模样也很健康,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得想个法子,让老大夫妇这几年都别再有孩子了。
正所谓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李家做起了生意,从大人到小孩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李小兰和李延昭都不再在外面疯玩,开始跟着李丰雪留下的功课习字识理。
李丰收和李丰余身子骨都强壮了不少,也不再那么憨头憨脑,慢慢学着算账写契约,出货进货都没甚差错。
而柳小果和包欢欢要照顾新生儿,有操不完的心,好在吃得饱有营养,手头还有零花钱,眼见着日子有奔头,都红光满面的。
至于李丰雪,可以说是变化最大的一个。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开始抽条,有哥哥们不时给他送吃的,又有崔近月每个月用真气给他梳理身体,他个子长得很快,气度也变得从容自信,有了些许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不是物欲多重的孩子,可是很显然,家里做生意有了钱还是让他有了一种底气,读书不再有任何负担。
如今的他,想来不会再有二十岁不能中举,就不继续读下去的念头了。
在天气暖和之后,崔近月信守了诺言,带着一家人到了县城的聚味楼,好好吃了一顿。
这是李家人第一次到大酒楼吃饭,吃到了他们从未尝过的美味,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有人都坚信,他们家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与崔近月记忆中不同的是,李丰雪在十五岁这一年,参加了院试,好在他学问扎实,即使提前了一年,还是考中了秀才,成了整个平安镇乃至白水县最为年轻的秀才公。
因此,李家在举办过两场满月宴后,再次为李丰雪忙碌了起来,且这一次,场面比前两次都还要大,不仅全村的人都来帮忙庆贺,连镇上的富户们都派人送了礼来。
一是贺秀才公,二是与李家交好。
李家已经开始发家,李丰雪又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未来中进士做官也有很大概率,说不准几十年后,李家便会是一方豪族,他们已经错过了之前更好的时机,现在再不结交,更待何时?
李丰雪年纪虽轻,但并没有被这会儿的风光无限冲昏头脑,他甚至主动跟崔近月提出,想去府城的白马书院读书,以便参加两年后的乡试。
崔近月对他这个要求自无不可,再苦不能苦教育,既然有了条件,那当然要把孩子往好学校送。
对如今的李家来说,让李丰雪去府城的书院读书,并不是很难的事。
在酷暑来临之前,李丰雪成功进入白马书院读书,而崔近月也已为他梳理完经脉,只要他不作死,读书考试都不会伤他的身子骨。
李丰雪的秀才功名,让他两个哥哥从此免于劳役,他们只需要专注火柴工坊的事情即可,连地里的活计,都佃给了村里其他人家。
相比较起去年,如今李家的日子不要太好过。
当然,崔近月深谙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不兴什么土财主的作派,家里除了吃得好些,既没添人,也没添什么物件,看着还与以前一般无二。
李家五房的嘴都很紧,没人知道他们赚了多少钱,除了不知道他们的成本到底几何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火柴卖得太便宜了,让人总感觉赚不了什么大钱的样子。
偶尔听到村人的闲话,李家人都表示您说的对极了。
李家在村里的趣事暂且不提,只说在承天府读书的李丰雪,他仍是个用功读书的好少年,可崔近月能感觉到,他在悄然改变。
家世不再是拖累,而是助力,对李丰雪的帮助无疑是巨大的,他不再有终日如漂浮空中,一下行差就错就会粉身碎骨的感觉。
那种吸食家人血肉博取未来,却又不确定有没有出头之日的感觉,他永远不敢忘却。
然而现在这样的感觉,已经离他渐行渐远了,读书的心似乎也变得纯粹起来,他的进步,便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少年人本就聪明,在没了诸多顾虑后,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超越了书院九成的学生,成了许多老师心中,来年乡试中举的重要种子。
崔近月半途养孩子,养着养着,倒是琢磨出了一点趣味来,她很期待,李丰雪的未来。
李丰雪也并未辜负她的期望,在白马书院学习两年之后,他于三年一度的乡试之中,成功摘得解元,名声响彻整个承天府。
这一年,他十七岁。
眼见着李丰雪成举人了,李家的火柴生意也仍然很红火,媒婆差点没把李家的门槛给踏破。
崔近月作为他娘,不想管这件事也得管,她将几个瞧着条件还不错的姑娘给他一说,李丰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她有点头疼,又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李丰雪犹豫了一下,到底说了实话,“娘,孩儿暂且没有娶妻的想法,孩儿想专心读书,若无功名,便不成家。”
他以为说了这番话,会惹母亲暴怒,却不想崔近月并不生气,反倒若有所思,“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儿啊,你是想人生两大喜一块儿办了呀。”
李丰雪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崔近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都懂,你现在不想娶妻就不娶吧,我不逼你,不过戏文里也说了,你们这样的白面书生,很容易被榜下捉婿,你可得注意着些。”
李丰雪深吸了一口气,本想再解释一下,可看着崔近月戏谑的眼神,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他朝崔近月作揖道,“娘,孩儿想起还有篇重要的文章未看,就先退下了。”
在书院中习得君子六艺的李丰雪,如今身姿挺拔,礼仪得当,又有张白皙清俊的脸,一举一动都很是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