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应当是午后的时光,但这里的天却阴沉沉的,泛着一片压抑的锈黄色,像是即将酝酿一场大雨。和泉守兼定抬头看到天色,不由喃喃自语:“天气不大对劲啊。”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到庆长五年的伏见了,但从未有哪一次见过天气是如此晦暗冥薄的,简直就像是在告诉他们“此地有变”似的。
陆奥守吉行一向来乐天,说:“天气有变也算不了什么!总之,咱们速战速决,赶紧把那些敌人都解决掉的话,就不必担心了!”
虽然平时偶尔会有不合,但和泉守此刻也是赞同他的意见的:“我们快点出发吧,我来侦查敌情。”
经验丰富的付丧神,能够感知到溯行军的方位存在——虽然敌我不同,但奇异的是,灵识却是相通的,能彼此感知到。
除却某几位侦查技能点没开,老眼昏花没法定位的付丧神之外(并不是黑,邓布利多摇头f),大家都能或多或少地感知到敌人的存在。
“溯行军往城下的南方去了。看路径,应当是想去石田三成的同盟宇喜多氏的阵营。”和泉守下了判断。
“……宇喜多家的阵营?”吉行摸了摸小脑袋,“不会是想把宇喜多家的主将直接杀掉吧?阵前失将,定会阵脚大乱。而且伏见城原本就很难攻打……嘶嘶!好过分啊!”
优娜摸了摸头,想起之前被科普过的战国历史,说:“如果宇喜多秀家死了,是不是鸟居元忠大人就会活下来了?从历史的角度上来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反正最后都是德川一族赢了……”
五个迷惑的眼神投了过来。
“前辈,你在想什么啊……”陆奥守吉行连忙提醒她,“可千万不能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啊!这是篡改历史啊!”
“呃…似乎,是的。”她讪讪地笑起来,很不好意思地道歉,“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请不要放在心上。”
“德川家的刀思考历史的角度还真是非同一般。”和泉守兼定一副感叹的样子。然后,他就转身望向远方,帅气地伸手指了指远处,说,“走吧!我们可不能让溯行军得手!”
付丧神们移动了起来,朝着城下南方的驻扎营地去了。
天色愈发晦暗,沉沉如翻滚着无数乌云,也不知几时就会有一场雷暴骤雨。由太阁所修筑的伏见城耸立于阔原之上,坚不可摧;遥遥露出一角的天守阁,仿佛一只披麟的亘古之兽
,叫人望而生叹。
宇喜多氏的军队已经对伏见发动了数日的猛攻。以四万人对二千人,但凡城门一破,守在城内的鸟居元忠便是必死无疑。可偏偏伏见城固若金汤,外墙工事坚不可摧,且鸟居元忠麾下的将士个个忠勇顽强,令宇喜多氏完全无法攻入城内。--
若无家臣背叛,也许鸟居元忠当真能勉强守下这座城池。
后人常有感叹惋惜的,认为元忠死在此地实在不值。倘若能有千百个巧合,他也就不必留下“祝君武运昌隆”的死前悲歌。
可身为付丧神,就必须放任历史按照已有的轨迹行驶。
惋惜吗?可怜吗?那也不能伸手帮忙,只能令忠臣死去,伏见城破,这就是付丧神的工作。
战况胶着,金铁声四起,但付丧神们却对此熟视无睹,而是直奔宇喜多主将的营帐。和泉守兼定的身影奔袭在前,右手已经将佩刀拔/出:“发现敌人了!合围!”
天色愈发昏昏,隐隐有蓝电霹雳自空中滚过。和泉守拔刀跃至半空时,陡然察觉到敌人的形貌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一次的敌人虽也带着强烈的杀气,但身上却翻涌着犹如电光一般的晦暗花火。强大的灵力迎面撞击而来,令人不由脊背微凝。
“这些……”他的瞳孔缩了缩,顿时语气紧张地警告起来,“不是溯行军!是检非违使!”
“什么?!”
“竟然是检非违使?!”
和泉守的一句话,令所有的队员都面色为之一变。
历史自身会不断地进行修复和收束,而“检非违使”正是负责修正历史的家伙。他们既不属于付丧神的阵营,也不属于溯行军的阵营,没有立场,只是机械地修复历史。
对于检非违使而言,所有入侵历史的东西——无论是溯行军也好,还是剿灭溯行军的付丧神也好,全部都是敌人,都必须在历史的车轮之下被碾压消化。
检非违使,莫得感情。
看来,此地的溯行军早已被检非违使消灭了。而追赶溯行军前来的付丧神,恰好与干完活的检非违使迎面撞了个满怀。
这下可糟了……
天色晦冥,电光如烫。和泉守咬牙,转身吼道:“安定,日光,退后!”
“诶…我?”大和守安定握着刀,有些不解,“我和加州可以一起作战……”
“安定,退后!”一直与大和守结伴而行的加州清光这回却固执地将他推开了,“检非违使的力量是按照小队最强的付丧神来叠算的。也就是说,每一骑都与和泉守先生一样强。或者说…更强一些。”
优娜:…………
打个锤啊!!跨等级碾压啦!!
作为这支队伍的新人,她很识趣地后退了。陆奥守吉行横到了她的面前,作出了备战的姿态。他挥了一下刀,低声说:“咱虽然也没见过检非违使,不过,可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就由我来保护前辈吧!”
“吉行……”
她有些感动,说,“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吉行的脑袋懵了一下。
这话怎么怪怪的?
就在这片刻,察觉到历史入侵者出现的检非违使已经攻了过来。狂风骤起,将草叶卷的漫天纷飞。数道电光自空中劈下,敌人的身影已近在眼前。
吉行紧张地吸了一口气,刚想挥刀迎上,就发现自己的速度已然赶不上了。而敌人的目标却并非是他,而是他身后那位明显更弱小一些的前辈。
“前…前辈……!”
刀锋银光一闪,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优娜已经重重地向后飞了出去。敌人的刀刃是斜着从下往上切开的,飞溅的血珠便也是歪歪斜斜的一道,犹如画笔未干时被甩出的朱色水墨。
优娜甚至还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惨案就已经发生了。
被一刀削飞的她重重向后栽去,然后沉闷地摔落在地。刀伤已经够痛了,落地时脊背肩胛敲到了石块,更是震人心髓的痛。
“呃…”她艰难地想要爬起来,但却做不到。
意识有些模糊,眼前一片昏黑,还夹带着血色。空气了有血锈的咸腥味,让人的喉咙很不适。余光所见,是队友们与检非违使艰难交战的身影。
“日光!”
“糟了,安定也……”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国广,你的伤没事吧?”
“只是轻伤,不碍事。但是,日光先生他的伤……”
“等等,日光先生的这里,是不是有些奇怪?你们看啊,简直像女孩子一样诶!”
“……人家受了重伤的时候你不要这样翻来翻去啊!吉行!”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吧。对吧。”
“…………”
优娜闭着眼睛,已经没什么劲头睁开了,更别提站起来走路,与队友汇合,回到传送回本丸的地点。
身子颠了颠,似乎是有人把她背起来了。
优娜勉强睁开眼,发现面前晃着一截刺手的小辫子。陆奥守吉行背着她,一边走,一边说:“前辈,忍着点啊…回到本丸就没事了。你可是带着御守的付丧神,不会出事的。啊…对了,咱还要一起去吃红薯来着!”
“喔……红薯。”她歪头,靠在吉行的肩上,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陆奥守吉行的脚步怔了一下,脸有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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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优娜是被吉行背着回到本丸的。
因为提前传了联络讯号回来,负责治疗的药研藤四郎早已等在庭院里了。
这位身披白大褂、浑身上下透着禁欲清冷文学少年味的短刀付丧神,早就见惯了各种在手入室里唉声叹气、呼痛耍宝的伤患,对重伤的刀见怪不怪,便没露出什么异常的神色,只是一副普通的出勤状态。
白光从天骤降,被检非违使打的满地找牙的小队回来了。堀川国广轻伤,大和守安定和日光长光直接被削成大破,看起来得被人抬去
手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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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研藤四郎推了下眼镜,见大破的那两位站都站不稳,叹了口气,便想安排人帮忙。忽而间,他听得身旁传来了一道沉稳的嗓音:“把那个孩子…日光长光,交给我吧。”
很淡薄的嗓音,但药研瞬时便认出来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他愣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果见身旁立着那位身着灰色禅衣、面貌慈悲悯人的主公。
主公双手合十,赤色的数珠缠绕在骨节分明的手腕间,袈/裟的下摆垂落于风里。虽然他阖着双目,但只要靠近了他,就能分明地感受到一种如海似的宽厚与包涵。
“大将……”药研心底颇为吃惊,“您竟然亲自来了……?”
僧人未答。
那头的陆奥守吉行,已经赶忙将背后不省人事的日光长光交了过去。而僧人无言地将她纳入怀中,用袈裟的一角遮盖去了零落残破的衣裳。
正在所有人都怔怔于主公的突然出现之时,主公怀中的日光长光先生,忽然伸手搂住了主公的头。
“红薯……好大的红薯。”她摸着僧人剃了度的头顶,发出了温柔的笑声,“吉行,这就你说的刚烤好的红薯吗?”
……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那一刻,陆奥守吉行想自杀。
≈lt;/≈gt;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小队的副本结束之后就是第一梯队的大家了。
好吃的要留到最后jpg