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着眼,食指一勾,扣下了扳机。
只听“轰”的一声响,水缸稀里哗啦地炸成了碎片,水花四溅,飞扑的到处都是。且那水缸是从正中间炸开的,代表玉正中红心,刚好命中了最中央的位置。
家臣们目瞪口呆,看看一片狼藉的水缸,再看看刚打出了完美一击的优娜,不知道该如何拍马屁了。
——归蝶大人这枪法…可比信长大人要厉害多了!女人可是从不上战场的,竟然还能打出这样的一击……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吗?
信长也露出了很惊奇的表情。
“归蝶,怪不得你说夸女人不能只夸外貌。”他兴奋起来,托着优娜的手举起了那挺铁炮,很高兴地说,“你竟然打的比我还要准,真是不可小觑!”
优娜闻言,略略有些尴尬。
糟了,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是否不应该打的这么准,应该藏个拙,随便往地上放一枪,让大家高兴高兴就好?
但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陪着笑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随便开了一枪,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哈哈哈哈!有趣!归蝶,你很
有趣。”
信长正笑的开心,就在这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表情忽然微微一扭,人也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嘶嘶地吸着气,捂住自己的手臂,龇牙咧嘴地说:“笑的忘乎得以了……”
优娜蹙眉,问道:“信长大人,您的手是怎么了?”
家臣连忙说:“哦哦!是信长大人刚得到铁炮到时候留下的伤了!那时的信长扥还不清楚铁炮的用法,乱打了一枪,玉不小心弹了回来,擦着手臂过去了。铁炮的威力太可怕了!信长大人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呢。”
“这样?”优娜有些吃惊。眼见着信长的上臂衣袖处好像有点血色,便说,“请去上药吧,信长大人。”
少年信长挥散了家臣,捂着渗血的手臂,龇牙咧嘴地回到了主屋,在上首坐下了。他将上衣褪下了一半,挂在腰间,袒露出了自己左半边的身体。
虽说还是个少年,但早早开始的打猎与战争,让他的身上已有了柔韧修实的肌肉。晒成小麦色的左臂上,有一道渗着血痕的长口子,伤口凹陷,看起来颇为少见。
“半个月了啊……还没好。”信长上下摇着自己的左臂,不觉得痛,反而在笑,“铁炮的威力,真的是难以想象的。总有一天我要叫铁炮的军队取代普通的足轻与弓箭队。”
侍女拿来了清水、药物与包扎用的绷带,优娜接过了,说:“我来吧。”
照料人的事情,她最是擅长不过了。此刻,便挪跪到了少年信长的身旁,绞干了热毛巾,小心翼翼地贴上少年的左臂,绕开伤口擦拭净了新渗的血迹,又上了药,体贴地包扎好了。
她垂着头,包扎时人很安静。信长看着她,忽然张口道:“归蝶,你…很像我的一个姐姐。”
“姐姐?”她没抬头,语气有些好笑。
其实她确实是个姐姐,只是假装十四岁小姑娘罢了。不知道信长有没有在心里暗暗嫌弃她长得太成熟,不符合十四岁小姑娘的长相?
“我十岁的时候,那个姐姐嫁到丰前国去了。”信长说,语气有些怀念,“小的时候,我受伤了,都是她帮我上药。母亲不理我的时候,她也会安慰我。虽说她只是一个侍女的女儿,在父亲那里也不得宠爱,但对我却很用心。”
“信长大人的母亲…不理您?”她有些疑惑地问罢,忽然察觉自己多嘴了,忙说,“抱歉,我不是有意问这些话的。请您当做没有听见吧。”
织田信长的母亲,是织田信秀的正室,土田御前夫人。因信长自幼顽劣,不守礼节,看重名门规矩的土田御前对信长这个儿子渐渐心生反感。后来,信长的弟弟、土田御前的次子织田信行慢慢长大了,容貌与土田御前越来越肖似,因此,土田御前就将全部的宠爱都倾注在这个次子身上,对信长爱理不理。
这样的偏爱显然是有弊端的,后来土田御前不止一次煽动丈夫信秀废掉原本是少主的信长,改立次子信行为家业的继承人;这直接导致了信长与弟弟信行的对立,还有母子之间的离心。
对于少年信长
而言,他几乎从未从母亲土田御前身上得到过母爱。他会将照顾自己的姐姐当做母亲一般来爱戴,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事,反正这些事情整个尾张国都传遍了。”信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家都在说呢,迟早有一天,父亲的古渡城会由我的弟弟信行来继承。”+;;;
闻言,优娜慢慢笑起来,劝说:“放心吧,绝对不会有那样的事情。”
信长不仅会得到父亲的古渡城,还会拥有织田御家的清州,继而成为整个尾张国的守护代,以此为据点,渐渐坐拥天下,成为一代霸主。
信长看她笑得很笃定,有些奇怪地问:“归蝶,听你的口气,像是笃定我这个笨蛋一定能赢过我弟弟似的。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啊……是啊。”她说。
信长闻言,嘴角一扬,重新笑起来:“好!归蝶,就冲你这样说,我也不会输给我的弟弟的。信行那家伙可没用了,还说铁炮只是拿来在山里打打狸子的废铁!没眼光。”
优娜:……
信长大人,您是铁性恋吗?您的老婆是铁炮,对吧?军宅说的就是宁?
将伤口处理完毕后,门外就有两三名家臣请见,好像是城下有什么政事要处理。织田信长抬了抬左臂,将手塞回袖筒里,穿整齐了直垂上衣,对她说:“归蝶,你先去休息吧。我有空还会来找你的。”
“……嗯?”她眨了眨眼,想劝信长不必特地腾出时间来见她,但她又没什么好的理由,只能说,“按照规矩,我们在大婚之前是不可以频繁地见面的,信长大人。”
“你觉得我在意那种规矩吗?”信长笑着问她。
“……”优娜无话可说了,只得行了礼,然后告退。
信长在她身后哈哈大笑着,说:“归蝶,下次我会给你准备礼物的!这样你就会期待我去找你了吧?”
优娜:……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以为有礼物在手,女人就会高高兴兴地等着了。
她到门外时,就听到候在鸣板下的几位家臣在窃窃私语。
“好久没见到主公这样高兴了。”
“是因为就要娶妻了吧?归蝶大人可是一位了不得的大美人。”
“可那到底是美浓蝮蛇的女儿……”
“嘘!那位归蝶大人就在这里,你没看见吗?”
她一走近,家臣们立刻寂静无声地低身行礼,再不复之前的窃窃私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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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娜离开信长的居所后不久,就在庭院一角遇到了膝丸。不知为何,他显得有些急切,正绕着一棵树反复地团团转。优娜见了,好奇地询问:“膝丸阁下,您怎么了?是髭切阁下不见了吗?”
如果不是髭切出了事,她可想不出膝丸怎么会在大清早就一副焦急的样子。
“……日光!”膝丸抬起了头,松了口气,“你总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很久吗?”优娜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才用了早膳不久,她去信长那里,用铁炮露了一手,聊了两句话就回来了。怎么在膝丸口中仿佛过了三天三夜一样?
“信长叫你去做什么了?”膝丸逼上来,语气有些紧张。他很高,将优娜的身体彻底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难得地有一种可怕的慑力,“他没有对你…对你做……所谓的礼仪之书上写的那些东西吧?”
“哈?”
优娜傻了片刻,差点笑出声来。
“膝丸阁下的想象力很丰富嘛。”她揶揄道,“那怎么可能啊!信长大人叫我去试了试铁炮…就是火枪,陆奥守吉行喜欢的那个玩意儿。我打的很准,叫信长大人和他的家臣们都吃了一惊呢。”
“此外呢?还做了别的事吗?”膝丸追问道。
“嗯…还帮信长大人处理了一下旧伤。”她皱着眉说,“此外没有别的了。”
“你帮他处理伤口?!哪里的伤口?!”膝丸的语气严肃起来。
“手上的。”优娜指了指左上臂的位置。
“那岂不是要脱衣服?!”膝丸表情登时警觉,“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啦!都说了,人家受伤了。要是想做什么,手臂也抬不起来呀。”优娜哭笑不得。
膝丸见她语气轻松,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左右环顾,瞥见四下无人,便拽住优娜的手,大步回了房间,将门死死地合上了,这才与她面对面地坐下来。
“你的警戒心未免也太低了。”膝丸板着脸训诫道,“你是第一次出这种任务,难免会松懈一些,可以后决不能这样放松了!”
优娜有些不解,说:“我也没做什么呀,只是照常扮演‘归蝶公主’这个身份罢了。而且,这可是您和髭切阁下要求的呢。”
“……你确实是在假扮归蝶公主没错,可你别太入戏,让自己吃亏。”膝丸的眉头跳了起来,“信长都当着你的面脱衣服了,你就不能戒备一些吗?男人在女人的面前脱衣服,这是什么好事吗?你还不放在心上,比兄长还要粗心大意!”
优娜:…………
拿她和髭切阁下比粗心,那倒也不必如此……
膝丸这副紧张的模样,也太像担心自己妻子出轨的丈夫了。可退一万步说,她也不会对十五岁的织田信长这种小屁孩感兴趣的。这位小弟弟再发酵个十年,二十年,那才差不多。
“听见我的话了吗?可别和兄长一样,总是不记得我说了什么。”膝丸又郑重地说。
“是,是。膝丸阁下,您这副模样,简直是在吃信长的醋似的……”她揶揄地笑起来,小声地问,“不会是怕我被别的男人骗走了吧?”
她又在开这样的玩笑了。
膝丸的面色一僵
,心咚咚地小跳起来。他说:“我只是…因为经常要帮着兄长,习惯了这样照顾人而已。”顿了顿,膝丸叹了口气,说,“你要是当真觉得我在吃醋,那就觉得吧,我也…无所谓。反正吃亏的人不是我。”
“嗯?”优娜的目光微妙地亮起来,“膝丸阁下是承认了吗?……在吃信长大人的醋?”
膝丸胡乱地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像是认命了,闷闷地说:“算吧。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只是不希望日光和那个织田信长走的太近。既是为了不改变历史…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吧。这叫做‘吃醋’吗?我不觉得。”
他的坦诚比优娜想象的要爽快多了。
但他大概不觉得这是什么男女之间的吃醋,只是不希望本丸的人被外头的野男人骗走罢了。
本丸事,本丸毕,外人插手是傻批!
优娜笑起来,她扯了扯膝丸的袖口,抿唇说:“膝丸阁下,来和我一起研究那本‘礼仪之书’上的内容吧?”
“……”膝丸的面色一怔。他的眉头轻跳一下,立刻拒绝,“不行。日光,你不要看那本书,会被带坏的。”
“可我很好奇书上写了什么。”优娜掰着手指头,“什么‘男女相对而坐’、‘互相对望询问姓名’,那之后的是……”
“好了,不要再往下说了。”膝丸连忙打住她,“那不是你该看的东西。你只是扮演斋藤归蝶,不必把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学了。要是兄长知道了,也一定会这样告诉你的。”
优娜展露出微微失望的神色来。“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她慢慢地说,“找那位信长大人去问问这些事了。”
!!!
“不行。”膝丸立刻按住了她,“你在想什么?日光。不准去。”
“那,关于那本书的事情……”
膝丸深呼一口气,说:“我来吧。你要真的想学,和我一起。”
她的目光很亮,像是沾着一星半点的晨露。
膝丸看着她的笑颜,忽而觉得自己根本是被面前这个家伙给骗了。也许打从一开始,她就想捕获自己。要不然,怎么会对着自己露出那种“展示羞涩与爱慕”、宛如在恋爱之中的神情?
那样的神态,并非作假,定然是心中有了喜欢的人。
仅仅是自己这样猜测,那还不算数。可就连兄长——昨日同在这间屋子的兄长,也意味深长地说了,“日光是在喜欢着本丸中的谁”,那这事情就绝对是真的了。
“与其说是‘几乎和真的一样’,倒不如说‘就是真的’。……日光,你是在喜欢着本丸中的谁吗?”——兄长是这么说的。
绝对不会错了,日光喜欢着本丸中的某个人。
虽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念头、又是为何会对自己产生这种想法,但膝丸并不觉得自己有吃亏。反倒是日光,成了损失最多的那个。
他尚在胡思乱想的片刻,一双手已慢慢地捧上了他的面颊,摸索过他薄绿色的散碎发丝,落在了眼窝处,轻轻地抚摸着。
女子再度展露出了那犹如深处爱恋之中的神情,笑说:“膝丸阁下,你不是说,我是你与髭切阁下所侍奉的‘公主殿下’吗?……那么,就请您尽兴地侍奉吧……”
纤细的指尖向下滑落而去,溜至了他的喉结上,又落在衣领深处。
膝丸的目光轻轻一凝,伸手拥住了她。
……
……
学习会不太成功,满分100分,膝丸得到了59分。
≈lt;/≈gt;作者有话要说:合格是60分
烛台切98分
前卷的童磨20分
我们把童磨设定为单位,一童,那么膝丸约等于三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