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府,长河镇。
走走停停,一行人进入潭州府府城外最后一个镇子。
正值下午,晚霞漫天,红云热烈。彩墨染得重了,连满河的静水也沾上了稠艳。
小河洲上,几只白鹭悠闲走动着。岸边传来了动静,它们也只是仰起头瞧了一眼,随即漠不关心地继续找食。
马车停在镇上的客栈门前,跑了一个下午的马儿打了个响鼻。
“公子,到了。”
沈三跟十二跳下马车。
客栈里,守在门口的店小二立马出来招呼。
入眼,一位贵气的公子已经站在了车厢外。只一眼,店小二的立马将眼皮垂了下去。
他们镇的位置好,偶尔会遇到这样的大户人家出行。掌柜的再三叮嘱,对待这样的人要谨言慎行。
他站在后边,安静候着。
帘子再次打开,叶白柚弯腰走出来。一身雪缎白中泛着浅蓝,只抬手的动作,宽大的衣摆悠扬而动。
乌发披散,半挽在身后。“肩若削成,腰若尺素”,像那空中白鹤,明艳大气,眉目温柔。
沈无璟已经站在了车辕处双手抬起。
叶白柚轻轻一笑,依了过去。
抱着人下来,沈无璟转手牵着人往店里走。
“客官,里边请。”店小二忙在边上引路,“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三间上房。”叶白柚开口,“上一桌好菜来。”
店小二一怔,看不出来,这家居然是夫郎做主。他立马笑道:“好嘞!”
付了银子,两人到了楼上的房间。
包袱放下,叶白柚环顾一周,将窗户打开。
客栈就建在河边。二楼上,视野极为开阔。他看着远方飞翔的白鹭与橘红的静水,下意识想起那一句经典:“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果真,山川的美,是震撼人心的美。
叶白柚安静站在窗外欣赏,待晚风吹来,他立马回头道:“相公,你来。”
沈无璟将东西整理好,随即走到叶白柚的身后。
“夫郎。”
“嗯。”叶白柚探手向后,抓着男人的两只手臂将自己围起来。然后舒舒服服靠在他的胸膛。
“安逸。”
沈无璟低头,唇贴了下他的发。手顺着细白的手腕往下,拢着他有些凉的手掌。“冷不冷?”
“冷。”叶白柚看够了,转过身将手贴在他的脖颈暖手,诚实道,“不冷我叫你过来干嘛呢?”
沈无璟唇角带笑。“夫郎好生伤人。”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叶白柚眼底藏着狡黠。
沈无璟手往下滑,贴着他的后腰将人带离窗口。“那夫郎亲我一下。”
叶白柚踮脚,手环住男人的脖颈。笑靥如花。“沈公子,你就这么点要求,也太看不起我了。”
说着他啄了下男人的唇角。“唔……挺甜。”
沈无璟弯唇,眸光潋滟,比那水中的晚霞妖冶千百倍。
叶白柚呼吸凝滞,痴痴地看着男人。他听着耳边的轻哄,好似在说:“不及夫郎半分。”
他抿了抿唇,按捺不住地吻上那看起来极好亲的薄唇。黏糊:“相公,还要亲亲。”
沈无璟妖孽的面上闪过一丝得逞,他托着人抱好,含着柔情加深了这个吻。
待到怀中人已然失神,沈无璟抱着他靠在怀中,顺着背脊。
“夫郎,明儿跟我去见一个人可好?”他柔声道。
“什么人?”叶白柚声音哑而软。
“帮了我的人。”
“好吧。”
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能睡上床,吃了饭之后。夫夫俩早早歇息。
——
修整一夜,两人重新坐上马车。
不过不是往潭州府的方向,而是沿着镇上的路一直往西边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座茅屋之外。
叶白柚被从马车上抱下来,他看着水边的茅屋,脑中一时想的竟然是……
“离水边这么近,住久了会不会得风湿?”
沈无璟噗嗤一笑,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脸。“夫郎,或许你跟我见一见里面的人就知道了。”
茅屋门大开,里面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筛子。上面都是些炮制的药材,还没进去,鼻尖就是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于叶白柚而言,就是一锅加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熬制出来的鼓着黑色泡泡的过期料理。味道极为刺鼻,瞬间将他喝药喝吐了的噩梦勾缠出来。
“呕——”
叶白柚一下子撒开沈无璟的手,蹲在路边干呕。
沈无璟脸色一变,立马走过去顺着哥儿的背。“夫郎,水!”
十二见状,有些心虚地立马将水递过去。
他怀疑,这跟自己当初灌了夫人半个月的药有关。因为那时叶白柚喝到后头,每次都得捏着鼻子才能喝下去,不然指定干呕。
抽出塞子将水壶放在叶白柚的唇边,他双手捧着连续喝了好几口,才将那股恶心给压下去。
“哎哟,又来一个。老头子我今儿个早饭是别想吃了。”
沈三跟十二都知道老者是谁。十二是个机灵的,立马将留下来的烤肉、糕点给老者。
“您先垫一垫。”
沈三见状立马道:“我去做,您要吃什么?”
“得了,这个就行。”
叶白柚虚脱了般靠着男人身上,看着老头子一脸明明馋得不行却又装作瞧不起似的将东西接过。一嘴啃着,眼睛立马亮堂。
白发童颜,要是不开口,还以为是哪路老神仙。
叶白柚一把抓过沈无璟的长发放在鼻尖。
周遭味道他闻不惯,唯有身前的沈无璟能隔开这些。
草老头视线掠过沈无璟,最后落到他怀里脸色微白的哥儿身上。他闷哼一声:“来吧,我看看。”
说着,叶白柚被抱起,跟着男人进屋。
一到里面,那中药味儿是熏得他只想挖个洞埋进去。被男人抱着,他只能使劲将脑袋往他身上藏。
手腕被捏住,叶白柚紧闭双眼,一口咬在沈无璟的胸口。
他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沈无璟面色不改,紧紧盯着白胡子老头的面色。
草老头豪放地啃了一口麻辣兔腿儿,收回手道:“诊脉钱就要一只这个兔子。”
“先生,我夫郎是……”
“还是那么笨,你夫郎都孕三月了,居然没察觉出来。”他不顾沈无璟三人呆滞的眼神,笑道,“要我说,这样的男人不跟也罢。”
“是吧,哥儿?”
叶白柚本来还迷蒙着的,顿时,只觉天昏地暗。
什么怀孕?
怀什么孕?
谁怀孕了?!
“夫郎……”沈无璟轻轻圈着叶白柚的手腕摩挲,平日里精烁的眸子却笼了一层薄纱,瞧着迷糊了些。
白胡子老头摇摇头。“啧啧啧,傻兮兮的。”
“那谁!我的兔子!”
“草神医,马上!”独独沈三兴奋当中保持自己勤劳的品质,拎着车里最后一只活兔子开始操作。
调料……
“公子,调料!”沈三看向还坐在小破烂桌子的夫夫俩。
沈无璟声线发紧:“车厢,自己拿。”
“啊哈哈哈,我们要有小公子啦!”
“嘿嘿,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十二笑得在院子里乱窜,“哈哈哈!!”
草老头牙口好,再啃了一口肉阴恻恻道:“我那药要是给我碰倒咯,我要你留在这儿给我当一辈子的药童!”
十二收敛!
可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止不住。
他跑到收拾兔子的沈三身边。“三哥!我们要有小主子咯!”
沈三矜持笑着点头。“嗯,小主子。”
“三哥,我们要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们要有小主子了!”十二在小茅屋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刚冒出头的野葱。
“三哥,我们给夫人做鱼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