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在他的床沿坐下来，想了想，又直接脱掉鞋子坐在了床上。
闻昭从庄颜坐在床沿上就开始往里面躲，察觉到她上了床，他又狠狠地往里面挪了挪。
可他的个头骨架在那里，而且床上就那么大点地方，能躲到哪里去？
“你躲什么？”庄颜看他一副被逼良为/娼的小可怜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成亲了啊？睡都一起睡过了，在一起坐坐你还要躲？床就这么大你准备躲到哪来去？”
闻昭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点红晕，脸色显得没有那么差了：“你下去。”
庄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反而又靠近了一点：“我偏不！你赶紧把话说清楚了，不要这样躲躲闪闪吞吞吐吐的。”她想了想，出言恐吓道，“再不好好说话我脱你衣服了啊？”
闻昭停顿了三秒钟，她的手真的往他衣领的方向去了。
他吃了一惊，转头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瞪着她。
庄颜朝他笑起来：“看什么？你没发现自己洗过澡换过衣服了吗？除夕我请不到人帮忙，都是我亲自动手的。”
说完她就看到闻昭涨红了脸。
“你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我们是拜过天地睡过一张床的夫妻好不好？你要是觉得不公平的话我也可以给你——”
躲在靠墙壁的角落里的闻昭大喊了一声：“你停一下！”
庄颜就停下来：“嗯？”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好说话。”
庄颜点点头：“我原本是打算好好说话的啊，这不是你不配合么，我只好自己想想办法了，你要是早这样说，我不就不用脱你衣服了……”
“别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那你说？”
庄颜松开手，往床外退了一点给可怜巴巴的闻昭让了一点位置出来。
他的神色渐渐恢复，低声说道：“你要让我说什么？”
庄颜又蹭蹭往他的方向靠近了几步：“你说呢？赶紧把话说清楚了我们好好吃饭！不然我就跟你一起脱衣服睡觉！”
“咳咳咳！”
猝不及防之下，闻昭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庄颜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跪坐起来上前去帮忙拍他的后背：“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再去叫大夫来一趟？怎么咳成这样？”
闻昭一边摆手一边咳嗽，好一会儿后才缓过来。
“我没事，咳，就是呛到了。”
庄颜“哦”了一声，一只手放在他瘦的可以摸到骨头的背上，跪坐着说道：“那现在好了？”
“我……需要再想想——”发现庄颜的手放下又变了，他连忙说道，“你不是说饭菜已经好了么？一会儿别凉了，我们吃过饭后再说？”
庄颜想了想，同意了。
不过下床的时候还不忘警告他：“最迟吃完饭后，不说清楚就去床上被我压着我问你答好了！”
“咳咳！”闻昭又用力地咳嗽了两声。
庄颜眨了眨眼睛，走到他的面前凑得极近去看他：“阿昭，你真的不需要叫大夫吗？”
“真的不用，我没事，去厨房把饭菜端来吧。”
闻昭说着就要穿鞋子一起去。
庄颜拉住他：“你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等着，还生病呢，我去就好了！”
系统别的不行，做饭好像还可以，有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合理，再加上一锅粥，闻起来还是挺香的。
庄颜拿了一个大托盘，一趟把饭菜全给端到了屋子里去。
她先给闻昭盛了一碗汤递给他：“可能生病了没有什么胃口，但饭还是要吃的，这样才能好得快。”
看他接过了汤碗，她又犹豫着说道：“要不我喂你？”
闻昭又想咳嗽了：“不用，我自己来，你也吃饭吧。”他说完生怕庄颜真的要喂自己，勺子都不用，摸了摸汤的温度刚刚好，一口气端起来给喝完了。
像喝药一样。
庄颜：……
她只好也一口气喝完了一小碗汤，然后把粥递给他：“吃粥，等我呀，我拿两个凳子过来在床边，这样你也可以夹菜吃。”她一边去搬凳子，一边说道，“我小时候只要过冬天就一直有一个愿望，希望每天睡醒了有人把饭菜端到床边我在床上就可以吃，吃完了继续在暖和的被窝里睡觉，美滋滋……可惜这个愿望没有能实现过，你现在也算是替我实现愿望啦。”
“你小时候？”闻昭喝着粥，好奇地问道。
庄颜愣了愣——那句话怎么会像是行云流水一样的说了出来？可其实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的事情了，连前面两个任务的那些细节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愿望的呢？为什么没有实现？
“小颜？”
庄颜回过神来：“嗯，我也是有小时候的嘛，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啦，我都不记得多久了。”
她摆放好了饭菜以后，端着粥碗坐在床边，先给闻昭夹了一筷子青菜。
“快吃，吃饱了我们就开始聊天，我问你答，然后你问我答！非常公平。”
本来闻昭都快要忘了这一茬了，庄颜一说，他又有点紧张起来。
但紧张归紧张，他原本压在心里的那些东西却在这么一会儿功夫当中就消失了许多。
心情变得明快起来，胃口也就好了。
不用庄颜催促，闻昭就飞快地把粥喝完了，庄颜又给他盛了一碗，他也乖乖地全都给喝掉了。
庄颜忍不住笑起来：“这才乖嘛。”
闻昭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古怪——这顿饭算是吃完了。
庄颜碗筷随便放进托盘里拿到厨房，飞快地回来坐在了床边盯着闻昭的脸：“我去了鸡鸣城见到翠娘嫂子她们了，还在京城见到了杨飞，他们说，你这几年都在找我，很少在一个地方居住超过十天，是吗？”
闻昭迟疑了一下，点头：“但其实不算是找你，我……只是不想停下来。”
“什么意思？”
“将军府没了，罗峰寨在我带人离开之后也没剩下几个人，家里……我不能回鸡鸣城的家里，那里不是以前的样子。只要回了家里，面对兄嫂时就会想到是我害死了家里人。我知道他们不怪我，但我怪我自己。”
庄颜哑然了一会儿。
“那你为什么见了我要跑？你总不会也不敢面对我吧？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最初的时候我以为，是皇上派的人把你抓走了。”
庄颜就沉默下来。
“……后来新皇登基，我还是找不到你，就想到你可能是回去了。”
庄颜精神一振：“既然你猜到我是回去了，为什么还要找我，为什么见到我要躲开？”
“我以为你是因为任务完成了才回去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庄颜心头仿佛受到了重重一击：“你——”
她好一会儿后才稳住情绪，盯着他说道：“你以为我不会回来了，还要去找我？”
难道她不回来了，他就这样四处漂泊、找她一辈子吗？
闻昭却点了头：“是。”
“为什么？”
这一次，闻昭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说道：“小颜，你真的不会再离开了吗？会一直陪着我？”
庄颜用力地点头：“当然。你为什么会想到我是任务完成了离开的？”
“我以为，你以前会跟在我身边保护我，是因为我是个为国为民的大将军。你离开……则是因为我不再是大将军了，你也就不用再保护我了。”
庄颜立刻说道：“才不是！你是不是将军都无所谓，只要你是闻昭，我就会保护你、一直陪着你呀！”
“是吗。”
“我骗你做什么？”
闻昭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容：“是啊，你骗我做什么。”
“那你见了我跑什么？”
“我没有做到答应你的事情……”
庄颜狠狠地点了点头：“对！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等我回来，你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我告诉你，我眼光可是很高的，你不快点把自己养成原来那个高大威猛安全可靠的好看郎君，我就……”她看了一眼彼此的位置，放出狠话，“我就不跟你睡觉，浑身都是骨头硌得慌。”
“咳咳咳！”闻昭又呛咳起来。
“怎么又咳嗽了？”庄颜上前帮他顺了顺气，见闻昭好起来了，她才又说道，“难道你都没有照镜子吗？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闻昭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我没有做到的事情，不止是保重自己。我担心你见了我会不高兴……”
“你担心的也没错。看到你瘦成这副模样，还一见到我就生病昏倒，我的确开心不到哪里去。”
闻昭微微摇头，他又沉默了片刻，这一次不是不想说，而是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庄颜就安静地等着没有催促。
夜慢慢深了，外头也安静下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两人坐在床上，小小的空间里，即使不动不说话，彼此的气息也是无处不在，存在感极强。
“你说你见过阿飞他们，也跟人打听过我的消息，难道不曾听闻我这几年偶尔带兵，是如何打仗的么？没有人跟你提过西疆骑兵吗？”
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值得你守护的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